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夷那些折騰到讓人吐血的事情,阮泱泱其實都聽到了。.chongsheng小shuo./陸續的,從他們的對話間,也差不多都了解了。
再加上她本來就了解墨家那幾位不為人知的秘密,在做出將所有事告知鄴無淵時,也幾乎就差不多猜到了會是這個結果。
叫那個假貨吃虧的同時,必然也會有人在其中得利。
一個個都是成了精的,有利益可得,怎會任它那么過去了。
但,那也都是東夷內部的事情了,他們爭得越兇,對于旁人來說,可不是越觀戰越高興。
這邊,拂羽榮遺他們的收尾工作已經接近尾聲,那么馬上就要啟程返回盛都了。
扳著手指頭算一算,距離這婚期,可只有半月了。
再加上回去得趕路,再在路上耽擱些時日,待得回了盛都,可不就到了眼皮底下了。
思及此,又怎能不焦躁。
阮泱泱可不會承認自己這是恐婚,她恐的不是婚,恐的是將來的輩分錯位。
待得回了將軍府,她覺得她第一件事不是去發愁該如何應對那婚禮,而是去天權閣老夫人老將軍的牌位前請罪去。
或者,她該再煉幾爐丹藥吃吃,吃的麻木不仁,估摸著在等待的時間里,也就不會被壓力逼迫的失去理智繼而狂躁的做出自己都不敢想的事兒了。
準備啟程了,這回倒是人馬齊全,因為善后完畢,再加上鄴無淵成婚的日子也到了,他手底下親近的人自然也要隨著回盛都。
反正,他們都挺高興的,一是因為東夷那內部的亂子,二是因為鄴無淵要成婚了,能夠娶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姑娘。在經歷了那么多年的戰爭,數次命懸一線,最終大勝停戰,而且人生大事也圓滿,可不真真值得開心。
連柯醉玥在參與這話題時也忍不住笑,甚至跟拂羽討教,該準備什么樣的賀禮。其他人送賀禮都是送主子,她倒是準備送主子的夫人。這份兒心思巧吧,可又的確是有些抓不準主意,不知送什么合適。
他們在路上一直在商議,你一句我一句的,各抒己見。其中拂羽主意最多,畢竟他掌管著信息部門,又整日穿金戴銀,一副有錢人的樣子,見多識廣也是真的。
再說,那時阮泱泱愛玩兒,紙醉金迷,拂羽也算是半個同路人。
一路上一直都是他話語較多,不過,倒是也頗為有道理,最后連榮遺都開始聽他發表高見。
回程的路,阮泱泱選擇坐馬車,沒有騎馬。
坐在馬車里,也是擋不住他們的談話聲傳進耳朵,她聽得清楚。
聽著聽著吧,她好像也就習慣了,甚至有時還會想一想那嫁衣什么樣子。畢竟是宮中出品,當時腦子還糊涂的時候,宮中的人特意去將軍府給她量尺寸來著。
當時量的那個細致,可想成品必然是不同凡響。再說,項蠡那是真真的賊頭,他最損了。為了兄弟,真是啥‘喪心病狂’的事兒都干得出來。
又連兄弟成婚這婚服的事兒都給包攬下來了,必然是最好的。
思來想去半天,轉念一想,又覺著自己忒沒意思,怎么還開始想這些了?
