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啊,是真黑。但也僅限于黑而已,根本不安靜。
藏在深山里的那些動物一直在叫喚,沒個消停的時候,發出的那些叫聲,簡直是吵得人耳膜都要碎了。
這小小的山洞里,阮泱泱這么長時間始終坐在那兒,眼睛閉著,看起來是始終沒敢睜開。
鄴無淵則一直都在她身邊,分明就是在看守著她,不時的用手摸一摸她的臉蛋兒,想確認一下她的情況。
而且,也很想讓她趕緊睜開眼睛,他好瞧瞧,眼睛到底有沒有出問題。
不過,阮泱泱是真的疼,睜不開。坐在那兒,又不再說話了,安靜的。好在是呼吸一直很均勻,身體情況應該是平穩的。
她最怕疼,疼起來就眼淚噼里啪啦,坐了那么久,除了睜不開眼之外,倒也沒淚流不止。
“喝水么?”已經時近半夜了,鄴無淵微微傾身湊近她,詢問。
他這一靠過來,熱氣就跟著過來了,即便是不睜開眼睛,也能知道他距離她有多近。感覺著,他鼻子都要蹭到她鼻子上了。
“不用。”回答他,她一邊稍稍向后躲了躲,躲開這讓她覺得快要窒息的熱氣。
鄴無淵輕嘆口氣,手落在她的后腦上輕輕撫摸,也是希望能緩解她的不適。
天際隱隱的有一條亮線,新的一天,已經來臨了。
他們在這里,根本就不知那邊到底都發生了些什么事兒,但可想,必然不會平靜了。
驀地,鄴無淵似乎是聽到了什么,起身,快速的走到山洞口。隱蔽自己的同時,微微探身向下看。
光線哪有那么好,但對于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看到了什么,他繼而抬手,用食指指背敲了下一旁的石壁,下面的人立即就聽到了動靜。
鄴無淵退回去,下一刻,有人跳了上來,如此光線,這人亦是披著黑暗。而且,還帶著一身血腥之氣。
“我說主子,是提前計劃好藏身這一片,可你這藏的也太隱秘了,讓我這通好找。”來的是拂羽,他進來便開始脫衣服,那一身的黑衣上頭,都是血。
隨著他話音落下,又有人跳了上來,是拂羽手底下的人。
都和他主子一樣,進來便脫衣服,那外面的黑衣濃濃的血氣。就他們這一身味兒,在這種林子里,非得惹得那些鼻子特別靈的小動物們都尋味兒找來不可。
“水。”鄴無淵卻是沒太多話,只是一個字兒。
水壺立即被送了過來,鄴無淵接過,擰開蓋子,又坐回了阮泱泱身邊。
“喝水。”他低聲的說了句,之后另一手托著她的下頜,把水壺送到她嘴邊。
閉著眼睛,阮泱泱倒是順從的喝水,喝了好幾口,才搖頭表示不喝了。
“阮小姐,覺得如何了?諸葛閑可是認為,你見著了原本在場的所有人,應該會有點兒作用。只不過在下瞧著,似乎,沒什么用呢?”主要是,這從進來開始,就瞧她閉著眼睛,也不睜開,安安靜靜不吱聲,也根本看不出來好還是不好啊。
“你那仇敵魏小墨呢?”阮泱泱問,眼睛還是沒睜開。
“魏小墨啊,他才賊呢。東夷那小胖皇帝來了,他就溜了。不過,八成他沒躲遠,指不定貓哪兒看熱鬧呢。”拂羽輕嗤一聲,這仇啊,本想今日趁亂報了呢。誰又想到,魏小墨真是個妖,這東夷小皇帝擺明了是準備抓住此難得的機會,墨府可能會受到些沖擊。他倒好,完全不在乎,這人的腦子,真是絕了。
阮泱泱聽了,倒是也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就只是聽到了而已。
“按原計劃陸續撤出去,外圍必然重兵把守,榮遺在外也不好接應。必然不能叫他暴露了,畢竟那條線還有用處。”鄴無淵就坐在阮泱泱身邊,一只手也繞到了她背后。他這般下意識的護著,早就是習慣養成。
而且,在其他人看來,也沒什么不妥,畢竟更‘辣眼睛’的畫面,他們也見識過。
只不過,阮泱泱卻是緩緩的挺直了脊背,她這動作不算是太明顯,他們在說話,倒也沒人注意到。
把臉朝著一側扭過去,她試著睜眼睛,很疼,不只是眼皮疼,眼珠子也疼。
這種疼,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刺一樣,讓她不敢睜,只是閉著才能舒服些。
可,這也閉了太久了,她自己也是著急,更想確定一下自己的眼珠子是否還完好無損。
