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儲廣元這時也來到了情緒激動的涂宏志身邊,狠狠的給了老涂一拳,仿佛是想要打醒此刻魔怔了的他一樣。
“老涂,大人的話在理!城外咱們那些兄弟熟人的命是命,難道城內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嗎?一旦城門打開,你有想過結鍋會是怎樣嗎?啊”。
是啊,城外這些看著很可憐,很絕望的百姓的命是命,難道城內這好幾萬百姓,跟兄弟袍澤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在他們的身后,還有他們的生死袍澤,還有他們的父母妻兒,還有那許許多多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街坊領居,親朋好友。
他們也是命啊!
倘若打開城門,萬一身前的大軍破城而入,那他們…幾萬對幾百,很多人心里都清楚,這個抉擇該怎么選。
剛才他們怎么就一時相差了呢?
堅守在城門城墻上的將士們,紛紛清醒,不由的,握著武器的手也越發的用力。
涂宏志被肖文業與儲廣元這么一勸說,他不甘的看了城墻下,昔日的袍澤兄弟們一眼,看了被擠在人流人,死死護著懷里的嬰兒,護著母親,如一頁孤舟般飄零的江軍,涂宏志聲音都帶著一絲哽咽與氣急敗壞。
蒲扇般的大巴掌啪的一聲拍在城墻上,“大人,隊長,那你們說,咱們到底該怎么辦?江軍他們該怎么辦?下頭的人可都是咱們的生死兄弟,大人您曾經說過,咱們兄弟一條心一條命的呀,咱不能不管江軍!”。
“我沒說不管,老涂你先別急,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肖文業拍打著涂宏志的胳膊,嘴里安撫著,心里卻在飛速的思索著辦法,邊上的儲廣元同時也是如此。
想著想著,肖文業忽然眼前一亮,“有了。”,一擊掌,肖文業看向涂宏志與儲廣元急忙下令,“老涂,老儲,你們趕緊下城樓去軍備處看看,盡量的多找些結實的繩索跟籮筐,實在不行,大籃子也可以,軍備處找不到就到城內去找,無論如何,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東西都拿來。”。
儲廣元一聽,立刻會意,“大人,您的意思是…”。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肖文業朝著已經領會自己意圖的儲廣元點點頭。
他猜測的不錯,自己想的就是這個辦法。
既然城門不能開,下頭的人也必須要救,那么為今之計,也就只有放下繩索,趁著敵人沒有大舉進犯,下令攻城之前,盡可能的把人都給拉上來。
只要安排得當,大家配合默契,這樣不僅可以不用打開城門就成功的救人上來,還能每救上來一人就仔細的盤查一番,也能更好的確認,里頭有沒有混入敵人的探子,盡可能的保證大家的安全。
涂宏志雖然笨了點,不如儲廣元聰明,他也不明白深意,更不懂眼下急著要拿繩子籮筐是干啥,可是既然肖文業這個他信得過的老大逗點頭保證救人了,那讓他干啥,他都配合就是。
二話不說,涂宏志抱拳領命后,跟在儲廣元身后,兩人就準備去招呼自家弟兄們,然后散出去,趕緊盡可能多的收集這些東西去。
等兩人領著身后一竿子兄弟們,帶著一捆捆繩索籮筐的什么一回來,肖文業也已經把人員安排妥當了。
一隊人如涂宏志這般身強體壯的,負責拉繩子拉人,弓箭手則是時刻準備以防變故,護衛在側。
一切準備就緒,肖文業要探頭出瞭望口喊話,卻被身邊的儲廣元一把拉住。
“大人,我來。”。
他一個小隊長,即便是探頭出去不幸被敵人的箭矢射中,死了損失都不大,可是大人不一樣,眼下他是北城墻上的指揮官,他的作用比自己大。
儲廣元不由分說的拉開了肖文業,自己強勢的探頭出去,朝著地下驚慌失措的流民們大喊。
“下頭的人都聽著,大家不要驚慌,不要哭泣,我們這就拉你們上來,老弱婦孺先上,身強力壯的在后,大家都不叫急,不要擠,一個個的來,放心,一定會把你們都拉上來的…”。
話是這么說,他們也都是這么下的決定,可惜,下頭已經被嚇破了膽子,驚慌失措的流民們,真能做到一個個的來,不爭不搶嗎?
很顯然,不能。
當一條條的幫著籮筐籃子的繩索,在肖文業一聲令下后,從瞭望口被甩了下去,下頭立馬就是一陣騷亂。
人心亂了啊。
那些曾經在永固城僥幸活下來,突圍到了復興軍屯去找親朋的將士,連同復興軍屯一些有血性,還僥幸活著的漢子一起,他們從一開始護著這群流民逃命起,就一直精神緊繃的護在大家的周圍,時刻防備著身后,那不遠不近始終吊著他們玩兒的敵人。
此刻這群血性男兒,也一個個正嚴正以待的,渾身浴血的提著刀跟木倉,彎弓搭箭蓄勢以待,一個個背對著身后護著的流民,瞄準提防著身前黑壓壓的大批敵軍。
他們咬牙僅憑著意志力在堅持著,哪里還顧得上身后自己守護的人群中,因為從天而降的生機而發生的騷亂 即便有上上下下的將士們喊的聲嘶力竭,可依舊有那么一些自私的人,不顧儲廣元剛才的喊話,不過維持秩序的人的阻攔,一個個跟發了瘋似得。
哪里還記得住,還在意什么讓老弱婦孺先上?
他奶奶的,眼看著身后大批大批吃人不吐骨頭胡虜殺到,這些只會對自己人狠,只會在老弱婦孺面前逞強的自私家伙,一個個的都恨不得爭搶第一才好。
發了瘋似得,全身的力氣都往自己身邊的人身上使,連推帶拉,連踹帶踢,把身邊可憐的人都干翻了,一氣抓住頭頂垂落的繩索,攀附著就刺溜刺刺溜的往上爬,那模樣,哪里還有剛才逃命時的無助?
在他們這些自私的家伙看來,自己能早一步進城,他們就早一步安全了呀。
至于別人的命,不好意思,那都不重要。
肖文業儲廣元乃至上頭所有的將士們,看到先上來的居然是這么一群貨色,他們都恨得呀,恨不得一把松開了手里的繩索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