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壁之上,正在顯示第九場斗法戰的畫面。
這是一個草原小世界,沒有任何障礙物,一望無際。
這種環境,是劍修最喜歡的。
因為足夠寬闊平坦的空域,可以讓他們盡情縱橫睥睨。
情況也是如此,小界之中,劍宗一位名字并未登黃榜的劍修,正在施展飛劍,全程壓著對手盡情打靶。
他叫君修遠,在劍宗此次派來的六名元嬰劍修之中,實力能穩穩排進前三。
雖然名字并未登上黃榜,但他的真實戰力,卻也有黃榜七十位左右的實力。
只是離宗兩三次,他都并未招惹是非,所以也就未能登上以戰績作為重要衡量因素的黃榜。
事實上,這種有黃榜修士戰力卻未登榜的元嬰修士,放眼人族七域,雖然不多,但二三十位應當還是能找的出來的。
君修遠的對手是一位法修,來自中天域的法修。
這是他的第一戰,運氣不錯,正好是碰到了適合劍修發揮的小世界。
一劍破萬法,雖是這只是一句代表劍修追求的俗語,但從側面來看,劍修對戰法修也確實是有一手 道理很簡單,不論是攻擊距離,還是施法速度,若是兩者實力相差不大,劍修的飛劍都是遠勝法修的法術。
這種情況下,法修往往只能被動應戰,陷入劍修的節奏。
斗法之中,節奏毋庸置疑是重中之重。
就像是前世的小球類競技,一旦陷入他人的節奏,再想翻盤,不是沒可能,但確實是極難的。
君修遠此時正卡著極限的攻擊距離,御使著自己的本命劍,離騷劍,不斷地朝著對面的法修暴劍。
對面的法修心中叫苦不迭。
他們二人方才落到這小世界,便是一覽無余對方的位置。
然后兩人同時出手,一出飛劍,一出法術,相向而行。
但法術的飛行速度又哪里比得過飛劍?
兩人相隔不過五里,君修遠的飛劍飛了四里,他的法術才走了一里,而后對轟。
如此對轟三次之后,君修遠的飛劍就已然是懟臉。
面對這連綿不斷的飛劍攻勢,他再不愿意,也只能是不斷壓縮自己的防御圈,并且不斷后退。
久守必失這道理他安能不知?
可問題就在于,要想轉攻為守,必須得先暫時脫離飛劍的鎖定,為自己爭取些許先手的時間。
偏偏這草原界地形是一馬平川,根本不給他轉圜的余地。
就這么得,這個中天域法修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慢性死亡。
打到后面,快有些自暴自棄的法修,只能心中哀怨:此非戰之過,實屬運氣不濟,也罷,能多撐一會就多撐一會吧,就當多消耗點他的靈力。
道場大比,每域只允許十人參加,但七域相加,也是足足有七十人之多。
而這七十人又都是各域元嬰修士之中的翹楚,實力臻至巔峰。
每一場戰斗都不是一時半刻所能結束的,再加上休息時間,可想而知,必然是一場持久戰。
也只有是以年為時間單位的修士,才有閑心全程不漏的看完這道場大比。
草原界中。
這場斗法在持續了半個時辰之后,終于一錘定音。
君修遠的飛劍在接連不斷地發動攻勢下,尋到了對面中天域法修的破綻,劍鋒直接抹向其的脖頸。
下一剎那,天光倒懸,景象變換,兩人一齊離開了草原界,出現在了山海柱外。
“第九場斗法,東域勝,”青眉王站在兩人身前,朗聲宣布,而后對君修遠道:“你有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照壁前的修士,頓時發出一陣唏噓之聲。
有的在為君修遠的勝利歡呼,這是東域的人。
有的在哀聲嘆氣,這自然是中天域的修士。
還有一大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跟著起哄。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天機觀。
水月觀主又看了一眼緊閉的因果樓,正欲轉身離開。
下一刻,她的腳步一頓。
因為,樓檐層層疊疊,外形猶如倒插竹筍的因果樓,在這時突然是泛起了一層層漣漪。
“他要出來了?”水月觀主微驚。
林瑤則是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光影閃爍了一下,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兩人身前。
立身之人,臉孔清癯俊秀,雙目生威,只是臉色蒼白,頗顯憔悴。
“陸公子!”林瑤雙眸一亮,看著與進樓之前相比,似乎是消瘦了一圈的陸青山,又有些擔憂。
“多謝水月觀主成全。”陸青山見水月觀主就在身前,連忙是拱手相謝。
“竟然沒受心魔所擾,意志倒還算堅定”水月觀主則是與陸青山幾乎同時開口。
而后中年女冠的話頓住了。
她雙目微縮,強行壓下心中的詫異,求證道:“你從因果樓中有所獲?”
