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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燃犀照魂6(微恐預警,害怕冷血動物和有密恐的朋友請注意)

  伴隨著“噠噠”的聲響,古寺傳來陣陣吟唱之聲。

  那聲聲吟唱音調怪異,每一句歌的末尾都會拖長了尾音,悠揚之中又間或發出幾聲鏗鏘之聲。和著吟唱,還會發出擊石之聲,與敲擊在銅缽上的聲響。這曲子不似中原曲調,卻也不是慣常聽見的西域曲調。

  “神君,這曲子怎生這么奇怪?”姜九疑慣愛在人界游歷,卻也未曾聽過這樣的曲子。

  白珞沉聲道:“這是古曲。”

  姜九疑才不過三百來歲,于昆侖來講不過是個少年,見識自然也短些。但白珞卻是見慣了人界興衰,朝代更迭。

  “這曲子是數千年前一個小族的曲子。如今已經沒有人唱了。”白珞淡道。

  “為何?”姜九疑奇道:“這曲子怪是怪了些,但也不算難聽,為何如今沒人唱了?”

  白珞面露不忍:“因為那小族合族被滅,無一人生還。”

  郁壘輕輕垂下了眼簾。人界便是如此,一旦有戰爭,殺戮就變得輕易。一個族群弱小了便會被吞噬。所以才有如此多的人受不了人界輪回,想要脫離八苦入了魔界,卻沒想到是將自己送入了更加可怕的地獄。

  若是妖魔,姜九疑倒是不害怕,但若是鬼魂卻讓他心底生出一陣寒意。姜九疑聽著那古寺里的發出的吟唱,頓時瘆出一聲冷汗:“那…那個小族是怎么被滅的?該不會是葬身江底吧?”

  白珞:“那倒不是,不過也差不多。”

  白珞走到古寺門前輕輕敲響了門。寺廟里的歌聲戛然而止。寺廟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那聲響仿佛有許多東西從墻面爬到地上,有鉆進了不知何處的縫隙里。

  寺廟的門一打開,一個僧人迎了出來。

  那僧人長得眉清目秀,皮膚極其光滑,比之女子還要細膩幾分。他見到白珞雙手合十道:“不知施主露夜前來所謂何事?”

  白珞淡道:“我有個朋友走丟了,我出來尋他但卻迷了路。”

  那小僧溫言道:“這林子里確實是極易迷路的,此時夜深露重施主可以進來歇歇腳。”

  白珞:“叨擾了。”

  說罷白珞抬腳往里走去。

  那寺廟從外面只能看見一個門,里面卻是十分寬敞。大大小小布滿了數個池塘,池塘之間彎彎繞繞著幾條小路往大殿行去。

  比起院子,那大殿倒是顯得小氣了些,一座不知名的佛像,佛像后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門通向后殿,便無其他東西,就連香岸也沒有。

  那僧人溫言道:“還請施主在此歇息,切莫到后院去。小僧給施主奉些茶水吃食來。”

  說罷那僧人穿過佛像后的門走了出去。

  從兩扇門外透著微光,后院似有一汪潭水,粼粼波光透過雕花的門縫映在青磚之上。白珞站在門前,手輕輕放在那門上。雕花的門后有些微涼,似含了水汽。

  那門上雖然雕著花,但透過縫隙卻什么也看不清,似沉沉夜色的下的寒潭,只能隱隱看見些飄動的東西,卻始終看不明白。

  忽然白珞肩上輕輕搭上了一只冰冷玉白的手。白珞原本全神貫注看著那門后,肩上驟然搭上一只手,她下意識地反手抓了過去。

  白珞一搭上郁壘的手,頓時一愣。如冰塊的觸感,分明的骨節,這些都讓白珞萬分熟悉。

  曾經的數個日夜,白珞總會握著這樣一只手渡入金靈流,壓制宗燁身上的寒癥。白珞驀地轉過頭去,一雙紺碧色的眼眸緊盯著郁壘。

  郁壘蹙眉抽回自己的手,指了指頭頂的梁柱。

  白珞抬頭望去,只見那梁柱上一個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白珞目光一凜,那不是一個影子!那是一只四腳蛇。就在這大殿的暗處不知有多少四腳蛇趴在角落里盯著她們。

  白珞手里暗暗聚起金光,正欲驅散這些四腳蛇,之前出殿去備茶的僧人竟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施主請來這邊坐。”

  白珞頓時收起金靈流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她垂眸看著僧人奉來的茶,那茶水碧綠不知是用什么茶沏成。

  白珞若無其事地問道:“怎么這寺里只有你一個人?”

