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清楊的話很傷人。
非常非常之傷人。
沉雷堂上很多的沉雷宗弟子,聽了雷清楊的話后,都臉色一變。尚未成為修者之前,他們亦全是凡人。他們看向路開,有的咬緊了牙關,有的握緊了拳頭,都希望路開能夠站出來,替凡人爭一口氣。
凡無命一把抓住路開的手臂,說道:“路開恩公,冷靜,冷靜。清楊現在正在氣頭上,言不由衷,說的全都是氣話,你千萬不要跟她計較!”
凡無命真怕路開沖出去。
年輕人嘛,肯定都是有血性的。
路開拍了拍凡無命的手,示意凡無命放開。
凡無命看了看路開,發現路開的臉色異常的平靜,于是慢慢的放開了手。
凡無命疑惑的問道:“你難道一點都不氣?”
換了任何一個人,聽了雷清楊這樣傷人的話,臉色都不會很好看。凡無命覺得很奇怪,路開難道連一點火氣都沒有?不要說路開,便是凡無命自己聽了雷清楊的話,都覺得很氣人。
路開說道:“我剛才就說過了,我很氣。她現在罵得更過分,也更氣人。要不是我自制能力超強,早出去揍她了。”
凡無命又看了路開一眼,再一次確認,在路開的臉上,他只看到了平靜的表情。
凡無命說道:“你一點都不像在氣頭上的樣子。”
凡無命指了指雷清楊和雷默,接著說道:“你看看他們兩父女,面紅耳赤,一個脖子上甚至流著血,這才是生氣應有的表現。”
路開說道:“你的意思是,因為我現在很生氣,就應該反唇相譏破口大罵,甚至沖出去和雷清楊拼命?”
凡無命問道:“不然呢?”
剛才凡無命是怕路開沖出去,現在他倒想路開沖出去了。現在的路開,冷靜得叫他害怕。
路開說道:“我打不贏她。”
凡無命說道:“這是實話。”
路開說道:“即便我打贏她,她還是會罵我,說不定會罵得更兇。明面不罵,背后也會罵。你看,鷹正南比她強了這么多,她也承認,鷹正南是個畜牲。”
凡無命說道:“鷹正南確實是一個畜牲。”
路開說道:“所以我沖出去,無論打輸打贏,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凡無命說道:“有意義。”
路開問道:“什么意義?”
凡無命說道:“至少出了一口惡氣。”
路開說道:“有的氣需要出,有的氣不需要出。”
他輕聲念道:“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該如何處之?只需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凡無命撓了撓頭,問道:“什么意思?”
路開說道:“一個字。”
凡無命問道:“什么字?”
路開說道:“慫。”
凡無命摸了摸頭上的白發,說道:“我有一種感覺。”
路開問道:“什么感覺。”
凡無命說道:“和你比起來,我就是一個年輕人。頭疾對你的影響越來越嚴重。頭疾讓你以為自己活了幾萬年,所以你現在困在頭疾的幻覺中,真以為自己活了幾萬年,然后以幾萬年的心態處事。你堂堂一個年輕人,怎么可以抱著這樣超然物外的心態看待人事?缺了火氣,不妥,著實不妥。”
路開糾正道:“不是幾萬年。”
凡無命急忙擺手,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上億年,甚至更多。”
全場最冷靜的兩個人,看起來好像就是路開和凡無命了,無論前面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們都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抱手看著紛亂的一切。
周圍的弟子看見路開遲遲沒有動靜,臉上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神色。也有弟子想道:“誠如清楊師姐所說,凡人終究是凡人,一個凡人在面對修者的時候,又能怎么樣呢?”于是,很多弟子又是覺得可悲,又是憤怒,最終都化為無奈的嘆息。
雷默聽雷清楊把話說完后,早已經氣炸了,一掌向后揮去,他身后的椅子“嘭”一聲被劈得四分五裂。
“混賬,我怎么養出你這樣一個女兒!”雷默怒火中燒,大聲吼道,“我本想著等你和恩公成了親,把你們送走,免得卷入宗門的這一場紛爭中去!你既是如此冥頑不靈,要死要活,我也不管了!”
不管了。
雷默氣得快要暈過去。
聽到雷默如此說,雷清楊恨聲說道:“爹爹你既然如此冷酷無情,不顧惜女兒的性命,非要逼我嫁給那只臭蟲,我活在世上也沒有什么意思,真不如一死了之,省得給大家添堵!”
說完,雷清楊用力刺下手中的短劍。
“不可!”
一直站在雷清楊旁邊不遠處的趙鯤鵬將手一揮,一道勁氣打出,雷清楊刺下去的短劍一下就被打飛。
盡管趙鯤鵬已經反應夠快,劍尖依然刺進了雷清楊的脖子少許。
短劍脫手飛去。
脖子上一道鮮紅的口子。
鮮血流出來。
“你們救我干什么?讓我去死!”
雷清楊向脫手的短劍追去。
柳葉閃到雷清楊旁邊,一把拉住雷清楊。雷清楊想要去推柳葉,根本推不開。
雷默的眼里幾乎快要冒出火來,大聲說道:“拉著她干什么?讓她去死!這樣混賬的人,我眼不見心不煩!”
雷清楊吼道:“好,我成全你,我這就去死!我這就去死!”
雷清楊拼命想要掙脫柳葉的手,奈何她被封住了真元,根本沒有力氣,一切的掙扎都是徒勞。
趙鯤鵬幾步奔向雷默,勸說道:“宗主,冷靜,千萬不要沖動,清楊還是一個孩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退一步,大家都各退一步,有事好商量。”
柳葉也在勸說雷清楊:“清楊,宗主叫你嫁給路開恩公,并沒有存著想要害你的心思。即便你不理解宗主的苦心,也用不著自尋短見。”
雷默根本不聽趙鯤鵬的勸說,看向雷清楊,質問道:“你到底嫁不嫁?”
“讓我去死!”
雷清楊沒有回答雷默,發現根本掙不脫柳葉的手后,低頭一口向柳葉的手臂咬去。
柳葉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并沒有松手。
皮膚被咬破了。
局面一度變得異常的僵硬,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照這樣下去,還得見血才能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