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話雖然是這么說,眼下的情況看,咱們若是想走也不算難…難的是,離開了元都后,咱們肖家軍又該去哪里啊?葫蘆谷那個地方,如今咱們怕是回不去了呀…”。
在場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明白,葫蘆谷那個地方,其實已經被狗日的皇帝親自去摸清摸透了。
而且按照眼下的架勢,那狗皇帝真要清算他們肖家軍的話,葫蘆谷就再也不是他們肖家軍能夠安穩藏身避世的好地方了。
既然葫蘆谷沒法再回去,那么,世界之大,他們到底該何去何從?這才是眼下最棘手的難題。
肖雨棲面對這個叔伯們都犯難的大難題,她沉默了。
握緊拳頭,腦子里想了再想,最后,腦中靈光一閃,肖雨棲不由的把目光放到了海上。
看著一屋子的人,外星人語氣鏗鏘有力,“我們出海去!”。
她想著,即便雷魚鱻的老巢島紀狗日的允也知道,可是只要在離開前,自己想辦法把狗日的允的海船統統都弄到手,都開出海去,即便是開不出去的,她也想辦法全部毀掉的話。
那么短時間內,狗日的即便有心想追擊,一時間根本無法弄來數目巨大,且搭載里超強的大船來追擊他們。
只要他們你能順利的到了海上,只要給他們一些時間。
想來憑借著雷魚鱻對海上的熟悉;
憑借著小機的豐厚儲備知識;
憑借著他們肖家軍一直以來的堅韌與力量;
他們以那座小島為后盾,再陸續延伸鋪排開來,在海上尋找到別的安穩地界安身,想來根本不算難事。
所以離開陸地去海上,是他們肖家軍最后,也是最保險的退路。
肖雨棲的建議,得到了肖家軍全體上下的支持,為了全身而退,幾乎是在肖雨棲提議出來,肖文業做下聚決斷后,肖家軍與杜家軍就緊鑼密鼓的暗中開始了行動。
只可憐了紀允,當他最終醒過來,好起來的時候,殘酷的現實已經擺在了眼前成為了定局。
紀允是怎么都沒有料到,盧大夫所謂良藥的副作用會是那么的,那么的慘烈。
大到慘烈到,自己終將失去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一個叫命運的東西,跟他紀允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紀允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正在為著肖家軍十幾萬大軍的安全轉移暗度陳倉,為著這些個將士們身后的家眷的性命安危在奔忙。
哪怕是紀允及時發現了真相,及時的,重重的,處置懲罰了丁庚等人,甚至還連夜把兩名公主趕出宮墻,賜婚下嫁,其后又馬不停蹄的親自前來尋肖雨棲,卻已然是遲了,苦苦求見的這位陛下,怎么都見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最后了,哪怕逼不得已的紀允,親自下了圣旨,宣召肖雨棲進宮相見面,肖雨棲面對圣旨也依舊無動于衷。
更甚至在面對著一紙圣旨傳召的時候,肖雨棲都下意識的認為,紀允這個見利忘義的家伙,之所以眼下急了,要見自己了,肯定是發現了他們肖家軍的異動,卻依舊沒打算放過他們,估摸著至今都還在背后打算著什么壞主意,所以才會突然一改往日的態度,又來跟自己做戲?
不得不說,狗日的允這戲做的還挺全套的。
肖雨棲看著圣旨,又看看自家大哥帶來的消息密函。
見上面狗日的什么處理丁庚等親信手下,還有處理倆公主的的事情,肖雨棲連連冷笑。
既然明明是可以處理的,那他早干嘛去啦?
