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當年秘

　　浣靈宗這邊，早已經是將一切準備妥當，屬于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一個陸青山。

　　陸青山這邊，他從來就不是拖沓之人。

　　所以在見過西門烈，了解清楚具體情況之后，兩者一拍即合，于當日便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浣靈宗。

　　轟隆隆！

　　川上高原，浩浩湯湯的藏布江水流過，激起一層層強勁的浪花。

　　雷霆般的江水轟鳴聲，連綿不斷地在浣靈宗中響起，但在那此起彼伏的獸吼聲掩蓋下，顯得有些不起眼。

　　而就在陸青山登臨浣靈宗之時，這條浩蕩的藏布江以南，有一雙巨大且狹長的眼眸，于南岸深淵之中緩緩睜開，遙遙望向大江另一邊的飛虎峰。

　　眼含日月，深邃如淵。

　　“又看見你了。”

　　“先前，我已經救過你一次，這是你的運。”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我不可能出手救你兩次，即使你是我的…”

　　“不過也好，正好是驗證一番，你到底是不是此界的大氣運之人，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許久之后，深淵中，傳出了這樣的喃喃低語。

　　陸青山先是找上了中靈域知守樓。

　　雖然在上一次針對地府的行動告一段落之后，他就與澹臺清潤暫時“分道揚鑣”。

　　但考慮到之后可能出現的后續情況，澹臺清潤也極為貼心地給了陸青山一個信物。

　　憑借信物，即使沒有她親自出面，陸青山也能直面知守樓高層，免去他許多麻煩。

　　見到知守樓高層后，憑借著自己的聲名與信物，在一番簡短的溝通之后，陸青山便得以跟隨著知守樓的大部隊出征寒州。

　　至于西門烈，則是扮作普通的知守樓修士，隱藏在行動隊伍中，保護陸青山的周全。

　　寒州，是位于中靈域北部的狹小一州。

　　正如其名，這是一個寒風凜冽的州域，冰冷的空氣似要擠進人的肺部，讓人通體生寒。

　　這里有著綿延近萬里，終年冰封的雪山山脈與冰雪荒原，還有著無數兇戾的冰原妖獸，是人跡罕至之地。

　　也因為人跡罕至的緣故，此地的資源并未被大肆開采，異常豐富。

　　當年大夏便是看重了雪原之上豐富的靈材，才于此地建立起了人族州城。

　　安平府，便是寒州中的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府域。

　　之所以叫安平，也沒有太多深層次含義。

　　只是當時寒州剛立之時，并沒有太多人愿意來這種危險且荒蕪的地方“開荒扶貧”。

　　安平侯則是那少數主動站了出來，建設寒州的大夏修士之一。

　　經過數百年嘔心瀝血，他終于讓一府之域的人族，在這片兇險之地站穩了腳跟。

　　后為了紀念他的豐功偉績，安平府域的人族，便以安平侯的名字，為本府域定名。

　　三日之后，大部隊到達指定地域。

　　知守樓修士開始暗中布置起包圍網。

　　對付地府分殿，即使不算前世的經歷，陸青山也屬于極有經驗的那一批人。

　　只是當他真的到達此處，心中卻也是不由生出幾分驚奇之意。

　　因為，此處的地府分殿，竟然是藏身于一座荒蕪人煙的雪峰之中。

　　“此處地府分殿的位置如此隱秘，貴宗是如何發現的？”陸青山忍不住詢問西門烈。

　　他除了是因為驚奇而忍不住發問，更主要的原因是，前世中靈域地府隱藏得實在是太好了，一直未被發現過馬腳。

　　可這一次，浣靈宗卻是能一改原定的歷史軌跡，有了新的發現，這讓他一路都在琢磨。

　　當然，在陸青山看來，這肯定是歸屬于蝴蝶效應的一環。

　　這代表著在他的插手下，劇情的發展正在往好的方向偏了過去。

　　只不過，他好奇的是，是哪一個環節發生的變化，才讓浣靈宗有了這種突破？還有，這種突破，是不是有跡可循，是否可以復制？

　　聽到這個問題，西門烈卻是沒來由的沉默了片刻，神色有些許變化，最后才緩緩開口道：“當年七域論道上發生的事，你作為參與者之一，應當十分清楚其中的具體情況吧？”

　　“閣下是指”陸青頓了頓，沉聲道：“貴宗長庚掌教之事？”

