第九十三章 春風歸(本卷終章)
陸青山收回放在莽蒼六言上的注意力，轉而將目光投向面板。
那里，幾行螢火小字正在不停閃爍，金色的光芒無比耀眼。
這是大爆的標志。
因為…
金色，傳說。
“你擊殺了一位一鑄魔主。”
“跨三階殺敵，你將獲得經驗值系數獎勵為：2228。”
“你獲得經驗值：1.87億。”
“當前總經驗值：2.16億。”
魔主為魔族的八品境界，等同于人族的八境修士。
人族八境，被稱作渡劫境。
在此境，渡過一次天劫，即為一劫修士，渡過二次天劫，即為二劫修士，以此類推。
最多為九劫修士。
魔族則沒有天劫而言，他們的八品境界，所要做的，就是將自身七品境所修的神魔體進行重新鑄造。
鑄造一次，即為一鑄魔主。
同樣，在魔族的修行體系中，八品境最多也是只有九鑄，與人族的修行體系有異曲同工之妙。
嬴界，即為一鑄魔主，也就比初入八品的魔修好上一點。
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嬴界還極為年輕，才一千余歲，有如此修為已經算是極為不錯了。
但不管怎么說，嬴界即使只是一鑄魔主，也依然是給陸青山帶來了巨大收獲——甚至直接讓他的經驗值計量單位，由萬升級到了億。
質的突破。
深淵之行，總計損失兩張劍符，一只劍傀。
換來的卻是他的第四柄本命劍鎮魔，十花境的極致提升，再加上兩億的巨額經驗值。
拋去過程中所遇到的那些驚險，這絕對是筆劃算到不能再劃算的買賣。
只不過，就算這個魔域“副本”收益再高，陸青山也無法再久留了。
他做的事情越來越多，身份已經是愈發接近暴露。
一個嬴界，在百般針對他的情況下，都能找到他的破綻。
他并不認為，自己將有辦法長期在諸位魔尊眼皮底下蹦跶。
而且這次嬴界之死，是完全沒辦法解釋的。
他也可以確定，此事一定是會查到他身上來。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他已經是在煉虛境修行到了極致。
就以當前的十花修為而言，他就算花費再多時間，也不會有什么明顯的提升了。
他必須是要進行修為上的突破。
但在人族的修行體系中，五境修士要想破境進入化神，必須得先轟開元力神門，煉化其中的元力印記。
很顯然，這個動靜小不了。
他要是敢在深淵中破境，就以這個動靜來說，到時簡直是比“紅名”還要顯眼，是老壽星上吊行為。
只有返回人域，他才能放心地嘗試進行破境。
魔域，終歸不是人族修士所能久留之地。
“該離開了。”陸青山喃喃道。
“好了嗎？”他開口問道。
“早就好了。”古乙乙做了個放心的手勢，表示忘川已經將嬴界死亡之后所散發出的死靈之力擷取完畢。
陸青山頷首。
他轉頭又看了眼已經恢復平靜的荒。
那血肉就像一條條纖維，不斷蠕動，看著異常瘆人。
陸青山心中微微一凜，感到忌憚萬分。
雖然剛剛荒只是曇花一現般的出手一次，但陸青山已經充分感受到了其的恐怖。
還好，這是魔族所要面對的難題。
他不再多想，最后是從地上拾起預先放置在荒域中的龍雀與忘川。
秦倚天與古乙乙將劍符還給陸青山之后，則是化作一藍一紅兩團煙霧，沒入劍身之中。
陸青山信步離開荒域。
夜涼如水，血月高懸。
荒域，也就是玄月臺，這附近的區域在如今都屬于荒無人煙地區，已然被封閉。
所以，無人察覺在荒域之中，一位身份無比尊貴的純血兵魔剛剛是死于非命。
但是，嬴界失蹤的消息不可能隱瞞太久的。
一旦有人發現此事，在眾多有心人的關注下，陸青山要想再離開，就沒有那么好辦了。
陸青山必須得抓緊這個寶貴的時間差，安排好一切事宜。
他先是回到自己的府邸中。
靜室之內。
陸青山取出九幽堪輿圖，同時釋放忘川剛剛擷取到的死靈之力。
一點點昏黃的星光從忘川劍身上逸散而出，不斷融入到九幽堪輿圖之中。
