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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見鬼了不是

  共在人間說天上,不知天上憶人間。

  腦子里頭轉悠著這句充滿了想象力的詩句,同時又覺得腦袋里頭在轟鳴似得,一直在叫,就跟在里面安了一臺拖拉機。

  她此時還真不知是天上還是人間,暈暈沉沉,好像整個人都在飄飄蕩蕩的。

  想動一下手指頭吧,也沒什么力氣調動,渾身上下,她覺得就是酥了。

  這種體驗著實不好,她一個勁兒的動眼珠,就是想盡快的睜開眼睛,想知道自己是咋回事兒。

  真真是好不容易啊,眼皮受自己控制,微微掀開了那么一絲,光亮也進入了視線內。

  那點兒光暈刺眼的很,刺得眼睛都在疼。好像眼睛睜開了,聽覺也逐漸恢復,她聽見了一些不太吉祥的聲音,也是她最討厭和害怕的聲音。

  意識到附近有雞,阮泱泱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間豎了起來,這可比頭上頂著一顆雷還要驚悚。

  眼睛也在瞬間睜大,原本骨肉發酥,卻也真是此時力量集中,刷的扭過頭去,一只放大的雞就近在眼前。就跟兒時那往她臉上飛,撲過來的雞一樣的架勢。原本很小吧,可是越來越近,它就變得越來越大。

  真真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爬起來,甚至都顧及不上周遭到底什么環境。她整個人跳起來,腦門兒就撞到了什么,疼的她眼前發花。

  抬手捂著腦袋,連連后退,她此時可不只是看到一只雞,而是七八只。雖是母雞,可也長得極其嚇人。大概是因為她忽然起身了,它們也被驚著了,亂走不說,還咕咕咕的叫,太恐怖了。

  連續后退,腳上踩到了什么,她直接被絆倒。可也是關注不得,爬起來繼續往后,一直退無可退,這才發覺自己已經靠在了柵欄邊兒。

  那些雞在這個地方距離她最遠的一角,可也十分近,讓她沒有絲毫的安全感,頭發絲兒都要炸起來了。

  此時,她才看到其他人,橫七豎八的都躺在地上,每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干草,好像被埋起來了似得。

