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盛都又是另一副模樣了,縱觀整座城,都沁入了白色。那白色與黑色或是朱紅色,黃色融合,可稱最美的色調。
城內,除了那些商行鋪子會每日按時的開張營業外,倒是大部分的平民百姓都會選擇在太陽出來之后再出門。因為,早上真的很冷。
盛都的冷不會延續太久,新年前后,乃最冷之時。待得過了新年,很快就暖和起來了。
對于尋常的鋪子來說,做樂器買賣的鋪子還是冷清的,到了冬天,這個季節,上門來挑選樂器的很少。大多是預約定做,到了時間上門取貨。
所以,鋪子還真可以任性的在該開門做生意的時候仍舊關著門,因為這里的主人要睡懶覺,所以,每天開門和閉門的時候都是不固定的。或許某日任性,會一整天都不開門。
不過,他這么任性,又懶惰無比,在溫暖的屋子里優哉游哉,卻不代表這外面的人也一樣優哉游哉。
若是知道有多少人在監視他,冒著寒冷,他說不定會懶惰的更開心了。
他在盛都,定時的有人進城來見他,之后進城的人又會匆匆離開。這種種跡象,沒人會無視。
顯而易見的,這盯著小妖精的人,最終的蹤跡都會追溯至將軍府,因為人都是從那兒出來的。
阮泱泱在研究火鍋呢,可說非常癡迷,甚至于這成了她近來的樂子。
因為在研究火鍋,心里倒是沒那么委屈了,好像很快就能吃到了,以至于精神振奮的。
許多她回憶起來的料不容易找,首當其沖的就是辣椒啊。
這世界有類似辣椒的作物,但不是辣椒,而且,也沒有多辣,大多只用來曬干做調料。
她想吃辣的火鍋,但的確是找遍了盛都,也沒有找到她所認為的辣椒,就只能用其他的代替了。
之后便是另外一個靈魂了,花椒,這倒是有,而且品種巨多。
北方南方產的都有,大多野生,都是在山野間采回來的,味道也不一樣。
都給找來了,她又不能一個一個的放進嘴里品嘗,只得用聞的。
大概真的是因為山野間產物,那氣味兒,帶著一股野性。阮泱泱甚至懷疑,自己吃了會不會過敏,畢竟這個身體實在是嬌弱。
她在‘搞研究’,鄴無淵就陪著她,其實他基本上每天都會有小半天的時間專門處理從邊關送回來的快信。真的是非常急的那種,親衛傳遞信件的時候都是小跑的,就更別說這一路上通信兵是什么樣的速度了。
往往這個時候,阮泱泱就會占據小廳里最大的面積,尚青送來的那些調料,擺的到處都是。屋子里除了暖爐里飄出來的淡淡香氣之外,還混合著各種調料的味道。若是猛然之間從外面進來,真的會被調料的味道擊退。
阮泱泱其實已經挑出來一些調料了,甚至,她也怕自己吃辣的會過敏,還考慮到了菌湯。
其實這個世界倒是也有類似的吃法,只不過,并不合她的口味。
還是她自己研究的得自己的心意,在尚青之前給她介紹過的時候,就被她給pass了。
最難搞的還是這些花椒,野生的,一顆一顆長得都不一樣。
聞起來,味兒也真的是絕了,偶爾一顆放到鼻子底下一聞,噴嚏就隨之而來,太嗆了。
這么強烈,真煮起來的話,不知是什么口感。
除卻這些花椒,還有別的香料,葉子外形的,樹皮外形的,根據阮泱泱所描述的,尚青極盡所能尋來的。反正都是調味料,一般來說,是煮肉時的辛香料。
她挨個的看,挨個的聞,其實心里也清楚,還是需要嘗一下的,只通過聞的話,意義不大。
她在琢磨著,還真是略微愁苦的樣子,主要是不能直接品嘗。
那邊,快速回完信的鄴無淵起身走出去,很快又回來了。
回來后,視線也落在了那個愁苦的人身上,地板上鋪著柔軟的地毯,她就兩條腿撇開的鴨子坐,面對著那些調料,旁邊還有炭筆和紙,真的是一副深入研究的樣子。
“研究的如何了?”他過來,撩袍在她旁邊盤膝坐下,問道。
“正好,你來嘗嘗,說說都是什么味兒。我不敢吃,怕過敏。”說著,撿起花椒來,就往他嘴里塞。
誰又想到過來了就接到這種任務,鄴無淵連躲都沒來得及,就被她塞了一顆花椒。
說真的,這味兒是他極度不喜歡的,特別奇怪,像某種蚊蟲被拍碎,身體里的那些液體散發出的味兒。
阮泱泱就那么不眨眼的盯著他看,可說眼睛極度晶亮了,就等著他給評價呢。
“怎么樣?”伸手到他嘴邊接,他也順勢吐了出來,花椒被他咬碎了,肯定也嘗著味兒了。
鄴無淵想了想,之后微微瞇起眼睛,“舌尖疼。”
他這回答和她所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略顯失望,“再多吃幾粒,你的舌尖會失去知覺的。不過看來,這個味兒夠足,一顆都讓你覺著舌尖疼了。”
