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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斷潮(大章)

  “馬上就能看到天下劍修與洗劍池弟子之間的交鋒了。”李寶瓶期待不已。

  話音剛落,江畔已有一道身影飛出,落在洗劍池兩位金丹中期弟子中的其中一位身前。

  “在下乃驚鴻門弟子,凌新,不才,斗膽請道友指點一二。”凌新把自身的姿態放得很低。

  “洗劍池,君修遠。”被他選到的洗劍池弟子回道。

  兩位劍修都是外劍流派,下一刻就是挺身出戰,劍光一時耀眼,劍氣翻飛。

  李寶瓶在觀潮樓中看得興趣盎然,看到精彩處還不時叫聲好,連故作冷酷的李盞觥也是沉浸其中。

  陸青山卻是覺得有幾分乏味。

  畢竟這兩位金丹劍修,連劍意都未領悟,在他眼里實在是毫無亮點,還不如桌上的小食更有吸引力。

  江上兩位劍修正戰到酣處。

  最后是由洗劍池君修遠,一劍點到凌新露出的破綻,輕松取勝。

  至此之后,這洗劍盛會算是拉開了序幕。

  當即又是有六七位劍修躍身而出,挑戰洗劍池弟子。

  一時間,浩浩風陵江上,劍光爍爍,劍聲陣陣。

  劍修之間的爭斗,是如電光火石一般,瞬息萬變,觀賞性向來是極強的,分出勝負也往往是一息之內的事情,讓李寶瓶直呼過癮。

  當然,到目前為止,洗劍池弟子都依然是保持著全勝戰績。

  畢竟,洗劍池起這洗劍盛會,目的是為了宣揚自家聲名,所選出的弟子,自然都是門中精英。

  而且大宗門出身的弟子與普通修士之間的實力差距,本就異常之大。

  所以,洗劍池弟子保持全勝自然也不奇怪。

  陸青山偶然間一抬頭,望向遠處,依稀可見一條白線出現在遠處。

  風陵江大潮將至。

  洗劍池十四位弟子,到現在,最少都是戰過一輪了。

  只有那個碧浪劍千流,卻是一直抱臂懸于江上,遲遲沒人挑戰。

  ——自知之明,大多數人還是有的。

  能上黃榜的劍修,對他們而言,早已不是一個階層的存在。

  去挑戰?那是自取其辱,沒這個必要。

  “雖然勝不了,但至少也來個人挑戰一下啊。”李寶瓶見這風陵大潮將至,不禁有些著急。

  因為大潮一退,這洗劍盛會也就宣告結束了。

  少女嘴中不住念叨道:“快來一個好漢…不然一直沒人挑戰碧浪劍,我這回豈不是就沒法看到他出劍了,血虧啊…”

  就在這時!

  一面容枯槁的年邁劍客,御劍而起,驟然懸停于那一直無人挑戰的碧浪劍千流身前。

  “秦山秦家,秦鶴,還請碧浪劍賜教。”

  “耶!終于來了!”少女李寶瓶興奮地揮了揮小拳頭,不用陸青山問,已經是嘰嘰咕咕地主動和陸青山絮絮叨叨起來了。

  “白州多劍修家族,秦山秦家與我們白馬李家,是同屬一個檔次的存在。

  這個秦鶴乃是秦家家主,七八百歲的老元嬰了,竟然還不知羞,挑戰比他兒子都還要年輕的碧浪劍。

  不過也幸好他不知羞,不然我這回就看不到碧浪劍的手斷了!”

  這邊李寶瓶在吐槽著,那邊交戰已是開始。

  秦鶴同樣是專修外劍之劍修,上前就是叮叮當當一劍刺出,劍光耀眼,極盡自身變化,一股厚重的威勢撲面而去。

  這是他的巨山劍意,中位意境。

  劍出如巨山,勢沉無比。

  這一劍重若千鈞。

  碧浪劍千流則是錚的一下,流雪劍已然出現在他的手中。

  劍身寒光似雪,讓秦鶴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面對秦鶴襲來的一劍,千流只是將流雪朝前一點,漫不經心地蕩出。

  嘩啦啦!

  劍中生出浪潮之聲。

  所有看到這一劍的人,都感覺到這一柄劍中好似是生出無數的江水,江水席卷成浪,朝著秦鶴這一劍鋪天蓋地而去。

  秦鶴咬牙接著斬下,試圖以巨山之勢,破開千流的這一劍。

  驚濤拍石。

  秦鶴的巨山卻并沒有被這浪濤擊垮,他臉上頓時是露出喜色,正準備趁勢追擊。

  誰料,下一刻就是局面突變。

  又一輪更高更兇猛的浪濤升騰而起,朝著秦鶴再度席卷而去。

  “劍生九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李寶瓶興奮道:“這是碧浪劍的成名劍式,一劍之中共含九重勁力,如水般綿長,少有能與之角力者,不知這老不羞,是能擋下幾重浪。”

  陸青山目光微凝,靜靜觀看江上這場對拼。

  轟!轟!轟!轟!