　　當年大夏聯合七大道宗以及百大頂級宗門，舉辦七域論道，為的是選拔人族之中的天才修士，做的是尋千里馬之事。

　　而為了干擾七域論道的順利舉辦，地府那邊則是派出人手，暗中搗亂，結果卻是上了天機觀主的套，損失慘重。

　　甚至，還抓出了一個身份極高的人族內奸——浣靈宗長庚掌教。

　　西門烈默默點了點頭。

　　“此處地府分殿位置的暴露，與長庚掌教有關？”陸青山迅速明白了西門烈的言外之意。

　　“的確如此。”西門烈道。

　　“只是，”陸青山很快又發現了其中的不合理之處，“距離當年長庚掌教身份暴露之事不是已經過去三年有余了嗎？為何到現在才”

　　他沒記錯的話，長庚掌教在身份敗露之后，便是被天機觀主押到了浣靈宗。

　　后來他也問過師尊，浣靈宗的后續處理方式。

　　得到的消息是，就在天機觀主押長庚掌教到登浣靈宗的當日，浣靈宗沒有半點家丑不能外揚的私見，便是選擇大義滅親。

　　他們當著宗內大部分高層修士以及數千內門弟子的面，公開處刑，親手處決長庚掌教。

　　天機觀主則是在一旁親自觀刑。

　　在這位修為通天的靈修的眼皮子底下，絕不存在任何暗度陳倉的可能。

　　可以說，浣靈宗的這位長庚掌教，在當時便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怎么到了三年之后，長庚掌教之事，竟然還會翻出新的篇章？

　　“不是所有與地府有過勾結的修士，就一定是地府之人，”見陸青山疑惑，西門烈耐心解釋道：“也有的修士，與地府僅僅只算是合作關系。

　　他們向地府透露一些自認為影響不大的“小”情報，或者幫地府做一些“小”事情，以換取巨大的利益。”

　　說到這，西門烈的聲音變得愈發沉重嚴肅起來，“長庚掌教便是屬于這一種人，他并不是地府修士，與地府修士并無直接的從屬關系。

　　但是，他卻是向地府透露許多情報以及為地府做一些事情，換來了許多資源，從而使得修為不斷精進，最后甚至位列本宗三大掌教之位。

　　按他的說法，他與地府僅僅是所謂的合作關系。

　　但是在我們看來，他的行為甚至比地府修士還可恨。”

　　“因為，地府修士那至少是壞的徹底，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貨。

　　而長庚掌教這種人，卻是又當又立，明面上自我欺騙，自己還是人族修士，但在背地里對人族造成的傷害，卻是遠甚于前一種人。”

　　提及宗門之殤，這位浣靈宗大修似乎絲毫是不忌諱，顯得極為坦蕩，甚至還肆意批斗著這位前宗門掌教。

　　這倒是讓陸青山對浣靈宗又高看了一眼——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直面錯誤，而是選擇自欺欺人，掩耳盜鈴。

　　既然有直面錯誤的勇氣，那便是能在錯誤中汲取經驗，在傷痛之后，變得更加強壯。

　　這或許也是浣靈宗在這兩萬年中，聲勢會越來越壯大的原因之一吧。

　　“本宗當時為了一肅宗風，以儆效尤，所以選擇當場處刑他，以示本宗對與魔族勾結之事零容忍的態度。”

　　西門烈接著道：“此后，這事還不算完，因為凡出手者，必有首尾殘留。

　　所以，我們仔細回顧了一番長庚掌教的生平，審視其中的蛛絲馬跡。

　　檢查過后，我們發現，當年長庚掌教便是因為宗門任務，來了這寒州安平府一趟，然后在回宗之后，就是開始突然崛起。

　　很明顯，其中必有詭詐。

　　我們就順著這條線，派出人手，以他當年所執行的任務為線索，在安平府之中一路追尋，最后就發現了此處地府分殿的位置。”

　　“當然，此處的地府分殿，只能說是第一個與長庚掌教所接觸的地府。

　　在此之后，他必然是接觸到了地府真正的高層。

　　畢竟能讓他成為本宗掌教這個級別的存在，可不是一個小小府域級別的地府分殿所能做到的。

　　可惜的是，這之后的線索，卻是亂成一團，云里霧里，讓我們無從下手。

　　我們浣靈宗雖然一直沒放棄追查，但也心知肚明，在短時間內，大概率是不會有什么新的發現了。

　　而后，我們準備是改換思路，想看看能不能以此處地府分殿為突破口…”