  她剛剛踩到了誰,也被吵醒了,身體一輕動,蓋在身上的干草就掉了下去。

  阮泱泱單手捂著腦門,另一手抓著身后的柵欄,轉眼去看他,是馬長岐。

  他趴在那兒,上半身又壓著一個誰,仔細看衣服,是那位‘李公子’了。、

  這馬長岐,是真的聽阮泱泱的話,叫他舍出自己的命去保護人家,別看沒武功,他還真是舍命在保護。

  他動彈的也不是太厲害,沒什么勁兒的樣子,和阮泱泱剛開始醒過來一樣。

  當然了,現在阮泱泱的兩條腿也在打顫,她仍舊一樣的骨肉發酥發軟,但緣何能站在這里堅持著,無非就是那些雞的功勞。

  馬長岐也醒了,但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受控制,還真是著急了。

  阮泱泱看他趴在那兒一抖一抖的,擔心他再嚇著那些雞,引得它們亂飛,她就緩緩的蹲了下來。

  背后靠著柵欄,她盡力的發出聲音,“馬長岐。”喊他,其實舌頭不受控,發出的皆是氣音。

  接連喊了兩聲,那邊馬長岐才聽著,真是耗費了不少的功夫把腦袋扭過來,就看到阮泱泱了。

  “小姑姑。”不用想,馬長岐的境況和她一樣,能發出氣音就不錯了。

  “這是哪兒?”她問,說了這幾句話,她汗都下來了。

  “不記得了。”馬長岐也不知道。

  他們在逃跑,鬼知道怎么回事兒,跑著跑著,就眼前發黑,身體往地上墜,好像地上忽然長出了幾雙手,在拉扯他們一樣。

  再之后…就不記得了。

  是了,他們先發作,一個個腳步遲緩神情也跟著呆滯,跟著他們的那兩個親衛就發現了。

  很快的,自己身上也出現了問題,當機立斷,便拖著這幾個神志不清的人就近的跳進了一家的倉房里。

  這倉房里靠墻的那邊有雞窩,養著雞,這邊是一堆干草。

  跳進了這里后,親衛也不行了,借著最后那股勁兒,扯了幾把干草遮蓋到其他幾個人身上,就也暈迷了。

  “也不知什么時辰了,把他們叫醒,趕緊走。”身體無力,阮泱泱蹲在那兒兩條腿一個勁兒的抖。

  不過,仍舊試探著往另一側爬,她看到了被干草掩蓋的小梨和小棠。

  手指頭沒勁兒,就只得推搡,小小的推搡。

  那邊,馬長岐在叫被他壓在身下的項蠡。他也是著急,直接去拍人家的臉。

  雖是沒力氣吧,可在這個地方也有點兒響亮。那邊也被他們嚇著的母雞動也不動,只是偶爾歪下頭,盯著他們。

  “你要死啊,別拍他臉。”阮泱泱自然瞧見了,喊不出聲也要用氣音吼他,這要是忽然睜開眼睛,瞧他扇自己,可不得生氣。

  這一直在天上坐著的人,你扇他臉,他不得氣的殺你全家?

  馬長岐收手,趴在那兒又扭頭看著阮泱泱,全身上下都沒勁兒,他還偏偏此時要弄清楚,“小姑姑,他真是…”昨兒焦急,也沒時間問,這會兒,想起這個,他就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看來,他哥這事兒真鬧得挺大,天上的都來了。

  “那你就扇他。”不信拉倒。

  馬長岐怎么還可能敢下手,只得輕輕推搡。推搡了那么幾下,雖沒用太大的力氣,他倒是也有反應了。

  小棠和小梨也逐漸轉醒,但大家情況都差不多,渾身無力,連想說話都困難。

  那兩個親衛也在附近,在跳進來這里之后,他們倆真是第一時間就把阮泱泱放到了最里面,時刻不忘自己的職責,要保護她。

  其余人,真是隨意那么一放,所以馬長岐和項蠡才是那個造型。

  親衛醒來,真是無比著急,同時身體又力不從心,便發出聲音一個勁兒的要跟阮泱泱說話。

  “阮小姐,先走。”他們不贊同阮泱泱繼續留在這里,趕緊出去,尋自己人。

  “天亮了,估計也沒什么事兒了。”阮泱泱輕輕搖頭,這個時候讓她自己走,她是走不了的。首先是沒力氣,再來就是想從這倉房出去,就得從雞群那邊過去,她可不敢走。

  想起雞,她就去瞄它們,瞧它們歪著頭小眼睛一動一動,白眼皮跟著一翻一翻,她就汗毛倒豎。

  “小姐,你的頭…”小棠醒了,一眼就看到了阮泱泱的腦門兒都破了。血沿著她的額角往下流,雖沒有流太多,可是那周邊都紫了。

  小棠的小氣音阮泱泱也聽到了,她略艱難的翻過自己的手看了看手心,的確是有血,她剛剛摸著了。

  “沒事兒。”雞太嚇人了,以至于她連疼都忽略了。

  陸續的都醒了過來,項蠡也醒了,雖是情況不怎么好,但他倒是鎮定。

  必然了,人家大風大浪大事的,什么沒見過。

  想起身離開,可是各個力不從心,親衛著急,可真是著急也沒用。

  就在這時,那邊的雞開始咕咕叫,開始亂走,這邊幾個人都看了過去。

  顯而易見,它們是聽見了什么動靜,才會開始躁動起來。

  全部都往倉房大門的方向看,下一刻,親衛就看向了阮泱泱身后柵欄的方向,有人影出現在柵欄外不遠處。

  各自噤聲,連呼吸都竭力的屏住,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出現的人是誰。是敵是友,還是尋常的過路人。