  又是四聲劇烈地轟撞聲響起。

  下一瞬,所有的江水浪濤逝去,千流手中流雪劍尖,已然是停于秦鶴的腹部丹田之處。

  在眾人都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元嬰后期的秦鶴就已經是敗下陣來。

  這個七八百歲的老劍修,在千流這位新生代劍修之前,輸得可謂是毫無脾氣。

  “承讓。”碧浪劍溫和道。

  “碧浪劍果然實力高強,我自愧不如。”秦鶴呆滯了片刻,心悅誠服道。

  “你劍勢如山,沉重無比,但也因此缺少靈動之意,若是能汲取一些水之綿長,必然會再有所精進。”碧浪劍千流突然是指點道。

  秦鶴聞言,不由微怔,微閉雙目,似有所悟,片刻之后,猛然睜眼,拱手道:“多謝指點。”

  “不用,舉手之勞罷了,我洗劍池在風陵江上起這洗劍之盛會,不就是為此嗎?以劍會友,兼濟天下。”碧浪劍淡然道。

  似乎是這一席話觸動了秦鶴,他思索了一會,突然是高聲道:“洗劍池對天下劍修有兼濟之心,真乃大義,今日我有感而發,即使是冒大不韙也要說上幾句。”

  “劍宗雖強,門檻卻高至天際,天下能入其門者鳳毛麟角。

  所以其再強也只能是強他一宗,于天下劍修無意義。

  君不見東域因為劍宗的光芒過盛,其他中小劍修門派反而是傳承不多。

  但洗劍池不同,洗劍池廣招天下門徒,以強天下之劍修為宗旨,眼界決不局限于一宗一門,從不擠壓其余劍修門派。

  此外,還愿意派門中之弟子,在這風陵江上開洗劍大會,讓天下有志年輕劍修都得以交流,西域也是因此成為劍修門派百花齊放之域。

  這洗劍池相比劍宗,除了是少了位扛鼎之劍仙,在其他方面都未有絲毫遜色之處,甚至是可以說猶有過之。

  要我說,這引領劍道發展的真正領頭羊,不是東域劍宗,應當是西域洗劍池。

  只要哪一日,洗劍池出了尊劍仙,定然是可將這東域劍宗取而代之,成為了天下第一劍修宗門!”秦鶴擲地有聲,篤定萬分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觀“潮”修士之中頓時一陣嘩然,議論紛紛。

  劍宗之威與地位,在天下劍修心中,早已根深蒂固。

  秦鶴此話,無疑是在挑戰權威。

  但略一思索,不得不說,似乎還真是有幾分道理在其中。

  觀潮樓中。

  陸青山已是瞇起狹長的眼眸,打量著那個在碧浪劍前自認不如,卻是對洗劍池侃侃而談,百般贊譽的秦家家主。

  很拙劣的演技。

  一個家族之主,怎可能因為碧浪劍幾句沒有太大意義的指點,如此沒有城府的有感而發?

  到了這時,他哪能還不明白,這個年邁的龍套劍修,實際上就是洗劍池找來的托。

  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在這種萬眾矚目之下,借旁人之口,說出“洗劍池除了缺位劍仙,其它方面都已經是與劍宗不相上下,甚至是猶有過之”這番話。

  造出此聲勢,潛移默化地影響天下劍修對洗劍池的看法。

  此話若是由洗劍池之人自己說出,那未免有幾分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的意味,效果不大不說,甚至有直接挑釁劍宗之嫌。

  但是此話,若是由一個與洗劍池無關的劍修,在這種甘拜下風,心悅誠服的情況下說出,倒像是這秦鶴被洗劍池折服,間接的再次印證洗劍池的風采。

  的確是妙啊。

  陸青山心中感慨。

  這放到他那個世界,就只是俗得不能再俗的明星公關手法而已。

  大家早已看爛,騙不了多少人。

  但放在這個世界,卻還算是新奇得緊,看這效果,似乎的確是還不錯。

  誰能想到,行事素來隨意任性的劍修,竟然也能玩得來這種花花腸子?