  小僧笑笑:“師兄們外出化緣了,明日才回來。”

  白珞:“方才在寺廟門前我聽見有歌聲。”

  小僧又笑笑:“施主怕是聽錯了。”

  白珞不言微微一笑,玉白的手指輕輕敲著茶杯。她雖沒有吟唱,但那調子卻與他們在寺廟外聽見的一模一樣。

  小僧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你是誰?”

  白珞答非所問道:“沈黎一族善音律,曾有先者以音律醫治將死之人。沈黎一族也以音律引路,以音律祭祀。”白珞抬頭看著小僧目光如炬:“沈黎一族怎會在此處?”

  那小僧原本溫和的一張臉驟然變色。

  他身形巨變,脖頸驟然拉長,嘴角也向耳際兩邊裂了開去。那僧衣自他身上滑落,他那白皙的皮膚上覆滿了深深淺淺的斑紋。

  “噠、噠、噠”,那小僧裂開的嘴巴一開一合,自他喉嚨里發出聲響。

  白珞與郁壘知曉這音律的古怪之處,姜九疑卻是不知,那聲音一入耳頓時就一陣困意襲來。

  姜九疑隨著那聲響竟似夢游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他驀地拔出自己腰間的配劍,竟朝自己脖子抹去!

  小僧裂開嘴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

  就在姜九疑要血濺當場的時候,白珞面前的茶杯被一塊天外飛石砸中,頓時碎成數塊。茶杯碎裂的聲音打破了小僧的音律,姜九疑手中的劍也“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誰!”那小僧驀地抬起頭。他的聲音已不復方才那般清亮,竟是蒼老中帶了些嘶啞。小僧頗有些惱怒:“出來!”

  “噠”地一聲,石年自房頂落了下來。

  石年看了那小僧一眼,那小僧頓時低下了頭。石年看著白珞問道:“你知道沈黎一族?”

  石年原本背對著白珞,與白珞說話時,她的身子仍舊背對著白珞,但脖頸卻轉了個方向。她的嘴角也像那小僧似的往耳際裂開。

  白珞蹙眉看著石年。畢竟是張故人臉,現在被扭曲成這樣,很難才可以忍住不出手一巴掌把那轉過來的臉抽正了。

  白珞尚未說話,姜九疑已經醒了過來。他看著石年那模樣雖然心中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卻是羞惱。他怒吼一聲提劍就向石年砍去:“哪來的妖怪!”

  姜九疑出手迅速,石年尚未躲開就被他砍去了一只手臂去。

  石年回頭看著姜九疑,嘴咧得更大了:“吃了你,也能增加修為!”說罷只見石年被削去的胳膊迅速長了起來。她行動迅速比姜九疑的劍更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撲到了姜九疑的面前。

  石年那雙眼睛被黑色的瞳孔占滿,不剩一絲眼白,她裂開的嘴角長了開來,嘴巴大到可以生吞了姜九疑。黑漆漆的嘴洞里泛著腥味,舌頭如蛇信子一般伸出向姜九疑的臉上舔去。

  石年的舌頭剛剛觸到姜九疑,忽然她的脖頸一緊,整個人向后凌空飛了出去。隨著一道金光,石年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嗒”地摔在了對側墻上。

  石年并沒有撞在墻上,而是像一只四腳蛇一樣黏在了墻上。她頭朝下,雙手雙腳黏在墻上。她惱怒地看著白珞,漆黑的眼眸之中露出些貪婪的神色。

  石年被白珞摔在墻上,她身上的衣服也滑落了下來,露出了她脖頸后的印記。白珞看清那印記頓時皺眉道:“澤神?”

  石年原本正欲襲向白珞,聽見“澤神”二字頓時面露驚慌,轉身向屋頂的黑暗中隱去。

  那小僧也隨著石年爬向屋頂。

  白珞還未出手,只見郁壘黑衣一閃順著石年逃竄的方向緊追而去。聽得梁柱上傳來幾聲沉悶的聲響,郁壘翻身從梁柱上一躍而下。

  不知郁壘是看到了什么,他原本就冷峻的容貌又冷了幾分。他手臂一振殺意驟現,煞氣頓時繞在繁復的西域紋樣之上。

  “什么東西?”白珞蹙眉問道。那屋頂之上她看不清,但直覺告訴她那上面不是什么好東西。

  郁壘一聽見白珞的話語,頓時將煞氣收了起來,冷著臉一言不發。

  白珞哪有這耐性跟個啞巴計較?她當即出手,金靈流頓時把整個大殿照亮,同時被照亮的還有那漆黑的屋頂,

  那屋頂上擠著密密麻麻的四腳蛇,一條一條的四腳蛇盤在一起竟覆滿了整個大殿的屋頂。那密密麻麻的一片光是看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金靈流沖破黑暗,那些四腳蛇便擁擠著從屋頂的縫隙逃向了后院。

