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揚頓挫的豪情狀語都未曾說完,聲音仿佛還飄蕩在空中,夾雜在飄飄灑灑、稀稀落落的雪花里,激蕩在人們的心間,那雙被鐵鐐拷住的雙腿,猛的朝著前方邁出一步。
緊接著,邊上的瞭望口上,那些姑娘們紛紛帶著笑,帶著灑脫,一個接一個的大喊著。
“我,隴西楊碧珍,先走一步!”。
“我,邯鄲張妙玲,先走一步!”。
“我,金城馬鳳仙,先走一步!”。
“我,彭州劉美芳,先走一步!”。
“我…”。
我,我,我…
別了我的姐妹們,別了我的少將軍,別了我的故鄉,別了我的親人,別了我的摯愛,別了我的孩子,別了——這個我愛我恨的世界…
一個接一個的身影,毅然決然的,就在人們的眼前,不斷的墜落,墜落…
“不…”
前方,是壓抑的生死抉擇,是震撼的從容別離;
耳側,是黃萊絕望凄厲的嘶喊;
城墻上,是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一條條鐵骨錚錚的,直直落下的傲然身影…
那一刻,肖雨棲只覺得,整個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了自己,只剩下了天和地,以及天地間,城墻上,那不斷落下的四十條身影一般。
周遭的風聲沒有了;
沙沙灑落的雪花沒有了;
身后黃萊凄厲的喊聲沒有了;
將士們憤怒激蕩的血性、壓抑沒有了;
她的眼前,就只剩下了那一抹抹墜落的身影,剩下了自己與城樓間的遙遠距離…
“胖胖,去,不惜一切代價,救下她們!”。
那一刻,暴露什么的,怪異什么的,比起這四十條英勇無畏的生命來又算得了什么?
肖雨棲當即揮出胖胖,把懵逼的胖甩出去的同時,嘴里還直接大聲下令。
以此同時,她再也顧不上其他,雙腿重重一夾馬腹,整個人連人帶馬,瞬間就跟離弦的箭一般,朝著前方的城門疾射而去。
什么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這就是!
可惜金大丫等姑娘們墜落的速度太快,而自己的距離又太遠。
即便胖胖趕的狼狽,趕的及時,小家伙們全部放開,落地鋪就,瞬間集結成一張人們肉眼看不見大網,肖雨棲也不敢拿著姐妹們的性命去賭命。
眼看著最先跳下城墻的金大丫即將落地,肖雨棲想也不想,再次急夾馬腹猛沖,與此同時,把手里跟著自己打了不少場戰斗的紅纓長槍,用盡自身最大的力氣,猛的朝著前方投振了出去。
城墻內外,敵我雙方的所有人,在剛剛肖雨棲動了的那一瞬間,全都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陣冰冷的風刮過,前方的城池下,清晰的視線瞬間變的模糊起來。
寒風中夾雜著雪花,帶著旋風,好似又帶著無窮的力道,仿佛在給落下的這一條條身影張網鋪開一般…
不僅如此,己方緊繃著心弦的將士們,耳中除去敵方反應過來后,嗖嗖嗖射出的箭矢帶來的破空聲外,他們所有人都只聽到一聲熟悉的,振奮人心的,激動的,大聲的吶喊。
“大丫姐,抓住它!”。
眾人慶幸,那是他們大帥的聲音!
只見肖雨棲用盡了,她那被改造后的身體的十成力道,抓著手中的紅纓槍狠狠投出。
長長的,閃著銀光的紅纓槍,嗖的一聲劃破長空,槍身強勢的幫助了肖雨棲,到達了她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紅纓槍帶著破空聲,哐的一聲沉悶響聲,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全軍將士的愕然不可置信中,重而猛烈的,一槍扎進了元都城那厚厚的城墻中,隔著邊上的城門甬道,僅僅只有一掌之隔,位置與距離,被算計的是如此的精準絕倫。
急速墜落,深以為自己死定了的金大丫,在聽到她家少將軍的激烈喊聲后及時回神,險險在掉落墜地,雙腳剛剛觸地之時,一把抓住了,剛剛穩穩插進了城墻里,就在自己身邊的紅纓槍。
見到險之又險的勉強保住了她家大丫姐的性命,肖雨棲都來不及松口氣,騎行到了敵人眼皮子底下的她不退返進,面對城墻上北鑫狗子們射下來的密集箭雨,擔心金大丫她們的肖雨棲,立刻拔出腰間的陌刀,揮舞的密不透風。
叮叮叮,鐺鐺鐺…
肖雨棲一騎孤騎,從己方大營猛沖到敵人箭矢的射程之內,就只為了救人。
利用胖胖跟小家伙們全員出動,只可惜,敵人大都城高墻深,雖然及時趕到,肖雨棲與胖胖卻都應付的勉強,也只是將將保住了金大丫她們的性命,最終卻沒能保住她們全須全尾的平安。
像是金大丫,雙腳仍舊因為剛才的觸地而傷到了根本,骨頭都被震裂了,將來還能不能重返戰場,這還是個未知數?
可是這點傷,對于抱著必死決心的姑娘們來說,又是極大的幸運,好生養一養,將來即便做不了重體力活,生活自理卻是沒問題的。
仰趟在看不見的陰氣網中,錯愕的姑娘們,根本見不見自己的身下,一個個小臉都憋得通紅,卻還在努力舉著小手手,苦苦支撐的小乖乖們,她們只知道,自己看到的天,感受到的雪花、寒風都還是那么的真實,真實到,等等,難道她們都沒死 她們都沒死!
激動與慶幸瞬間襲卷了眾姑娘的全身。
大難不死,正的是太好了!
遠處身處大軍中的黃萊,在看到自家媳婦飄然落下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失去了精氣神,崩塌了脊梁軟倒在地仿若心死之時,瞬間又見到自家大帥猛的沖了出去,還及時的救下了自家的媳婦,那一刻,黃萊的眼里都是感激的光。
他不怕媳婦受傷,這樣的情況下只要能保住性命,只要還活著,受點傷怎么啦,他給媳婦養一養就好,只要活著,一切都好說。
所以,看著那道緊扣自己心弦的紅色身影,最終停止墜落后,黃萊也顧不得什么軍令,更是顧不得前方槍林箭雨的危險。
黃萊瘋了一般的一抹眼淚,連馬都忘記了騎,撒丫子的就往前方的城門跑,一邊跑,一邊還欣喜的喊著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