承人恩惠,陸青山也就沒有隱瞞,“因果真意得以突破至合一境。”
水月觀主尤自驚疑,板起臉,故作嚴肅,又問道:“我好像感知到,你一入因果樓,樓中便是殺機彌漫?”
“那些惡象竟然想殺我,”陸青山點了點頭,表示水月觀主的感知并沒有出錯,“所以我就把他們都殺了。”
陸青山說的理所當然。
水月觀主為在小輩與自己徒弟面前,端好前輩的腔調,只能是強忍下心中的咬牙切齒,“我的意思是,既然如此,那你最后是怎么離開因果樓,并得悟因果真意的?”
陸青山不懂水月觀主何意,茫然道:“自然是就這么殺出來的啊?”
殺出來?
水月觀主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陸青山見水月觀主反應奇怪,有心相詢。
但這畢竟是別宗的大修,因果樓又是天機觀的圣地,怕牽扯到什么機密,他也不好多問,所以也就只能同樣是靜默以待。
他哪里知道,天機觀自建立因果樓起,在數萬年的記錄之中,從未是有一人以煉力之法得出因果的。
在詭異的片刻沉默后,林瑤突然是想起了什么,對陸青山驚呼道:“道場大比!”
與世隔絕九個月的陸青山,自然是一頭霧水。
林瑤心中急切,連忙是組織語言,以最快速度將道場大比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包括東域的糟糕情況。
“其他六域聯手排擠東域?”陸青山聞言,頓時臉色微變。
螺螄道場,他再熟悉不過。
因為在前世,未能入劍宗的他,便是在螺螄道場之中成長起來的。
那是許多高玩的起家之地。
所以對于螺螄道場的價值,他也是心中有數。
若是沒記錯的話,前世螺螄道場最終是落在了中靈域之中。
這使得其它域的玩家,只能是花費重金使用跨域傳送法陣,前往中靈域。
中靈域玩家春風得意,自命天選之人,而除中靈域外的玩家則是怨言頗多,在論壇上紛紛鍵來,各種親切問候游戲策劃。
誰能想到,這螺螄道場最終落址的背后,是有一場這樣的大比。
更沒想到,東域竟然是敗在這般齷蹉的手段之下。
“道場大比開始多久了?”陸青山連忙追問道。
“應當已經是開始半天了。”林瑤略一思索,連忙回道。
“半天”陸青山在心中盤算了一下。
雖然天機觀距離長安城距離頗遠,但好在兩者是位于同一域之中。
再加上長安作為人族最大的城市,是大夏傳送法陣的中心樞紐,可謂“交通便利”,若是速度快些的話,應當還是趕得上的。
“水月觀主,道場大比東域情況不妙,我身為劍宗弟子,所以”陸青山連忙與水月觀主告辭。
正是因為知道螺螄道場的輕重,所以他是十分希望能將螺螄道場留在東域的。
而陸青山也明白,若是沒有他,東域是絕沒有贏下此場道場大比的希望的。
一是因為前世道場大比最終的獲勝方就非東域,而是那中靈域。
二是東域正面臨其它六域圍攻之勢,孤木難支。
三則是因為,紀川不在了!
“不用多禮,你趕緊出發吧,”陸青山話才說到一半,水月觀主便是打斷了他,“你可以通過我天機觀的傳送法陣,直傳我天機觀麾下城市斗數城,這可以為你節省你不少趕路時間。”
她其實比陸青山本人更擔心他不能出席道場大比。
“多謝水月觀主。”陸青山感激道。
水月觀主心中一動,一道靈光便是將陸青山的身形籠罩。
旋即靈光一幻,陸青山便是從原地消失。
再出現時,他已經是位于天機觀傳送法陣處。
這是水月觀主的挪移靈術。
她不但是暫時對陸青山開放了本宗傳送法陣,甚至還親自出手送了他一程。
在天機觀弟子的引領下,他步入傳送法陣,直達斗數城。
而后御劍直奔周圍最近的大夏城市,從那里經傳送法陣周轉數次,他便可登臨長安。
剛送陸青山離開天機觀,水月觀主便是心念一動。
因果樓上頓時泛起層層漣漪,出現一道狹縫。
她躍身入內,環顧四周。
卻見幽暗的樓內,那由特殊材料所造的墻壁,竟然滿是零碎交織的劍痕。
這是劍氣四散刮出來的痕跡,天機觀的靈修,可沒有施展劍氣的手段。
證據就在眼前,她就算再難相信,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陸青山真憑借殺,從因果樓中殺了出來。
她有些恍然地離開了因果樓。
見水月觀主突然入樓,又很快便從樓中出來,林瑤忍不住問道:“師尊,你這是?”