  陸青山心中屑笑。

  沒被他看見就算了。

  既然看見了…有人這般貶低自家宗門來抬高洗劍池,作為劍宗弟子,無動于衷也就太說不過去了。

  “李寶瓶。”陸青山放下手中的筷子,眺望著那緩緩推進的潮水。

  “嗯?怎么啦?”少女李寶瓶被喚到名字,轉過頭來,疑惑問道。

  “我想不用多久,你的愿望就可以實現了,”陸青山看著少女討喜的小臉,輕聲笑道:“到時你可以與旁人說,你不但是和黃榜上的修士說過話,甚至還請他吃過飯。”

  “什么意思?”李寶瓶反應不過來,尚未理解陸青山這突如其來的一席話是何意。

  而后,她便發現,那個與她們同行一路的賣相極佳的道友,突然是起身一縱,身形化作道流光,竟是朝著那滾滾前奔的風陵江潮頭激射而去。

  那風陵將一線潮此時正是迅如奔雷,洶涌而至,一步一步地推進距離。

  海面雷霆聚,江心瀑布橫。

  浩蕩大潮起勢之下,天地蒙蒙一片,修為低者,即使靈力運于雙目,也無法看透這濃濃的水汽。

  唯有那洗劍池藍衫劍修,高立于潮頭,按劍而立。

  意氣風發,英姿颯爽,引得無數女修心神搖曳。

  劍修,本就是最風流之修士,自古以來,都是最得女子情懷的。

  潮水澎湃浩蕩,猶如一堵雪白的高大城墻。

  踴若蛟龍斗,奔如雨雹驚。

  水花濺射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嘈嘈切切,嘶嘶嘯嘯。

  波瀾壯闊,讓人不由胸臆大開。

  “劍宗陸青山,敢請洗劍池碧浪劍賜教。”

  在滾滾潮水聲之中,眾人卻是聽見了這樣一聲朗朗之音從江畔起。

  劍宗…?!

  是東域的那個劍宗嗎?!

  是的話,怎么會出現在西域?!

  無數觀潮客不約而同將注意力提起。

  只見一道人影,從那江畔閣樓起,轟向潮頭之上的碧浪劍千流。

  先有一道熾紅劍光當頭而出,直沖那滾滾浪潮。

  而后是千百道劍氣游絲,浩浩湯湯飛出,直教整條風陵大江轟動。

  最后,是那一道人影,現于潮頭之上,手中持著一柄瑰麗之劍。

  “陸青山?”碧浪劍千流警惕地看著那出現在自己身前的人影,“劍宗?”

  “正是,洗劍池既然于此大開洗劍盛會,不會是禁止劍宗弟子參與吧?”陸青山問道。

  “自然不會。”千流可不會讓自家宗門落個自視不如劍宗之口柄。

  “那就好,我不過是劍宗一元嬰初期的小劍修,”陸青山點了點頭,輕聲道:“今日,還請洗劍池碧浪劍接我三劍。”

  話音一落。

  秘劍·鎮天。

  陸青山在心中道。

  鎮天,是當世的三尊劍仙之一,親手所創的無上秘劍之術。

  他在進階元嬰之后,才終于是能斬出那完整的三劍。

  完整的五倍威力的三劍。

  龍雀劍身之上,陡然是有著一團又一團的劍氣凝聚翻滾沸騰。

  五倍威力提升之下,就連劍氣都是如熱鍋上的螞蟻,呆不住了,升騰而起,凌厲之意肆虐。

  “殺戮,與穿透.......”陸青山喃喃。

  鎮天秘劍不能疊加其它劍式,但對于劍意卻是沒有絲毫限制的。

  為殺伐而生的殺戮劍意與為攻擊而生的寂滅穿透劍意,頃刻間,就是隨著附形于劍上。

  陸青山對于這自己入元嬰后斬出的第一劍,沒有絲毫保留。

  不朽真意的演化之力作用于寂滅穿透劍意之上。

  耀目的寒芒驟閃,從龍雀上爆裂開來,隨著龍雀一路向前,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一眾觀潮客,只見那個自稱陸青山的俊逸劍修,于眾目睽睽之下,接連揮出三劍。