所以,眼下那個人無論做什么,無論他做再多,自己也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再后來,讓紀允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是,明明就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而已,甚至他都在盡全力的挽救了。
可當一個能力強悍,還手握重兵,自己又舍不得動一根汗毛的人,一心要躲著你的時候,無論你如何努力,你都是見不到人的。
哪怕你封了整個元都城,你都見不到人…
人家牛郎織女,一年還有一次見面的機會,他跟自己的小姑娘之間,明明只隔著一道海峽,卻偏偏讓他覺得,他們倆之間隔著一道永遠都跨不過去的天塹。
海那一端的消息,一直著重關注的紀允有陸陸續續的收到。
從小姑娘領著肖家軍進駐海島;
到后來,肖家軍以海島作為依托后盾,利用幾年的時間,陸續往外延伸擴展;
再到后來,肖家軍不再是肖家軍,而是成為了肖氏遠洋艦隊,開始了以海島為據點的,朝著大洋東邊的廣闊海域延伸而去…
直到想方設法派出去接近小姑娘的人,帶回有關于自家小姑娘踏上海船,義無反顧遠渡重洋去的消息時…
他才知道,原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他的小姑娘終將是不再回頭,寧可孤獨終老不愿再看自己一眼,寧可遠去位置的海的彼岸,也不曾再踏上過他所在的新黔這片土地。
走的是那般的決絕,走的是那般的義無反顧…
再后來…
呵呵,身為一國的皇帝,終將要妥協的事情太多太多,改變的也太多太多。
面對朝堂上文武大臣們年復一年的苦求,終于,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樣的心理?
或者是說,在心底里,潛意識的還是希望,那個自己在意的人兒,在遠方依舊還在默默的關注著自己的吧?
又或者是他還想要驗證一下什么?
還是說,沒了那個人后,娶不娶,娶了誰都已經不重要了…
破罐子破摔,了無生氣之下,終于,在三十歲的那一年,他點頭充實了后宮。
其實,宮里的這些陸陸續續被納進來的女人們都知道,她們進宮時怎么樣,直到老死的時候依舊還會是怎么樣。
可即便是如此,這些女人們也是想尖了腦袋的往著死氣沉沉的宮里鉆。
自己冷眼旁邊著這些鬧劇與笑話,讓這些鮮花枯死在宮墻內,他殘忍嗎?
或許是吧!
只是他再殘忍,冷眼旁觀的看著那么多的女人孤獨終老,卻也都沒有殘忍過老天。
這些女人的路是自己選的,可他的路,他沒得選…
心有郁結的他,重生一世,逃得過運,卻始終逃不過命。
海的那一邊的消息,在間斷了近十年后,再度陸陸續續傳來。
他的心里才有了那么一絲絲的安慰。
身在囚籠,他總是會忍不住的關注小姑娘的消息。
比如,他家小姑娘到達了一個叫什么,她嘴里口口聲聲說是每州(美洲)的地方,活的很是開心肆意;
他的大舅兄居然在多年后,重新踏上了新黔的土地,轉道去西南邊陲時,娶了個侗家土司愛女的消息,聽的他很是激動;
比起大舅兄,自己那小舅兄,居然娶了個碧眼金發的外夷女子,他也就不覺得有什么奇怪了;
一開始的時候,自己聽到這些好消息,每每都能開心的多吃下去半碗飯,直到后來…
他算是清楚的認識到了,上蒼對待他紀允有多殘忍。
心愛的姑娘娶不到,見不到也就罷了,就連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一點樂趣,它也要剝奪殆盡。
心里那一絲絲的安慰沒能持續多久,當他再度收到暗探傳回的消息,帶來的居然是自己心愛小姑娘,在海上遇到暴風海難,再也回不來的噩耗后,紀允徹底倒下了…
這個世間,自己唯一在意的人都沒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活著,那還有什么意思?
明明是很有精氣神的一個人,明明內力高深到無人能敵成神般的存在,在得知了噩耗后,眨眼間就病倒了。
新黔十九年,登基十七年的新黔開國皇帝,紀炤帝,在登基十七年后,駕崩于元都養心殿。
那時的紀允還很年輕,且后宮雖然有一屋子擺設的女人,他卻始終后懸空,同樣的,百花齊放的女人中,也并沒有一個是他真正的女人。
紀允臨去前的那一晚,召見的除了托孤的大臣外,另外召見的就只有今生唯一原諒的角,還有自己的好友空明。
“空明啊,對不起,把你拉入這亂局,是我紀若谷的不是,可是沒辦法啊,誰叫兄弟我這一生做人太失敗,事到如今,也唯有你能托付啊…”。
“若谷你別說話,盧大夫說你的身體很好,只不過是郁結于心罷了,你可是堂堂開國的帝王,馬上得的天下,如今新黔的強盛,百姓能安居樂業也都是你的功勞,這樣的你,怎可被小小的風寒所打敗?若谷,新黔需要你,百姓需要你,你別…”。
“不,空明,你無需再多言,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而且沒有她,我活著又有什么意思?空明,我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熬下去…”。
與其自己日復一日的獨守偌大的國家,一日日,一夜夜的面對冷清的殿宇,清苦的煎熬著。
他想,興許追隨著她的腳步一起去了,或許才是最好的解脫。
興許到了那邊,在奈河橋頭,自己能遇見那個避而不見的小姑娘,能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呢?
