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酒樓的客房燈火很足,只開了一扇窗子,風徐徐的吹進來,吹得桌子上的黃紙也跟著拂動。
不過,片刻后就被鎮紙壓住了,黃紙上用朱砂畫的看不懂的圖案,可不就是符嘛。
圓天說她會畫符,還真不是假話,她真的會畫。
她見凌玄子畫過,各種符,驅邪的,鎮妖的,逃生的,保命的,林林總總。
又畫出一張來,放下筆,她拿起符紙舉起來,對著燈火的方向,那么仔細的看。
上下看了看,又吹了吹,上頭的朱砂也干了。
她捏著那道符,先在手指之間轉了兩圈,隨后扭頭看向坐在她身邊的鄴無淵。
他一直在這兒坐著陪著她,給她遞黃紙,收符紙,有風在吹,他又拿鎮紙壓著,可不把她這些鬼畫符當成寶貝了。
食指中指反向捏著那道符,她這手法真正是道家的,別看她在煙霞山三個多月一直在山巔煉丹,實際上凌玄子會的那一套,她也看來了個七七八八。但凡看到了,她都學會了。
捏著符,直接點在了鄴無淵的眉心。
也虧得鄴無淵沒躲,畢竟,她速度再快,又豈會有鄴無淵更快。
符落在眉心,鄴無淵沒動,只是微微閉上了眼睛,鼻息間都是朱砂的味兒。
聽她又嘟囔了一句什么,之后才拿走那張符。她兩只手十根手指轉的那才快呢,符紙很快被折疊起來,折成了個銅錢大小的三角狀。
折好,托于掌心,直接遞到了鄴無淵面前,“給你。”
接過,鄴無淵看了看,“既然是專門為我畫的,那必然不是驅邪符。這是…保平安的?”畢竟,她一路來,都挺在意他這顆頭的。
“錯。”回答錯誤,圓天笑了一聲,略顯得意。
拿起筆,繼續畫符。
不是保平安的,鄴無淵還真有些不解了,那這又代表的是什么。
微微歪頭看她,他又稍稍傾身靠近她一些,“那還得請山人賜教,這是什么符?”有一些,他是能看懂的。因為在最上方,會有一些字。在真元觀里的時候,經常能見著。壁畫,靈幡,靈旗。
可他到底不是道家弟子,更深奧的他也沒見過。
“那是一張讓我放心的符,長得那么好看,可不招蜂引蝶。此乃避花符,助你躲避桃花。”邊說,她手上還不停,又一道符畫出來,和那張所謂的避花符不一樣。
鄴無淵是無言以對的,桃花?他似乎和這個詞兒也沒什么緣分,她才是多慮了。
正無奈著呢,她新完工的那道符又貼在了他眉心上,嘟嘟囔囔又說了一句,才把符給揭走。
如同上次似得,折疊,不過這回可不是純三角狀,還多出來兩個‘角’。
折疊好,再次托在掌心給了他,“此乃隱身符,搭配避花符共同使用,效果更好。”躲不過就隱身嘛,她考慮的多周到。
鄴無淵接過,忍俊不禁,“真的會隱身?”
“心誠則靈。”她也不說好使不好使,拿心誠搪塞,可不讓人無語。
在街頭上行走江湖的騙子就是這樣騙人的,一切以心誠為令,好使或者不好使,都可以用心誠來解釋。
她送的,甭管是個啥都得收起來啊。
將那兩道符收起來,鄴無淵又繼續去看她,她又接著畫起來了。
“這又是什么?”他問,這總不會還是送給他的吧。
“此乃化水符。”她微微挑眉,手上動作不停,行云流水。
鄴無淵想了想,繼而又歪頭瞅她的臉,他自己都要貼到桌子上了,“山人能否以誠相告,你這符,是不是隨意亂畫的?”