  第一劍,其力無窮,其芒銳然,蘊含劍氣游絲千二百,巍巍然似天河倒懸。

  洗劍池那位年輕一代排名第三的劍修天才,則是遞出巔峰一劍九重浪。

  劍中蘊含九重勁,水之意境融合殺戮劍意,猛然爆發出重重浪濤,一浪更比一浪強,九重疊加之下,已有無可抵擋之力。

  劍氣游絲與那九重浪猛然對峙,激起的劍潮,端的是比那風陵江大潮還要洶涌,還要澎湃。

  眨眼間,兩者就已經是觸撞數千次。

  廣陵江大潮聲驟起。

  劍氣則是驟消。

  陸青山與千流所對的這第一劍,最后是以平局收尾。

  只是,此時的千流臉上已是有幾分蒼白之色。

  陸青山卻依然是面色如常。

  而后,陸青山揮出了鎮天第二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如戰鼓起。

  猶如巨人擂下一拳,震得千流心神震蕩。

  他咬了咬牙,嘴中輕喝,“秘劍·千堆雪!”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這是他所掌握的一道秘劍。

  九重浪再出,化生出驚濤駭浪,白如江上明月,傾瀉而出,迎對向陸青山這一劍。

  陸青山之鎮天第二劍與千流之秘劍·千堆雪對峙。

  兩者對峙之間,劍芒劍氣不斷奔涌而出,互相吞噬瓦解,眨眼間,就是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激烈交鋒。

  又是一聲爆炸聲傳來。

  戰鼓聲消,千堆雪逝。

  觀潮客們的視線之中,此時滿目風陵江大潮與潮頭上兩人。

  這第二次正面對峙,兩人再次戰成平手。

  但是,這.....還沒完。

  最后,陸青山第三劍斬出。

  已經黔驢技窮的碧浪劍千流,只能是勉力祭出一劍抵擋。

  不是躲不了,但如此萬眾矚目之下,他若是躲了,置洗劍池聲名于何地?這風陵江洗劍盛會不就成了一個笑話?

  所以,為了宗門之聲名,他必須得盡全力于正面擋下這一劍,就算是要受不小的傷,也要攔下!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陸青山。

  一口氣僅存一分的他,又如何擋得住他盡全力才能攔下的鎮天之劍。

  這一次,平衡瞬間就破。

  陸青山的劍光摧枯拉朽般,摧毀千流斬出的層層浪濤,直朝著已經是面無血色的千流而去。

  “我命休矣?”千流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他難以相信,自己竟然要在這個,一直被自己視作只是游戲一場的,風陵江洗劍大會上身隕。

  觀潮客們同樣是瞪大眼睛。

  劍宗弟子,竟然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斬殺洗劍池弟子?

  此事若是發生,西域會掀起多大風波可想而知。

  陸青山看著千流蒼白絕望的臉色,淡然一笑,旋即手中劍鋒一轉。

  遇事不決直接拔劍殺之,那是腦子有問題,不是劍修。

  劍修一往無前的是道心,不是待人處事的方式。

  勝碧浪劍,就已經是為劍宗掙回面子了。

  殺了千流?那是傻子才會去做的事情。

  只是鎮天即出,如此大威力的一劍,就算是他也無法收回,陸青山只能是劍鋒一轉,轉而攻向他人。

  但這廣陵江上,又有何人,能擋住他這全力以赴的一劍?

  所以,陸青山轉而攻擊的對象,是腳下的這風陵江大潮。

  這一日,熙熙攘攘的風陵江兩岸上,所有觀潮客,都是見到畢生難忘的一幕。

  那交叉相抱的,正達頂峰的兩條一線潮水,于最鼎盛之時戛然而止。

  它們被一劍徑直斬斷。

  仿若鬼斧神工。

  那如大珠小珠般的水珠為之一空,水汽也是同樣蒸發。

  僅留平靜如鏡的風陵大江。

  所有的一切都是消失,大潮好似從未存在過。

  如雷霆,如冰雹得潮水聲,也是散去,消失不見。

  觀潮客們目瞪口呆,一時天地一靜。

  詭異地寂靜。

  碧浪劍千流身形懸停于空中,一臉呆滯,不知在想什么。

  一團靈力拂過,將高懸于半空中的二十枚靈晶攬走。

  天地之間,僅留陸青山逐漸小去的遁光,與他那最后的一聲爽朗大笑,“洗劍池這二十枚靈晶,陸某就卻之不恭了。”

  陸青山,一劍斷風陵江大潮。

  也斷了洗劍池之劍“潮”

  堪稱風華絕代。

  剛剛入世的少女李寶瓶,坐在觀潮樓之上,愣愣望著那個逐漸消失于廣陵江之上的身影,心中諸般思緒猶如池子里搶食的鯉魚般,在上下翻涌。

  許久之后,她不禁癡癡念道:“俱往矣......”

  那個身影,她覺得自己恐怕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李盞觥看了眼滿眼都是小星星的李寶瓶,在心中不自覺地為自家妹妹嘆了口氣。

  父親說過,年少時遇見太驚艷的人,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不幸。

無線電子書    這個劍修有點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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