鄴無淵也是在外騎馬而行的,不過在行了兩天路之后,借著外頭淅淅瀝瀝開始下小雨,他就進馬車了,之后一直都沒出去。
阮泱泱就覺著這犢子是故意的,他那十年怕草繩的勁兒還沒過去呢,非得盯著她守著她才放心。
不過,和以前相比,他是放飛了些的。盯著她看,那就是盯著看,也不再壓制了,那種眼神兒,其實若仔細想想,最初停戰時他返回盛都,可不每次都這么盯著她瞧。
這般一對比,也就知他那時抱著什么樣的心態,這也可稱得上‘源遠流長’了,讓她想不到。
反正,她一直都保持著最坦然的狀態,他看就看,說話她也應聲。當然了,在心里頭還是忘不掉她小姑姑的輩分,同時又不斷的閃現那些倆人在一塊胡扯的畫面。
有時精神錯亂可能只差幾步,她已經走到邊緣,再給她身上壓一根稻草,可能她也就那么回事兒了。
路上,從北部關口也在往回趕的諸葛閑終于和這隊伍匯聚了。
他是一路風塵仆仆,盡管身邊一直跟著人,但還是把他累的夠嗆,冒出的胡渣都沒時間清理。
這匯聚了,他就直接被請到了馬車里,阮泱泱的眼睛一直不是太舒服,自然需要第一時間讓他給檢查檢查。
看到了諸葛閑,阮泱泱自然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那時把迷魘自己的神棍全部剖開的畫面,那時腦子糊涂不覺得怎樣,畢竟思想是偏執的。
倒是這會兒真覺得惡心的慌,大夫到底是大夫,血腥之中行動自如,朗風霽月。
不過,看他現在胡子拉碴的,倒也還是個凡人。
靠著車壁,稍稍的喝了些水,諸葛閑長出口氣,之后就先開始恭喜鄴無淵,婚期將至,回了盛都可就馬上要成婚禮了。
必然,是得恭喜先來一波。
鄴無淵也接受,受到恭喜,他挺開心的。
諸葛閑好像是提前了解了阮泱泱的情況,所以,他這恭喜倒是也沒對她說,只是問安之后,就開始詢問她的眼睛。嗯,只有眼睛,沒有腦子。
這都是人精,根本不提那茬兒,好像都忘了她之前數次大腦格式化的事兒。
“有時會刺痛,尤其是清晨剛剛醒來時最為嚴重。”阮泱泱也不隱瞞,這眼睛的確是不太舒服。諸葛閑那時配出來的止痛藥在鄴無淵那兒,她倒是有一天想討過來吃的。只是,他也說那止痛藥對身體不是太好,最后也就強撐著了。
聽完,諸葛閑也掌握了情況,之后,就開始給她檢查。
微微仰臉任他撥眼皮,他的檢查可謂是認真,可對阮泱泱來說,不免有幾分粗魯。因為本來就不舒服,他把她眼皮當成了爛桃撥來撥去,不由又想起他把人給剖了的畫面,她就覺著他或許可能會把她眼睛給剖了。
檢查了一通,馬車有點兒晃,諸葛閑就收了手,“瞧著是沒什么問題,眼睛是正常的。不急,待回了盛都,容在下再為阮小姐好生檢查。再說,盛都的藥材是最足的,要什么都能找到。”
阮泱泱輕輕地點了點頭,這一點她是承認的,若說這世上哪里藥物最充足,還得是盛都。那宮里,什么都有。但凡鄴無淵想要,必然是沒有要不到的。
身體向后,鄴無淵自動的就把靠枕放在了她腰后,她倚靠好了,眼睛也閉上了。
馬車行在官道上,速度不快不慢,晃晃悠悠,阮泱泱還真有點兒迷糊。
正是因為她迷糊了,鄴無淵和諸葛閑可能覺得她是睡著了,就開始說起了話。
諸葛閑無不是關心鄴無淵的身體狀況,大婚在即,這作為下屬,可不得關心一番。當然了,他是大夫,那關心的方向就和其他人不一樣。
譬如拂羽榮遺等人,他們琢磨的是送什么賀禮,還有借著鄴無淵大婚這些時日,他們也能在盛都停留一陣兒,如何閑散作樂什么的。
和他們相比,諸葛閑就比較實在了,他問的是鄴無淵的身體,這半年來,他可是心累身又累。這眼瞅著大婚在即,可不是得關注關注他這身體能不能撐得住?