畫符的人手一頓,繼而轉眼去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帶著笑,并且笑的還有點兒狡黠,“你猜呢。”
鄴無淵抿起唇角,“你說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圓天淡淡的哼了一聲,又拿起手里這張符遞給了他,這回沒直接貼到他眉心上。
接過來,鄴無淵看了看上頭的字符,他是真的一個都不認識。若說她是亂寫亂畫吧,可總體勾畫一處,倒也挺有美感的,并非亂七八糟。
“這得橫著看。”抓著他的手,讓他把字符橫過來。
鄴無淵看了看,嗯,還是看不懂。
看他那滿眼不解的樣子,圓天十分高興,就知道他看不懂。
就在這時,外面遠空之中忽然響起了砰地一聲巨響,桌邊的兩個人都不由眼睛一動,隨后扭頭看向了半開的窗子。
透過半開的窗子,看得到遠處的夜空一片金色,徐徐的灑下,半邊夜空都亮了似得。
眼看著那些耀目的金色徐徐落下,很顯然,這是煙火啊。
圓天起身,走到窗邊,將窗子都打開了,正好第二波煙花炸起,亮徹夜空。
放煙火的地方,其實距離這里很遠,可煙火太大了,以至于站在這邊兒,圓天的臉都被鍍上了一層金光。
“今天是什么日子?這些凡人如此大張旗鼓。”扭頭看了一眼已走到她身邊的鄴無淵,凡人的節慶,她不太了解。也就更不知道,今天是個什么特殊的日子了。
鄴無淵看著在遠處夜空炸起來的煙火,他的瞳眸也變成了金色的,卻夾雜著難以忽視的冷光。
“并不是什么大日子。”他說,同時微微垂眸看向樓下。在那煙火第一回炸起來的時候,親衛就已經出去了。
第三波煙火炸起,這回可不只是金色了,期間夾雜著些紅色,金紅輝映,確實漂亮。
而且,這煙火在夜空上炸起來時,并非是尋常的那種扇形的形狀,反而像是個什么動物。只是,有點兒不倫不類,可能技藝始終沒太掌握好,瞧著反倒好笑。
圓天看著,不由笑,“這是個啥?兔子?”可這兔子可太寒磣了,七扭八歪的,像是個被吞掉了一半的兔子。
鄴無淵卻是沒有言語,只是看著那邊夜空之中的煙火徐徐降落下去,夜空再次恢復了黑暗。
沒有了,一切都寂靜了,圓天倚在窗口,看著黑暗下來的夜空,她只覺得凡人無聊。
轉身,她去桌邊拿來了幾張黃符。直接在窗口外面貼了幾張,又念念叨叨的嘟囔了幾句,真像驅邪的樣兒。
“真是覺得城里有妖?”鄴無淵問她,聽起來他好似也在玩笑。
“沒準兒啊,這城里不干凈。”圓天搖了搖頭,反正無緣無故的有人夜里放煙火,還搞得這么大動靜,又不是節日,鬼知道是誰在鬼搞。
貼了符,她就好像放心了些,這會兒來看,興許她畫的這些驅邪的符,可能是真的,不是隨便亂畫的。
轉身,她對外頭也沒啥興趣了,繼續坐在桌邊鼓搗自己的符。
酒樓下的街道上,有親衛快速而過的身影。有幾人在路過這下面時停了下來,對著二樓窗口的鄴無淵揮舞了幾下手,那是一些最簡潔的傳遞信息的手勢。
鄴無淵面色平靜,不過,映著黑夜的眼睛卻是一片冰寒。
果真是執著,栽了那么多人,還是把他給吊出來了。
轉頭去看坐在桌邊的阮泱泱,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經對外面的一切不感興趣了。
試圖引起這樣的她的注意,怕是沒那么容易,炸亮了半邊天,也沒什么用。
關上窗子,他也返身慢步的回到阮泱泱身邊,低頭看她,她還在拿著筆畫符呢。真真是鬼畫符,除卻那些驅邪的可能是跟凌玄子學來的,其他的,鄴無淵認定都是她自己瞎編的。
不過,她瞎編的也是以假亂真,根本看不出問題來。
她就是聰明啊,真真假假的,她糊弄起人來,那才是讓人分不出真假來呢。
“這又是什么?”她又畫出一張來,自己在那兒欣賞呢。鄴無淵站在她旁邊忍不住笑,問道。
“遁。”她說,就一個字兒。
信她個鬼!自己瞎畫的,說的話聽著卻玄的很,騙人。
“山人真是天才。”這若是拿出去賣,能糊弄不少人。
較為得意,把這張符放到一邊兒,她又開始提筆畫,“你不去休息?”
“今日進城時你也看到了,有人在這城里亂來,我哪能安睡?山人畫了這么多的符,飛天遁地,斬妖除魔,哪一種都有。我覺得,還是在山人的庇佑下較為安全。”在她旁邊坐下,他歪頭看她,眼睛里可不有星星。
瞄他一眼,圓天就覺得他這樣乖乖的特像什么小獸,很想撓撓他下巴,沒準兒他會開心的立即滿地打滾兒。
“隨你。”圓天也沒阻攔,想待在她身邊就待著唄。
手肘撐在桌子上,以手撐著下頜,鄴無淵就那么認真專心的看她。
“若忽然有一人,像是抓住了你的筋一樣,做的每件事都能討你開心,你會如何?”驀地,他小聲問道。
期間,有那么點兒…黯然。
圓天提著筆,又轉頭去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轉了轉,“那只能說明,那人適合做奴才唄。只可惜,我身邊有你個奴隸就夠了,不需要奴才。”能討主人歡心,可不奴才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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