“你確定能吃這種東西嗎?”她臉蛋兒上的紅簇簇還在呢,這么刺激的東西,吃了不會更嚴重。
“應該可以吧,少放幾顆唄。不過,我還是想吃那種夠味的,若是極其清淡,吃了也沒什么意思,我又何苦費這么大的勁兒。”又拿起另外一個袋子里的花椒,繼續讓他試吃。
他若不坐在這兒,也不會有他什么事兒。奈何他坐在了這兒,說舌頭疼也逃不過,還是被一顆一顆的投喂。
阮泱泱也不指望他能說出什么高深的評價來,只要說舌頭疼到什么程度就行了。
嘗完了那多達十多種的花椒,鄴無淵又被投喂了一杯水,還有別的東西呢,他覺著接下來還得叫他嘗。
喝水也沖不掉嘴里那些奇怪的味兒,倒是看她蠻高興的,在紙上寫字,定好了到底要使用哪一種花椒。
“這樹皮,不會也叫我嘗吧?”放下水杯,他身體往她那邊傾斜,一邊問道。
聞言,阮泱泱看了一眼他所謂的樹皮,不止一種呢,一共裝了三個小袋子,厚度紋路等等都不一樣。
“既然你要求了,那就嘗嘗?”原本,她還真沒想讓他嘗這個的,畢竟,他也是人啊,又不是山羊。
不過,他都問了,看來是在心里做準備了。
無言以對,鄴無淵這回再次朝她靠近,最后直接抱住了她,“小姑姑,饒了我吧。”
這撒嬌服軟誰受得了,阮泱泱身體晃了晃,然后就笑了。
“好了好了,不嘗了,我再研究研究吧。”都這樣了,她若再往他嘴里塞,真成了。
“你不如叫廚房的人試著做,各種調料分別搭配,每煮出一樣來拿給你檢查。總是有合你意的,你這樣研究,待得新年了,怕是也吃不成。”枕著她肩膀,鄴無淵輕聲的說。最初他沒提意見,是覺著她找了個樂子消磨時間。可這會兒,往他嘴里塞,他還真配合不了。
“好吧。”斜眼看他,他也不幫她了,就只能這樣交給廚房的人去做了。
輕輕地環著她的肚子,又驚奇于她這樣還能鴨子坐,兩條腿撇開,好似感覺不到疼。
“香城以前就有這種吃法么?盛都倒是有類似的吃法,可是你又說不對。”鄴無淵繼續問她,這會兒倒是自己身體向后靠在了貴妃榻上,一邊摸著她一條向后撇的腿,她是真不疼。
“我神游太虛時所見,說了你也不知道,不是凡間的吃法兒。”她回頭看他,輕松說道。
神游太虛?她這樣回答,鄴無淵還真是不知該如何接了,這就不在他所掌控或涉獵的范圍內了,甚至想提兩句反問之語,都不知該怎么說。
“好吧,仙人吃的,我自然是不了解。”他輸了,就不該問這個。
阮泱泱不由笑,“放心吧,待得研究出來了,姑姑帶你吃仙人之物。”反手揉他的臉,他這樣子像個大兒子,還挺柔軟的。
所有的調料都被搬走了,搬到了廚房。而廚房也在同時接到了新的任務,就是要輪番的搭配所有的調料,直到搭配出阮泱泱滿意的。而且,這任務有時間限制,必須在新年之前配出來。
當然了,也并不是為難他們,阮泱泱將自己所寫的研究記錄也一并叫人送到了廚房去,有了她之前的那些殘缺不全的記錄,他們應該會更輕松些。
沒了事情可做,阮泱泱可不又恢復了以前的日子,每天沒事兒就是走動。因為不能出去,怕寒冷和路滑,就只能在屋子里來回走動了消磨時間了。不走動的時候,就是看書,或是和鄴無淵閑聊。又不能和他鬧,因為他不還手,特別無聊。
她還想在浴室那偌大的浴池里游泳來著,但是,鄴無淵不允。太封閉的話,一直有水霧,太熱,人會暈。但若通風,可能會冷,會風寒。
所以,都不行。
總之,這個計劃泡湯了。
鄴無淵會時隔四五天進宮一次,倒是快信每天都不會少,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的準時。若是晚來一會兒,他都會有些坐立不安似得。
阮泱泱從不問邊關如何,但看得出,是很忙亂的。
再偶爾的,有親衛會進來用說的來稟報些什么,蛐蛐細語的,她聽不到。
但是,她長眼睛了呀。但凡用心觀察的話,就會得出答案中的五分來。
剛剛走動完,她靠在床上,肚子里的家伙在動。衣料貼在肚子上,猛一下動的太厲害,她整個肚子都會跟著劇烈的晃動一下。
鄴無淵坐在床尾給她捏腳,在她肚子動的時候,他就會盯著看,不眨眼的那種,但不耽誤手上的動作。
“這些日子,魏小墨都做了什么?”她問,他也果然移開了視線。
“你怎么就知道,我會盯著他?”他說,也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親衛偶爾的進來,在你耳邊小聲的蛐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地下黨接頭。難道,不是在說魏小墨的事兒?”她的觀察,不會出錯。