似乎,男人之間,經常說這些吧,鄴無淵也沒如何。
他只是緩緩的抬手,把阮泱泱原本靠著車壁的腦袋扳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讓她枕在自己肩上,能舒服些。
“諸葛神醫還另有建議?”他問,面色如常,可看不出尷尬來。
“將軍若狀態良好,那屬下著實是高興的,這么多年,可不是心想事成嘛。就是阮小姐這情況有些復雜,之前也給她檢查過,阮小姐屬于那種傷了就不容易愈合的人。我就想啊,洞房花燭,將軍若太過孟浪,阮小姐興許…”話還沒說完呢,鄴無淵就踢了他一腳。那一腳倒不算重,可諸葛閑沒功夫啊,被踹的痛呼一聲。
“好好好,屬下多言了。”諸葛閑邊捂著腿邊笑,他這關心可不全然是關心,可不逗悶子嘛。
鄴無淵懶得看他,微微側頸看向枕在自己肩膀上的人,馬車輕輕的搖晃,她也在跟著搖晃。不過,搖晃的還是有些節奏的,無意識間還是把自己控制的很好,一時半會兒的不會栽倒。
看了她一會兒,鄴無淵忽的又看向了諸葛閑,“你有能讓她盡快恢復的藥?”
他這一問,諸葛閑就樂了。沒樂出聲,可把嘴唇咬住了,可見憋得多厲害。
鄴無淵一腿抬起作勢還要踢他,他立即連連點頭,“唉,這當初啊,屬下就為將軍考慮過這方面。若說藥,現在肯定沒有,可屬下這方子記心里了。待回去了,有將軍樂的。”
諸葛閑到底也是個清淡有傲骨的人,這會兒是真不掩飾,樂子啊,還是鄴無淵的樂子,不笑都對不起自己。
鄴無淵也懶得看他笑,他必然是擔心的,她太嬌弱了,怕疼,他又不會真不顧她感受。
所以,諸葛閑笑談起這事兒來,他是真憂慮上了。
“其實這民間啊,就有不少這方面的藥,雖被大部分人定為下九流,可屬下卻不這么認為。不管是什么藥,能讓人舒坦,又不會傷害根本,那就是好藥。”大夫的看法,與尋常人那是肯定不一樣的。
“舒坦?倒也可行。不過,她很容易會對某些藥物不服,吃了魚肉都會醉。”冒出這個想法,鄴無淵又否定了,覺得不妥,怕反而傷了她。
這問題在諸葛閑那兒卻不成問題,“將軍別愁啊,屬下也算對阮小姐的身體情況有些了解,必然可以針對她另配個方子出來。”這能難倒一個神醫嘛。
再說了,他真是有點兒‘技癢’,而且這還是‘幫助’他主子,可不得盡力。
鄴無淵是深思熟慮的,當然了,這個深思熟慮也沒有太長時間。片刻后,他就輕輕頜首,“也好,總是不忍叫她太痛苦。”
他這話說完,腰腹側就被一只手給掐住了,那是五指齊上陣,他肌肉塊再大,也還是沒逃過。
低低的痛呼了一聲,鄴無淵迅速的抓住那只手,這一扭頭,就和阮泱泱的眼睛對上了。
她瞪著他,臉也是紅的,他們倆剛剛說的話,她可一字不差的都聽到了。
鄴無淵也跟著尷尬了,脖子快速充血往上蔓延,兩只耳朵都紅了。
“泱兒…”話還沒說完呢,阮泱泱另一手就上來了,把他的嘴捂個嚴嚴實實。
這場面,一看就不適合在場啊,諸葛閑立即起身,盡量悄悄地走出了馬車。
“不許說話,不許看我。你這沒大沒小的東西,我…我咬死你算了!”她真的臉紅到幾近滴血,她腦子再不好使也聽得明白他們倆說的是啥。什么痛苦,舒坦,啊呸!