  “孽障!”白珞一揮手頓時將后院兩扇鏤空的木門推了開來。

  轟隆一聲,兩扇雕花的門與屋頂一同被掀翻了去。那后院之中賀蘭重華半浮在空中,那模樣好似溺水的人漂浮在水中一樣。

  他的四周密密麻麻爬滿了四腳蛇,唯有眼鼻還露在外面。

  他脖頸上帶的西域花巾被拉扯了下來,露出脖頸上赤紅的北陰火煞。

  白珞對賀蘭重華的魔族身份并不意外。倒是意外這澤神為何會抓了魔族之人來。不過看見眼前這般惡心駭人的情形,到底是為何要抓賀蘭重華,白珞已經沒心情知道了,只想速速救了賀蘭重華回來再把這地方活埋了才是!

  白珞沒有絲毫猶豫,虎魄自她掌心蜿蜒而出,強烈的金光讓那些四腳蛇害怕起來紛紛朝賀蘭重華身后躲去。但那些四腳蛇數量太多,遠看去只不過是一只又一只的四腳蛇相互擠在一起蠕動而已。

  忽然一個人自那黑暗中幻化出人形走了出來。

  那人正是蘇朗。蘇朗一下子跪倒在白珞面前:“請神君息怒。”

  石年一雙漆黑的沒有眼白的瞳孔轉向了蘇朗:“你做什么?”

  蘇朗咬牙看著白珞:“求神君看在我等未傷玉泉鎮百姓的份上,饒過我們。”

  白珞冷冷看了看這后院:“饒了你們?”

  蘇朗哀求道:“我等原是澤神,也并非是故意引神君到此。神君若是想出去,自來路出去便是。這魔族之人我們并未傷他性命,神君若要帶他走也可。”

  白珞皺眉道:“自來路出去?這不是你造的幻境?”

  幻境沒有來路一說,進入幻境之后必要找到結下幻境的人,才能找到走出幻境的辦法。

  蘇朗:“神君這里并非幻境。神君若是不信出這寺廟往那黑暗中走就會到江中,只要憋足一口氣浮出水面便可出去。”

  白珞愈發的奇怪,她活了上萬年卻從未見過這等不合常理的地方。

  蘇朗苦笑道:“神君覺得不可思議是嗎?我們也覺得不可思議。神君既然知道沈黎一族,可還記得當初沈黎一族發生了什么事?”

  “你們是沈黎族的澤神?”白珞只知沈黎族合族被滅,對事情來龍去脈并不清楚。人界每百年便會朝代更迭一次,被覆滅的小族更是多不勝數。能讓白珞記得這件事正是因為沈黎一族滅族之時,沈黎的澤神也全都死在了那一場災難里。

  所有澤神皆死于人手。人族弒神在數萬年的歲月中也偶有那么幾回,但如此大規模的弒神,沈黎卻是頭一次。

  蘇朗眼眸微動,淚盈于睫:“正是。我們便是當初鎮守沈黎,卻被人族滅族的玄陰池澤神。”

  姜九疑不解道:“你們既已被人滅了去,現在怎會在這里?”

  蘇朗:“這也是我們不解的地方。原本我們神識都已散去,卻忽又醒了過來。我們上岸去幾經探查猜測是時序動蕩之時出了異狀,才讓我等又活了過來。若我沒記錯的話,此等情形曾在女媧還在世時出現過一次。古書中記載的這樣的地方稱做天裂,我們…”蘇朗苦笑道:“這般不神不魔不妖的樣子,應當是被叫做隱神和異鬼的。”

  姜九黎:“我怎從未讀過這樣的書?什么是隱神?什么是異鬼?”

  蘇朗:“這樣的事上萬年都未再發生過,自然也無人再提起。隱神便是我們這樣,原本是死去的神卻又活過來的。異鬼則是指他們。”

  蘇朗回頭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四腳蛇,聲音陡然啞了幾分:“神君,他們都曾是沈黎一族冤死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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