“是在盯著他,他見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鄴無淵承認,手也滑到了她的小腿上。他捏的力度正好,十分舒服。
“是不是盯了這么久,發現他特別無聊?”想來,是沒什么收獲的。
“是啊,除了按時的見從城外來的他的人,他也不做什么正事。”可以說,是揮霍人生,特別腐爛,是鄴無淵極其厭惡的那種。
“他肯定是沒計劃好事,又要做那種損人不利己,但是他會不在乎又非常樂的事情。這么說吧,可能他計劃的事兒就是為了自己樂而已,不會給不相干的人造成什么麻煩和影響。”鄴無淵討厭魏小墨,阮泱泱知道。也完全不信他是個什么奇特的人,什么不要利益不要權勢,他覺著這世上沒有這樣的人。
鄴無淵不語,但是通過那眼神兒就看得出,他覺著只有她相信魏小墨是那樣的人。完全是被他蠱惑了,這就是妖精,凡人哪有這種能力,能讓她迷了眼。
“干嘛那樣看著我?”抬腿蹬了他一下,那眼神兒很不討喜。
“那就且走且看,他會不會讓你失望。”能得她這種信任,可不是特別惱人。
“算了,和你爭論這個,最終都是以你生氣為終結。氣著了你,我又心疼,不說了。”抬腿,用腳按在他肚子上,輕輕的動了動,就是哄他了。
當然了,她的哄也真是哄,讓心情不好的人瞬時就有了好心情。
抓住她的腳,嬌小而細致,雖是隨著她豐腴了些,腳和腳踝都長了些肉肉,但還是能夠一手掌握的。
腳趾甲都泛著光澤,可見她身體是健康的。
“知道就好,把你的心思,用在你丈夫身上。”他說,那語氣更像是在下什么軍令。
阮泱泱呵呵笑了兩聲,他在說丈夫這倆字兒的時候,真的是極其有底氣又鄭重。她原本是還想說大侄兒打擊他的,但看他那表情,她反倒是說不出口了。
新年真的近了,府中因為新年而置辦的東西都一一送來了。最多的是呂長山所置辦的,一如既往,他每年都會置辦年貨,并且是非常稀奇的,很貴的。
今年,依舊如此。不過,阮泱泱倒是叫他給魏小墨那兒送去一份,他今年擺明了要在盛都過新年。東夷的新年什么樣阮泱泱沒了解過,但他這么多年都在大衛混,肯定也是過的大衛的新年。
既如此,想他一個人即便是腐敗著,也挺可憐的。
呂長山沒有二話,很快的就給送去了。不過,回來傳遞的魏小墨的話卻是不怎么中聽,他嫌棄阮泱泱沒給他送來個廚子,只送一堆材料有什么用?
這種話誰聽了都得生氣,也就呂長山有修養,還能如常的回來給阮泱泱回話。
不過,魏小墨的話聽起來其實又是另外一個意思,他很無聊,需要同道中人和他一起玩兒。
盡管阮泱泱也挺想出去玩兒的,但很可惜,她無法出去,一起玩兒這個事兒,得延后了。至于延后到何時,也是未知。
再說,有她丈夫陪著,她在家里也挺舒適的。出不去屋子,她也適應了。
而且,因為要新年了,距離她肚子里這家伙要出生也沒多久了,想來也就一個多月的樣子吧。
終于能卸貨了,她累是累,但也期待。并且,走動的更勤快了,十分不想重復那二房琳小姐生產時的產狀。不說丑不丑的,疼是真的,她最怕疼了。
并且,有時想起這疼吧,她就焦慮,給自己心理建設也止不住的焦慮。
如何解呢,后來發現,還是廚房送來調好底料樣品的時候,能解決了這焦慮。
因為,味道十分相似。單單是聞味兒的話,是很像的。廚房真的是用牛油熬制的,就是顏色不夠紅,視覺上差了一點兒。
若是放到嘴里品嘗的話,仍舊差一點兒,并不是說不夠辛辣,而是,綜合的味道差一些。
試過幾次,外觀和氣味兒都很吸引人,很相似,但真正品嘗時,不夠。
而菌湯的,那則是非常順利和豐富了。
味道非常不錯,甚至完全可以當下就拿來涮火鍋的食材來吃的。
鄴無淵也見識到了,那辛辣的,他覺著她吃了肯定會不舒服。
而菌湯的,比較適合她,只不過,她還是在執著于辣湯的。
但,現在是她的樂趣,沒辦法阻止。只是真研究成功了,還是得攔著她。
“又開始流汗了,姑奶奶這幾日給你診脈就沒說過,為何會這樣嗎?”她單單坐在那里看書,暖爐距離她又很遠,她額頭鼻尖都會沁出汗珠來。
“沒說。不過,想來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有問題,她會說的。”阮泱泱不甚在意,流汗而已。這肚子這么重,她整天拖著帶著,能不流汗嘛。
就不信以鄴無淵這種體力,給他一個這么重的肚子帶著,他會始終輕松。
說起來,女人才是最堅強的,男人的堅強都是短暫的,女人則完全經得起時間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