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要不是自己手里沒了銀錢,要不是這群娘們自己帶著還能當大用,他其實是更樂意只帶著自己的倆兒子逃的。
一行特別狼狽的,好不容易逃進了黃茂城,本以為就此能有安生日子過,可天曉得,在他知道黃茂城也倒霉催的被敵人圍了以后,他的心到底有多絕望。
這該死的老天!這操蛋的命運!
為了活著,他領著一家子的拖累,小心謹慎的窩在黃茂城的乞丐窩掙扎求存,要不是后來,那個代替逃跑將軍帶領黃茂城抗敵的什么蕭校尉有本事,不僅帶著人守住了黃茂,后來更甚至還在城內放粥養活一城的人,他們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畢竟,那時候就算是他樂意把手里的女人、孩子給舍出去,城里也沒有人愿意花銀子,舍糧食接收啊。
大家都忙著抗敵呢,根本就沒人搭理自己。
那時候喝上熱乎的粥飯,他甚至還曾經心里惆悵的感慨著,人家蕭校尉也姓蕭,自己也姓肖,雖然字不同,好歹卻同音啊!
若是那蕭校尉是自己的親戚,該多好?
只可惜,自己家有出息的人,早就死在了當初的永固之亂中。
好吧,雖然他非常的不像承認,可事實是,他們堂堂肖家,有出息的人,卻偏偏是自己一直看不起,一直用心在打壓的老三肖文業。
只可惜…
算了,算了,往事已矣,后悔也沒用,人都死了,沒希望了啊。
然而,讓他乃至全家更感到絕望的是,黃茂也終將迎來末路。
城,守不住啦!因為那高高皇座上的新帝,居然他媽的是個軟蛋!
這一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地下的肖家列祖列宗,再次保佑了他們?
叫他們再度遇上了個蠢貨,那姓蕭的笨蛋,好吧,算他是個英雄,居然傻不拉幾的,誓死都要護著他們這些人撤離。
撤離好啊,撤離妙!
皇帝都跑了,天下大亂了,一旦他們跟著撤離出危險的黃茂后,自此,他們肖家人豈不是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曾經自己一家子老老少少,就憑著胳膊上的刺字,他們就必須得寸步不離的,守在這該死的窮鄉僻壤里,如今形式一變,只要逃出了這送命的地界,天下之大,他們哪里去不得?
想他曾經好歹也是堂堂公府大少爺,不說文韜武略樣樣精通,那也是博覽群書的。
山河地里,各種奇聞雜書,自己也是看了不知凡幾,加之流放的一路走來,他可跟一般足不出戶的窮逼們不一樣!
跟二弟一合計,他們哥倆立馬就做出了,一旦抵達安全之地,他們就帶著家人偷偷離開的打算。
等將來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們再改頭換面的,慢慢想法子弄個文書,哪怕先入低等的,曾經自己怎么也看不上的農籍,他們也再不是罪民,想要翻身就容易了不是?
帶著這樣的想法,一拍即合的他們,領著一家子累贅,在平安渡過了濁河后,當即就跑路,遠遠的離開了那什么蕭大人的隊伍。
開玩笑,跟著他們走,興許他自己一輩子都是罪民,老皇帝都死了,軟蛋的新帝也跑了,京都都沒了,誰來給他們證名。
所以,自然要走的遠遠的,改名換姓才安全。
當然,若是哪天幸運,得天眷顧,國公府能證名平反,他搖身一變,就還是曾經的大爺肖文祖!
帶著這樣美好的想法,十幾口子獨自上路的結果?
呵呵呵,看看眼下就知道了。
曾經該死的老三,笑話他們百無一用是書生,笑話他與二弟就是讀死書的蠢貨,他還不信,一直自命不凡來著。
現實卻異常的絕情,狠狠的給了他們哥倆來了生疼的一嘴巴子。
書本上學的知識,不足以讓他們有強悍的生存本領。
哪怕再是小心謹慎,哪怕手里握著的漂亮女人再多,卻也無法讓他們平安的脫困。
大黔的國土上,如今遍地跑的不再是他們的百姓,而是敵人,是吃人的敵人!
為了活下去,老封君那個老累贅,早在過了濁河,離開大部隊后沒多久,自己與二弟拉著親娘一合計,立馬就把那老不死的給丟了,也好給他們省一口糧,如今想來,那老家伙恐怕死的連骨頭渣子都沒了吧?
至于他自來看不順眼的庶出六弟,為了保住他那沒出現的媳婦跟蠢女兒,在遭遇胡虜時,那蠢貨又‘自愿’幫大家去引開敵人,自此后與他們失散生死不知。
老頭子唯一跟到現今的老妾馮氏,不好意思,多一口人多費一口糧,要不是看著她能時不時找點野菜草根啥的回來,他跟二弟也早就把她給丟了,后來有天夜里遇到狼群,他們哥倆當然首先就把這沒用的老婆子給推了出去,總不能犧牲自己不是?
至于手底下,自己那殘花敗柳的妾室柳氏,二弟那無子無女的妾室錢氏,庶出六弟的妻子劉氏,還有死乞白賴跟牛皮糖一樣扒上來的,二房老四的妾室梅氏,這些可都是他們未來生存的資本,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舍的。
說來這些女人,雖說死乞白賴扒著他們的梅氏跟他們關系最遠,可怎么說呢?這個女人不錯,他跟二弟看的都順眼,覺得她懂事識時務,連帶的,她拉來的四弟唯一的遺子肖羽裕,他們哥倆也‘善待’著,比起蠢老六留下的獨女肖雨萌,那情況可好多了。
這也算是他們這當伯伯的‘心善’。
一群人狼狽的躲躲藏藏,死的死,傷的傷,失蹤的失蹤,他們早就偏離了原定的路線,離著他們的目的地,富饒的江南越來越遠,此刻落腳的破廟,他根本就不知道具體是何地。
但是怎么辦呢?亂世中能活著,那都是極其不易了,還多虧了自己的聰明才干啊!
都淪落如此地步,該死的娘們居然還有心情,還有力氣吵吵,這讓他怎么能不窩火怨恨?
唉!說來也是后悔,早知道一路走來的情況是這么的殘忍殘酷,早知道胡虜是舉進攻大黔,所過之處幾乎是雞犬不留,當初他還不如跟著那愚蠢的蕭大人一起走。
興許到了那什么山旮旯的北嶺,因為缺少人,那蠢貨免了他們罪民的身份,讓他們也能一道正常生活也不一定不是么?
畢竟王朝都沒了,做主的可不就是那笨蛋自己了么?
只可憐他,白白跑了這么遠的路,白白受了這么多的罪啊!
此時此刻,窩在四處漏風的破廟角落里,努力往并不保暖的爛草堆里擠的肖文祖,心里有說不出的后悔與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