“我想看看這小子到底是怎么破滅惡象,得悟因果真意的。”水月觀主平靜道。
“陸公子不是說了,就一路殺出來的嗎?”林瑤疑惑,不明白師尊為何多此一舉,過了一息,才突然反應過來,“師尊你這是不敢相信,所以才特地進樓驗證一番?”
“是啊,從因果樓中殺出來,這可是我從未聽聞過之事,我又怎敢輕易相信。”這回水月觀主沒有再故作冷靜了,而是坦然承認。
頓了頓,她幽幽道:“我之前還浪言,讓這小子有本事一劍給自己斬出道因果真意,沒想到竟然是一語成讖”
“劍訣因果,果然是劍出無悔的劍修,”水月觀主感慨不已,“劍修的思維當真不是常人可以衡量的啊。”
林瑤眨了眨眼,輕笑道:“師尊,我覺得在這之前,凡是在因果樓中有所悟者,皆是煉心之法的原因,說不定就是因為入樓者都是靈修啊。
而煉心,是我們靈修才有的思維,也是適合我們靈修的路子。”
“或許吧。”水月觀主不確定道 “不過,”林瑤雖然為陸青山從因果樓中有所獲感到高興,但心中仍有些擔心,“他能趕得上道場大比嗎?”
“道場大比才開始半天,以劍修的速度,應該是能趕上的,”水月觀主先點了點頭,而后又搖了搖頭,“不過,趕上了又有何用呢?”
“啊?”
“他再出眾,也不過是個元嬰修士啊,難道他還能以一人之力,戰勝其它六域所有的元嬰修士不成?”水月觀主輕聲道。
“別人不可能,他可不一定”林瑤把先前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應該不可能吧?”這一回水月觀主可沒有先前那么篤定了。
養心臺。
“第十一場斗法,中靈域勝。”
一個青袍劍修略有些不甘地走回東域修士隊伍中,對希象慚愧道:“師叔,是弟子無能”
希象臉色平靜,看不出半點蘊怒,甚至還主動安慰了幾句落敗的弟子。
他又往后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人。
沒上過場的已然只剩兩位。
要知道這才結束十一場斗法啊,不到全部場次的兩成,他們東域就已經是有八人被淘汰出局…
到了這時,就連觀戰的修士們,都已經是看出了這次道場大比中的暗流洶涌。
無它,對東域的針對,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東域的修士們個個都是義憤填膺。
但相比六域的受益者而言,他們的聲音又太過渺小了。
這就是聯盟的意義所在,法不責眾。
“下一場,雪寒峰,你主動上場挑戰。
你是這次東域十人中的最強者,以你的實力,自然能輕易拿下這場斗法。
即使是放眼全部修士,也只有極個別能穩勝你。
而這些人必然是各域的定鼎之人,他們可不會舍得,這么早就讓本域的強手出場。”
希象眼中精芒爆射,對身邊的雪寒峰道:“畢竟接下來還有五十余場斗法戰,過早出場,必然撐不到最后,等于是白送一張王牌。
這種情況下,他們大概率不會出人主動挑戰于你。
到時就是由你自由挑選對手,你就盯準中天域的修士出手,能多淘汰幾個就淘汰幾個。”
“我們東域第一個出局已成定局,我們一旦退場,接下來就是它們六域之間的斗爭了。
想來除中天域外的五域,對于我們針對中天域的行為,定是樂見其成的。”
“中天域是此次六域聯盟的牽頭人,我們劍宗就算敗,也要咬他們一塊肉下來。”希象惡狠狠道。
顯然他的內心并沒有表面上那般平靜。
“我明白了,師叔。”雪寒峰眸中閃著冷光,冷聲應道,他心中的怒意也不比希象弱多少。
這就像是一個人遭遇了別人群毆,打是打不過的,但若是你認命挨打,那下回這些人絕對還欺負你。
可你若是咬著牙,在被圍毆的情況下,忍著痛,盯著領頭的人反擊,硬生生把他打掉一顆牙下來,那不論你這回被打得再慘,下一回別人還想對你動手的時候,都得是好生掂量掂量的 虧,是不能白吃的。
這是劍宗在修真界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