畫卷之上，在這最本源的死靈之力灌注下，那條迷蒙的忘川大江則是開始緩緩游動起來。
片刻之后。
“渡界：可以使用。”
陸青山松了一口氣。
還好，并沒有出現意外。
嬴界所提供的死靈之力十分充足，足夠九幽堪輿圖恢復全部法力，甚至還有部分死靈之力殘余。
不但給了大筆的經驗值，還助他回家。
嬴界是個好同志。
如今，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
陸青山開始靜靜等待。
應該快了。
他想。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后。
支盤管家悄然而至，輕聲稟告道：“殿下，魔尊閣下已經進入劍羅界域，無需太久時間，就會抵達劍羅王城。”
房內。
陸青山微微一笑。
東風來了。
三天前，他就收到獓刃魔尊的傳訊，說即將親自前來劍羅王城。
畢竟，他在劍羅王城這邊風生水起，最后甚至是掌控魔劍。
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即使身為魔尊，也不可能不被驚動。
而且，這般大事，赤尊也需要與獓刃魔尊詳談一番其中事宜。
在收到獓刃魔尊的傳訊后，陸青山就確定好了動手時機。
因為，現在他就能借著獓刃魔尊登城的時機，有一個合理的借口，可以暫時離開劍羅王城，并且不會受到過多的關注。
于是，他定聲道：“父親難得離開森羅王界，前來王城看我。
作為兒子，我理當提早出城相迎，以示孝心。”
獓刃魔尊作為他的父親，遠道前來劍羅王城，他出城千里相迎，這很合情理。
支盤管家也沒想太多，恭敬道：“殿下，戰舟已在城外就緒。”
這是陸青山早就吩咐好的事。
陸青山推開房門，笑道：“我知道了。”
劍羅王城之外。
一條流線形飛舟在高空中懸浮。
陸青山離城而出。
這時，一道流光從戰舟之中飛出，飛向陸青山。
“青戈殿下。”一位魔修從流光中顯形。
正是羽羅。
陸青山點了點頭。
“此次迎接父親，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啊？”羽羅有些沒反應過來，本能道：“殿下不需要我幫忙駕馭戰舟嗎？”
陸青山沒有回話，保持沉默。
猛地驚醒過來的羽羅，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逾越——主子說什么，那就是什么，除非是主子親口詢問，否則哪有下人說話的余地。
“殿下恕罪！”羽羅連忙認罪道。
陸青山擺了擺手，示意揭過此事。
隨后，他身形躍入戰舟，駕馭戰舟離去。
羽羅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化作流光遠去的戰舟，并不明白“青戈”為什么要獨自去接見獓刃魔尊。
不過，他只是青戈的手下，青戈顯然無需向他解釋其中的用意，他也不能多問。
搖了搖頭，羽羅選擇回城。
這邊。
戰舟速度飛快，一路前行，很快就離了劍羅王城有近兩千里的距離。
“差不多了。”陸青山停下戰舟，然后打開戰舟中一間艙室的的大門。
艙室之內，兩個小女孩滿臉緊張，小心翼翼地看著推開的房門。
正是擁有天枝靈骨和地覆靈骨的初一和十五。
陸青山早已是將兩個小女孩送上了戰舟。
她們待看見來者是陸青山后，這才將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雖然陸青山看上去也極為兇惡，但她們相信陸青山是個好人。
“跟我出來。”陸青山道。
兩個小女孩不敢多問，跟著陸青山亦步亦趨地離開了房間。
到甲板上之后，陸青山靈力一運，便卷著兩個小女孩離開了戰舟，懸浮在空中。
陸青山看了眼已經停下的戰舟，沉思了片刻，有了新的主意。
他環顧四周。