試探著,疼也忍著,兩只手都握緊了,眼睛終是掀開了一半。
洞口那里有些微的光亮,是因為天要亮了。
眼淚也隨之涌出來,這刺痛讓她不由想閉眼。
這回她是死撐著沒再閉眼,就那么一直睜著,直至眼睛全部睜開,眼淚跟不要錢似得往下掉。
抬手,沒什么力氣,慢慢的抹掉臉上的眼淚,好像這睜開了,也就沒什么了。
她一有動作,鄴無淵自然也注意到了,圈著她后背,一邊歪頭去看她,“泱兒,眼睛睜開了?轉過來我看看。”
他是真擔心她眼睛會出什么問題,另一手捧著她臉就把她掰過來了。
眼睛里還有眼淚了,就這么對上他的眼睛,阮泱泱有片刻的愣怔,之后微微垂眸,搖頭,“沒事兒,我能看見。”
“那就好。”用拇指抹著她臉上的淚,多久沒見她這樣眼淚噼里啪啦的樣子了,這回啊,是真疼了。
“阮小姐沒事就好,諸葛閑啊,這么多年我就沒見他那么愁過,熬得白頭發都要冒出來了。”拂羽在對面坐下,他是累的夠嗆,臉上被劃傷了,留有一道血痕,不過還真不影響他的樣貌。
“東夷的皇帝來了此處,我們想要離開是不是就更困難了?那個假的墨楠奚是墨府真正的掌權者,她厲害著呢。東夷皇帝若是沒有太大的把握,興許此次,會被教訓的很慘,墨府的權利也沒準兒被動的更上一層。”眼淚不再往外流了,只是眼睛里還霧蒙蒙的。她說著話,語調平穩有序,可見頭腦是十分清醒的。
拂羽輕輕點頭,“這假的墨楠奚,也是墨家人,似乎,她父親是當年墨府老將軍的親弟弟吧。”這一通調查,經歷的兇險可是這外人無法想象的。
“對,她父親與墨府老將軍是親兄弟。這是一次十分難得的機會,東夷的皇帝也借機出手了,既是如此難得,那么就必然不能叫這假貨得利張狂。我可以提供給拂羽公子一個秘聞,縱使你們再查,也查不到的秘聞。這墨府是東夷最古老的世家,世家之首,他們在很早很早以前,為了保證家族內血脈純正,他們便在族內通婚。名聲不好聽,他們就另想了法子,但凡有女兒出生,便會秘密過繼,更改姓氏。雖不至于親兄妹通婚,可也不出三代之內。如今掌權墨府的這個假貨是唯一一個當年沒有被過繼出去的女兒,她從小在墨府長大,年長于老將軍膝下的兩子,那兩子是雙胞胎兄弟,一個是魏小墨,一個是元息。魏小墨就是真正的墨楠奚,十歲之前也長于墨府。也就是在他十歲那年,老將軍忽然患病,老將軍的弟弟就趁機篡權了。那個假貨囚禁了魏小墨,要把他當成禁臠一樣養,當然了,不止他,還有另外一個從出生時就被送到佛門的元息,她一直認為,他們兄弟倆都是她的。如今,她更是急于把他們倆抓回去。魏小墨是個妖精,或許東夷沒人認識他,可元息不是啊,他在北部,是得道高僧,備受尊敬。”一一的說,隨著她說話,霧蒙蒙的眼睛里都有刀子。
她的思路特別清晰,能看得出這東夷墨府里那些一直隱藏的爛事她都知道了,特別了解。
拂羽聽她說完,表情也是幾許諱莫如深,誰又能想到,他們費勁巴拉冒著那么多兇險,才挖出一點兒,還以為是大秘密,阮泱泱其實都知道了。
這回,那三個人的身份,糾葛,就總算都清楚了。
“夠惡心的,整個家族,亂的呀,都理不清了。”拂羽在腦子里分析了一下,打比方,這墨府最開始只有兄妹倆,不管他們倆是不是一母同胞,反正結合了。之后,生下來四個孩子,兩男兩女。
這兩男兩女又結合,各自又生下兩男兩女,兩家互相結親,之后再繁衍。
一輩復一輩,就這么折騰來折騰去,一家子雜種啊。
“他們亂他們的,總之,這事兒可以用來做文章,有墨府折騰的。不過,我們或許會無意中幫了元息,更穩定他的地位了。”阮泱泱輕輕地嘆了一聲,若要他們兩敗俱傷,不是那么太容易。畢竟,元息那模樣,可就真的能騙人。
聽她說完,拂羽輕輕點了點頭,反正按如今看,假墨楠奚是掌實權的,她最難對付了。
鄴無淵也不知何時一直在垂眸看她,當然了,他盯著她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兒。只不過,這會兒,他的眼神兒卻有那么幾分深沉和探究。
她…又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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