鄴無淵盯著她看,雖是耳朵根都紅的,可眼睛卻沒有任何躲閃。
對上他那眼睛,阮泱泱盯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放下了手,然后把臉扭到一側去,她整個人都在散發熱氣。
鄴無淵果然聽她的沒有再說話,可不看她…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聽得到車輪前行聲和馬蹄聲,阮泱泱的臉一直都是紅的,熱的她覺得都有點兒呼吸不上來了。
這個她也不是沒想過,畢竟,鄴無淵的身體…還是挺有吸引力的。
可…也僅限于她自己想啊,這忽然間的聽著了,可不覺著自己‘老不正經’嘛。
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齷齪’更上一層,對他…也饞啊!
羞愧,何為羞愧?此為羞愧也!
咬著嘴唇,她思忖著,想說啥,可又不知該說啥。
紅紅的臉鼓著,鼓的跟青蛙似得。
鄴無淵一直歪頭看她,甚至中途還把水壺遞給她,她卻是更把臉往那頭扭了,不理他。
沒辦法,鄴無淵只得收回手,但還是聽話的沒跟她說話。
在官道上行路還是十分快的,再說本來就著急,畢竟婚期就在眼前兒了,主角還沒回家呢,想必府里張羅的人也都著急了。
終于,又在路上行了三天,可算進了盛都。
這座城還是這座城,一切都不曾變過。
變的,是人。不只是生在這個世界的人,還有她這個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看客的人。
這回了盛都,回了將軍府,她就覺著自己像個傻狍子!
明知道回來干嘛,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來了。
小棠和小梨見著她,那真是眼淚噼里啪啦。府里是全都準備好了,一派喜色,她們倆在那兒哭哭唧唧,可不映襯的阮泱泱心里更悲涼了。
“行了,別哭了。我去給老夫人上柱香,你們倆這帶著眼淚著實煞風景。”阮泱泱抬手給她們倆抹眼淚,之后就自顧自的朝著天權閣的方向走去。
小棠和小梨立即跟上,后面,鄴無淵一直看著她走遠,才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
“將軍,別急。方子啊,已經出來了。”諸葛閑反手揉著自己的后頸,他這大夫按摩手法也是相當到位的,按得自己齜牙咧嘴。
鄴無淵一眼掃過來,沒說話,顯然是叫他閉嘴,還敢說這事兒?因為這事兒,這幾天阮泱泱都沒跟他說過話。
諸葛閑卻是又忍不住笑了,他可是很久都沒遇見過這么好笑的事兒了。
那邊,阮泱泱到了天權閣,黃姨看到她,又是免不了一陣兒眼淚攻勢。之前阮泱泱糊涂成那樣兒,黃姨可不揪心,這么多年了,一直在府里,老夫人喜歡她,黃姨也喜歡啊。
如今事情發展成這樣,也無法說怨不怨誰,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
自從圣旨下來那天,黃姨就想過,老夫人喜歡阮泱泱,看樣子將軍也是極為喜歡的。這也算是兩好聚一處了,皆大歡喜!
看著黃姨,阮泱泱可不就想到老夫人了。敬香,之后她就跪在那兒,看著供奉的牌位,始終無聲。
黃姨和小棠小梨站在旁邊,更是不知該說些什么,這眼下,婚期也沒幾天了,府里上上下下,全都準備好了。
跪在那兒,阮泱泱腦子里回想的,都是老夫人臨終時囑托她的畫面。
一遍一遍的,翻來覆去,就像她腦子里頭有個復讀機似得。
沒人說話,只有阮泱泱跪在那兒,她呼吸都十分清淺,腦子里在想別的,呼吸都跟著遲緩了。
“小棠。”驀地,阮泱泱忽然開口。
“誒!”小棠立即在旁邊蹲下,不眨眼的看著阮泱泱。
“你一會兒叫尚青去呂長山那兒一趟,叫他把盛都如今市面上賣的酒都搜羅一份送來。”她還在盯著老夫人老將軍的牌位呢,嘴上說的卻完全是不搭邊兒的事。
“啊?哦,好,這就去。”小棠不解,可也知道不該問。起身,快步的離開。
跪在那兒,阮泱泱這會兒才深深地吸口氣,就像做了什么天大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