帶著這樣天真的想法,他走的義無反顧。
自己一生無子,帝王之位后繼無人也沒關系。
他已經下了傳位圣旨,把帝位傳給了大舅兄肖羽樓,圣旨與玉璽,他在臨終前親手托付給了好友。
希望他親自替自己跑一趟傳旨是其一;
希望靠著他無與倫比的佛子地位,鞏固自己這不尋常的傳位是其二;
希望他的身份能壓下大舅兄繼位的反對聲音是其三;
所以,自己才會如此愧疚,才會抱歉的看著這個,終將是被自己拖入萬丈紅塵的倒霉伙伴啊…
新黔二十年的初春,肖羽樓獨身一人,被空明與角的親自護送下,過五關,斬六將,手持繼位圣旨與玉璽抵達元都。
又在空明以及無時無刻都身處懊悔當中的角等忠心手下的護持下,終于,肖羽樓于這一年的正月十五登基為帝。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新帝,昶帝肖羽樓并未改國號,依舊延續新黔,卻在登基的當日,擬制奉親妹為先昭武敬端皇后的圣旨,親手捧了妹妹的靈位,與先帝炤帝紀允的靈位一起,供奉在了奉先殿內。
然而這些,走上了黃泉路,踏上了奈何橋的紀允此刻并不知道,未來等待他的,他所等待的,也才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黃泉河畔的彼岸花,開了一茬接一茬;
奈河橋頭的孟婆,迎來的鬼魂一個接一個;
在此期間,遍尋不見他的小姑娘的紀允,先是等來了岳父岳母;
后是等來了大舅兄,小舅兄;
最后甚至還等來了好友空明,角,還有那些許許多多自己熟悉的面孔;
可自己一心要等來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過…
直到守在奈何橋畔,苦苦等待的他,最終成為了那個,永遠也離不開這九幽冥地半步,受制于地府的判官;
直到這判官一干就是很多很多年;
直到他從生死簿上,查到了有關于小姑娘的一絲蛛絲馬跡;
直到他因為對方與自己雷同的經歷,平靜無波的心底,莫名涌起了一抹物傷其類的感傷;
直到自己忽悠這個跟自己一樣愚不可及的倒霉蛋沈興南,成為了自己的背鍋俠,額不是,是接班人!
他才有機會去尋找真相,尋找自己生生世世都在追尋的那個人…
為了找到遍尋不見的自己的小姑娘,他追溯一世又一世。
在同樣想逃離九幽,故意把自己一分為二,化身為萬法大全的陰陽生死簿的幫助下,他找到了自己的岳母亡魂。
直到那時候自己才知道,原來自己重生的那一世,他的岳母啊,原來也是重生的!
而幫她重生的人,居然還是?
那么眼下,面對眼前根本不認識自己的岳母,紀允笑了。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自己得親自送岳母去重生…
他曾經追溯一生又一生,越過一朝代又一朝代;
他曾經跨越時間空間,也穿過宇宙黑洞;
最終尋到了未來的宇宙蒼穹,世界的盡頭,才在岳母的這條引線上,在那遙遠的時空中,重遇了還是孩童時期的天真可愛小姑娘…
看著跟前這個充滿稚氣,卻也滿身活力的小姑娘,紀允眼里都是狂烈的喜。
生怕嚇壞了眼前,還并不認識自己的小人兒,他改易了妝容,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使盡渾身解數的,把萬法大全交給了他心愛的小姑娘,忍著心痛,親眼送她踏上了回歸之路。
直到飛船漸漸升空,直到自己一直關注的天際傳來一片耀眼的冰藍…
頂著一頭因思念與守候多年苦苦不得,終化為滿頭銀白的發的紀允,終是笑了。
“等著我棲兒,在那個遙遠的時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