　　原來如此…

　　了解清楚其中的具體情況后，陸青山不由陷入了沉思。

　　這么看來，應該就是因為西鼠大王在論道城中發現了修羅的身影，從而導致長庚掌教的暴露以及接下來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這么說的話，就人魔兩族對戰而言，劇情發展的趨勢更像是滾雪球——一件好事帶動另一件好事出現，然后慢慢滾大，而不是他一直擔心的反復橫跳——一件本不會發生的好事促導致另一件本不存在的壞事出現。

　　這無疑是讓他又多了幾分底氣。

　　這邊，知守樓修士的包圍圈已經在悄無聲息之間，徹底布置完畢。

　　“行動！”在確認無疑之后，此行的領頭修士低喝一聲。

　　下一瞬，靈光大盛，以地府所在的雪峰為中心，一層漣漪般的靈光化成一個結界，猶如一個玉碗倒扣，將整座雪峰籠罩于其中，形成一個封閉的空間。

　　這是禁空結界，作用便是隔絕結界之內的空間傳送節點。

　　此結界，是專門針對傳送法陣的結界，因為只有傳送法陣的空間傳送之力是以節點為基，進行傳送的。

　　——這座雪峰一直荒無人煙，若是常年有人進出，必然極為容易暴露，所以此處地府分殿之內必然有空間傳送法陣的存在，供他們通行。

　　這是知守樓的判斷。

　　緊接著，一層幽黑的光幕近乎與禁空結界同時出現，覆蓋在前一層結界之上，兩者相疊。

　　有三位知守樓修士則是坐其中，維持這層幽黑光幕的存在。

　　司夜結界，大范圍群體壓制結界。

　　兩道結界一生成，其它的知守樓修士包括陸青山在內，皆是沖入結界之中。

　　他們準備配合結界的壓制力，搜尋剿殺隱藏在雪峰山腹之內的地府修士。

　　不過數息的時間。

　　轟炸聲便是此起彼伏的響起，一個個地府修士的身影從山腹之中沖出，看著突然發動襲擊的陸青山等人，一臉愕然。

　　知守樓修士則是不給地府修士太多反應機會，帶著凌冽的殺意，殺向這群猝不及防的地府修士。

　　局面呈一面倒。

　　只是數十息過后，地府修士就已然死傷三成有余。

　　隆隆隆！

　　就在這時，一陣地震山搖的恐怖聲音突然傳來。

　　還未出手的陸青山，下意識順著聲源方向望去。

　　只見于山腹之中，有著整整五條百丈長的蛇頸探出。

　　在蛇頸之上，是五個呈倒三角形的巨大蛇首，頭大似塔樓，眼似磨盤，看著就猙獰萬分。

　　這五條蛇頸在彼此交錯，舞動。

　　有幽黑的蛇涎從蛇口中不斷滴落，腥臭無比，一旦落于地面上，就會發出滋滋的聲音，腐蝕出一個巨大的坑洞。

　　這是地府修士所豢養的魔獸，一頭五品圓滿境界的變種兇獸，威猛異常。

　　若是任由它肆虐片刻，必然會對本樓修士造成不小的死傷。

　　此行領頭的化神修士一直在旁控場，如今見此場景，在心中很快就做出了這個判斷。

　　他心念一動，手中掐動法訣，凝結手印，正欲展開法術，出手剿滅此魔獸。

　　而就當他法術將發未發之際，一股凌冽到讓他都產生些許驚悚的毀滅之意，卻是突然生出，來得無比迅猛。

　　毀滅真意，攻伐端的本源真意。

　　一抹劍光，比他的法術還要快上一步，甚至說兩步也不過分，暴射向這身形還未完全探出的蛇魔之獸。

　　劍光銳利猶如砍瓜切菜，直接是從蛇魔獸的其中一個蛇首貫入，然后隱入其中，消失不見。

　　在短暫的平靜之后，有千道劍光，劍氣，從蛇魔之獸的五個蛇首中，五條蛇頸上炸裂開來。

　　妖獸強大的肉身與魔族的種種詭異，在這蘊含毀滅真意的一劍之前，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隨即，蛇魔之獸龐大的身軀，竟然就這么直接崩解成了無數塊細小的血肉碎片，在空中炸開，形成一團團血肉煙花，壯觀無比。

　　好狠的劍！

　　好快的劍修！

　　知守樓的化神修士，默默收起自己剛發動一半的法術，心情有些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