在確定無人之后，陸青山從芥子之中取出了一枚劍符，瞬間催發。
下一刻，在初一和十五驚愕的目光中，劍符閃耀，迅速化為灰燼。
與此同時，一道凝練至極的劍氣射出，直接射向戰舟。
轟的一聲，戰舟在這道劍氣之下，沒有任何反抗余地，瞬間是分解了無數的碎片。
戰舟殘骸從空中朝著四面八方到處飛射，一片狼藉。
兩個小女孩愣住，還有些害怕。
她們無法理解陸青山的行為。
兩人能明白戰舟是陸青山的東西。
所以，她們想不通，陸青山為何要親手毀了自己的東西？
這是很奇怪的一個行為。
但這還沒完，在使用劍符毀去戰舟之后，陸青山又從芥子取出青戈孕育的魔兵黑血。
然后，陸青山將這柄他用了一小段時間的長劍，隨意一扔，墜落到那些戰舟殘骸之中。
最后，他輕輕一揮手。
一點昏黃靈光閃現。
九幽堪輿圖。
下一刻，一幅畫卷憑空展開，一條枯黃色的大江詭異至極地化作實物，從畫卷中涌出。
浩浩湯湯的江水流淌向前，勢不可擋。
隨即，江水卷過陸青山的身軀，再沒向初一與十五兩個小女孩。
她們二人臉上都露出惶恐的神色。
兩個人族女童不敢質疑陸青山，而且她們也能感受到陸青山所散發出的善意。
所以，雖然惶恐，但見陸青山任由江水肆虐，也選擇是站在原地不動，任由忘川江水浩蕩。
一股恢弘磅礴的力量，很快就是將三人盡數吞噬進去。
枯黃色的大江向前流去，剎那之后，就流入一處虛空之中，進入了某個深不見底的海眼，消失不見。
而大江之中的陸青山與初一、十五，也消失在了原地。
原地只剩下滿地的戰舟殘骸。
墜落，漫長的墜落。
早已體驗過一次渡界之術的陸青山，對此并沒有太多感覺。
但是初一和十五兩人，年紀尚小，哪里見過這等場面？
她們在想象，從這么高的地方墜落下去，到時將會是何等的粉身碎骨之痛。
兩個小女孩本能地感到害怕，渾身顫抖。
這時，一雙大手伸出，一左一右各牽住她們的一只小手。
那是陸青山的手。
江水大勢，若是不抓住她們的手，她們可能很快就會被沖散。
“別怕，不會有危險的。”陸青山輕聲道。
陸青山的手很有力，也很溫暖，讓她們頓時心安了不少。
兩個小女孩沒有想太多，就像溺水的人碰到一根稻草般，緊緊抓緊陸青山的手，不肯再放開。
一直墜，一直墜。
許久許久之后，一陣陰寒的氣息傳來。
陸青山打量四周，一片昏黃的云海映入眼簾。
他正懸浮在半空中。
“好漂亮！”抓著他手的初一與十五已經是忍不住齊齊驚呼道。
在他們的下方，一條枯黃大江流淌。
大江兩岸，彼岸花，曼珠沙華，開成血鉆一般的紅毯。
的確壯觀。
黃泉界，他再度回來了。
“回來了！“古乙乙看見忘川，有些激動。
忘川，曾主宰忘川大江多年，這是刻在古乙乙基因里的本能。
“要不要去看看那老頭？”古乙乙提議道。
她說的那老頭指的是黃泉獄主。
雖然黃泉獄主是“剝奪”了本該屬于古乙乙的忘川神力，在明面上兩人應該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那種。
但實際上，古乙乙與黃泉獄主的關系卻是極為微妙。
——黃泉獄主為了給古乙乙找一個好著落，忙活了不知多少萬年。
而古乙乙除了嗷嗷嗷的在岱山腳下不斷扮可憐之外，這么多年下來，其實也什么都沒去做。
因為，她明白，黃泉獄主作為忘川之靈，若是交出忘川神力就等于死亡。
她不忍心。
至少在陸青山看來，兩人的關系其實更像是一對祖父和孫女。
這時，初一與十五卻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冷。”她們下意識道。
黃泉界氣溫的確偏低。
可陸青山卻知道，事情絕沒有這么簡單。
初一和十五覺得冷，不是因為氣溫低，其實是因為黃泉之死氣，正在侵入她們的身體，吞噬她們的陽氣。
他有蝕靈天賦，可以視黃泉死氣如無物，但初一與十五可不行。
