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自己落水失蹤,大軍的軍心勢必會亂,就自己手下的那撥人,心里的想法他都能猜得到,自然是會以尋找自己的下落為重為先。
而南黔朝中,最會領軍的太尉楚將軍,此時在海上進攻的那條道上,至今也不知具體情況消息;
而自己這路大軍,倘若他不在,便是領軍的大將軍固然也有本事,不過想到對方的身份,想到那是小皇帝信重委任的人,紀允也是不敢對那貨抱有希望的;
本事再厲害,不顧百姓生死,不顧軍機,只為他所謂的陛下一心效忠,想必能讓活躍在,好不容易收復失地上的北鑫狗賊,再度占領將士們辛苦的果實,也不是一件很難讓人想象的事情。
喏,眼下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可憐他的將士們啊!浴血奮戰,好不容易摘下的果實,就這么快,這么輕易的,被敵人再度摘走。
從來沒有哪一刻,紀允如眼下這般憤怒自己的無能,哪怕上輩子被萬箭穿心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感覺。
不由的,紀允呵呵呵的,譏諷自嘲起自己的笑出聲來。
果然,紀允,你還是如上輩子一樣的無能啊…
一陣秋風自城門那邊朝著他們迎面刮來,刮過的風中隱隱帶著血腥的味道,目光暗沉的紀允,與正在仔細打量前頭城池的肖雨棲,俱都又是渾身一震。
此地隔著城池那般遠,他們都是仗著武功好,內力強,身體被改造過,各項功能都不是這個世界的高手可比,才能遠遠的看清前頭的情況。
可即便隔了這么遠,這么遠,風中帶來的血腥味道,卻無一不在告訴他們,這座城門外,曾經到底發生過怎樣慘烈的悲劇那暗紅的沒有一絲土地原本顏色的地面也在昭示著,這里曾經那寧人絕望悲傷的過往。
再想到剛才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唯唯諾諾眼里都是恓惶之色的難民,肖雨棲與紀允對視一眼腦子里同時都猜到了原因。
天道不公,先是大旱再是大澇百姓無路可逃,無地可去,就相城這里,好歹還有大河地勢還算高在濁河泛濫的時候又沒有淹沒這里。
所以哪怕有一點點的活路,哪怕明知道危險,走投無路的可憐百姓們,想來也是不愿意離開此地,再度踏上未知的十死無生的逃荒之路吧…
“紀九,這個相城我們還是繞過去吧。”,肖雨棲目光并沒有看向紀允她只遙望著前頭的相城,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郁郁與慎重還有悲涼。
“不!我們下去下去看看如果可以,我們進城去。”。
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時候,其實紀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因為擔心不知生死,不知下落的丁庚師徒,好不容易遇見一座城,想要進去打探,想要留下自己的暗號,好叫他這些年來安插在北地的暗探,循著暗號找來,從而幫著他找到丁庚師徒呢?
還是想要親自下去看一看,看看這些可憐的無辜百姓,因為自己的估算不足,因為自己失誤,因為自己的不夠狠,而遭受到的更多更慘的凄苦下場?
如果痛,如果恨,那就讓他來的更猛烈些吧…
“五郎,求你,帶我下去!”。
這是一種從跟紀負負接觸以來,對方從未露出過的神態語氣。
肖雨棲覺得,自己甚至是從中聽出了濃濃的歉疚與自責,甚至還有乞求。
可是,他是狡猾的比狐貍還狡猾的紀九啊!
是長了一張勾人的俊臉,在世人嘴里從來都是狠辣決絕,冷心冷肺的紀九爺啊!
更是連親人都能手刃,小小年紀就一身狼性,長著寧死不屈傲骨的紀負負啊!
這樣的神態語氣,應該會出現在這個人的身上嗎?
可能是因為太過驚訝,肖雨棲居然不由之主的點了點頭,用她自己都不可置信的聲音,乖巧的回答了句,“好。”。
我草的,她是吃錯藥了嗎?
還是被紀負負這個小白臉、狐貍精給迷惑啦?
懊惱自己頭腦發昏的肖雨棲,倒是沒有言而無信,既然答應了人家的事情,她自當是要做到的。
收拾好郁悶的心情,肖雨棲終就是推著紀允就下了山坡,走在依舊有辛苦跋涉,往相城來的凄苦難民中間,緩緩的靠近前頭這座,充斥滿了血腥味道的城池。
越是靠近,車上的人,推車的人,把眼前的一幕幕看的越是清晰。
身邊的難民越來越多,空氣中的血腥味同樣也越來越重。
多虧了他們倆連日來的趕路,哪怕曾經在崖底的山澗小湖中,肖雨棲暢快的洗了個澡,但是,她外頭的那身衣服,不是依舊沒有換掉么?
再加上后頭連日來的奔波,好家伙,雖然倆人臉上還有點子肉,可身上那味道,還有衣服的糟污程度,呵呵噠,便是曾經勾人的小白臉紀允,如今看著也是狼狽邋遢的模樣。
當然了,這其中也有紀允故意為之的意圖所在。
再配上紀允那一臉病態的姿容,兩人邋遢的模樣,好吧,走在難民群里倒也不顯山,不露水的,行走其中,兩人倒是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至多不過是隨著他們的走動,身邊的難民們,會時不時的瞅上他們二人一眼。
更有那些逃亡了一路,機敏些的難民,會覺得肖雨棲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居然還能步履沉穩的,推著個身體不好的病號行動,估摸著也是個有能力,是個能找到食物的厲害家伙。
就因為這些猜測,跟密密麻麻的螞蟻樣被堵在城外,早就磨練的曉得趨避厲害的難民們,一個個的就自發得避得肖雨棲與紀允二人遠了些。
肖雨棲發覺難民下意識的反應后,她倒是還還樂得如此。
他們抵達剛才站著的山坡時,是午時的樣子,走下來也沒有花費多久的功夫。
此刻看到前方被鐵棘籬圈住的城門口,看著里頭的真空地帶,以及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的鮮血浸泡染紅的土地,不等肖雨棲詢問這里具體的情況,曾經發生了什么大事,身邊后就已經有難民出聲,詢問起周邊,早就在此地盤桓不去的難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