更何況兩個小女孩陽氣本就不旺盛，根本是頂不大住黃泉死氣的侵襲。
“初一與十五撐不了太久，所以我們得及早離開，不能久留，”陸青山道：“想見黃泉獄主的話，等下回吧。”
古乙乙點了點小腦袋。
她剛剛并未發覺初一與十五的情況不妙，光顧著興奮，所以才有那般提議。
現在既然發現了，自然知道輕重。
古乙乙一直都是本性善良。
陸青山環顧四周，發現無法確定自己的位置。
他大聲道：“迫不得已借道黃泉，還請獄主閣下指出最近的，通往人族蒼穹天的界壁位置，在下感激不盡。”
黃泉界中的一切都逃不過黃泉獄主的眼睛。
所以，陸青山確定黃泉獄主一定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到來。
果不其然。
下一刻，在陸青山的識海中，便是有一點靈光浮現。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黃泉獄主滄桑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還有，古乙乙看樣子過得還不錯，麻煩你了。”
在他看來，像古乙乙這般鬧騰的存在，還是十分不好帶的。
“她是我的劍，本該如此。”陸青山朝著岱山方向微微拱手表示謝意。
旋即，忘川離體而出。
陸青山御劍而起，朝著識海中光點的位置迅速飛去。
他現在的修為，已經是今時不同往日，所以速度也遠勝當初。
忘川化作流光，破開昏黃的云海，在黃泉界上空飛馳。
半天后。
陸青山就已到達光點所在。
那是一道裸露在外的縫隙，時大時小，忽而擴展，忽而收縮。
這就是黃泉界與蒼穹天的界壁所在。
陸青山收起忘川，轉而，熾紅的龍雀出現在他的手上。
他持劍而立，正欲揮劍。
“公子，你是不是忘記了什么？”秦倚天柔軟的聲音在他的心湖中響起。
陸青山一怔，隨后醒悟。
他心中一動，身上頓時泛起一陣陣水波般的漣漪。
須臾。
他的身形，樣貌，都開始急劇變化。
若不先變回原樣，到時以青戈的外貌出現在人域，怕是要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最后，在初一與十五滿是疑惑的目光中，原先那個兇惡的青戈，在漣漪蕩漾中，竟然變成了一個身姿挺拔，面容俊秀的人族男子。
她們呆住了。
“你是.......誰？”姐姐初一定定看著發生大變化的陸青山，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我叫陸青山。”他正式自我介紹道。
“陸.....青山。”妹妹十五喃喃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最后眼神一亮。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和我們一樣......？”小女孩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發顫。
陸青山點了點頭，“是的，我們都是人族。”
說著話，他對著眼前的界壁一劍揮出。
龍雀：破法。
劍的軌跡清晰可見。
隨即，界壁皮膜散開，一條空間通道隨之顯現。
“現在，我帶你們回家。”他說道。
然后，陸青山再次牽起初一與十五的手，邁步進入空間通道。
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見。
黃泉界一陣肅肅的清風吹過，卷動云海翻滾。
“他的氣運愈發旺盛了，只是......”
許久之后，黃泉界中某處，黃泉獄主幽幽的喃喃感嘆聲響起，回蕩，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