  他們安靜,雞群的咕咕聲就更清晰了,阮泱泱只覺得頭皮發麻。她本就怕這些玩意兒,誰又想到有一天還會和它們同處一片天地,距離這么近。

  也多虧她一直在控制著自己,否則,真的會尖叫起來,它們太嚇人了。

  外面的人終于挪到了柵欄邊緣,他們也是聽到了這里的雞亂叫一氣,才會過來瞧瞧。

  這可好,越過一人高的柵欄往里頭一瞧,便瞧見了橫七豎八躲在這里的人。

  “找到了,在這兒。”大喊一聲,隨后人一個接著一個的往倉房里跳,徹底把這里的雞給嚇著了。

  真真的雞飛狗跳,阮泱泱立時縮成一團,她是真怕了那些雞。眼見著它們飛起來,她就覺得它們會跳到自己頭上來。

  作孽的母雞們亂飛一氣,叫的慘絕人寰,真把這家的主人給招來了。

  所幸這個時候,尋人的親衛都進來了。

  驀地,縮在那兒的阮泱泱被抱住,略著急的聲音也在她耳朵邊響起,“沒事了,咱們走。”是鄴無淵。

  頭都不敢抬,軟綿綿的被他圈在懷中,他的聲音占據了上風,把那些雞暴躁的叫聲給壓下去了。

  整個兒被抱起來,真的是以極快的速度離開這里,知道她怕雞。

  翻出了柵欄,又走了一段路,遠離那里,鄴無淵才停下來。

  低頭往懷里看,她雙臂還交叉的抱著自己,腦門兒撞破了,臉也煞白,豈是一個可憐?

  “泱兒,沒事了,那些雞沒追來,睜開眼睛。”他抱著她聳聳,想讓她睜開眼睛。

  “我知道。”發出極小的聲音,她自然知道遠離那些雞了,身體也在逐漸的放松。

  她回話,聲音雖不大,但耳朵和腦子是正常的,鄴無淵也稍稍放心了些。

  蹲下,單膝觸地,把她托在自己腿上,另一手則放開,拿出了一個瓷瓶來。

  “張嘴。”瓷瓶湊到她嘴邊兒。

  阮泱泱還真是聽話,張嘴,他就把瓷瓶里的藥倒進她嘴里一粒,“咽下去。”

  順從的咽下去,鬼知道這是啥,但他總是不會害她,他讓她吃她就吃。

  一股藥味兒,難吃的跟屎一樣。阮泱泱皺著眉頭,可是又想,自己也沒吃過屎,這玩意兒估計也不一定有屎難吃。

  都這會兒了,她腦子里頭還轉著亂七八糟的東西。

  “頭疼不疼?”鄴無淵不敢碰,她最怕疼了。倒是這回稀奇,沒眼淚稀里嘩啦的,估計是被雞嚇著了,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皇上。”她緩緩睜開眼睛,這會兒也是真覺得疼了,開始淚眼婆娑。

  鄴無淵扭頭往那邊看了看,“出來了。”

  這條小巷都是人,從別的街巷趕過來的柯醉玥也帶了一大票人馬。見著項蠡被抬出來,她便迅速的走了過來,也不管他無比虛弱,她徑直的單膝跪地,“護駕不利,請圣上責罰。”

  她這話一出,周遭的人都跟著單膝跪地,小棠和小梨自是難掩驚訝,誰想到這位李公子居然是皇上?

  一直跟在他旁邊的馬長岐心中一嘆,果然如此。不過,還是跟著跪下去,又滿臉‘驚訝’。

  這邊,阮泱泱扭著頭往那邊看,也擺出一張‘驚訝臉’來,這會兒真看出來馬長岐跟在她身邊都被影響成啥樣了,無比戲精。

  原本抱著她還皺眉呢,鄴無淵一看她那樣兒,真彎起了薄唇。

  起身,抱著她走過去,也沒放下她,“圣上,吃了解毒藥,就恢復力氣了。”話落,示意親衛趕緊把藥送過去。

  項蠡被扶著,真真是渾身無力,不過他真是挺淡定的,“無事。多虧了你懷里這阮小姐還有馬公子協助保護,有驚無險。”

  阮泱泱和馬長岐還保持‘驚訝臉’,倆人這回真是一模一樣,復制粘貼似得。

  親衛給項蠡喂了藥,其他人也一并都給了,也似乎真是心理作用,吃了藥,真就覺得身體有力氣多了。

  “人搜到了么?”站著,項蠡順著氣兒,一邊問道。

  “眼線的確是不少,撲了個空。不過,可以確定,他就在陽州城里。”鄴無淵回答,聲音低沉,可是極其篤定。

  阮泱泱自是不知他們說的是誰,這會兒驚訝臉也擺的差不多了,她就又開始注意自己的額頭了,真的挺疼的。

  淚眼婆娑,又一邊抓著鄴無淵的衣襟讓他把自己放下。

  “疼了?”鄴無淵低頭看她,真是著急又心疼的樣子。

  那邊項蠡就看他,還帶著笑意,八卦樣兒。

  “我沒事兒。”繼續推搡他,她掙扎著往地上跳。可又沒啥力氣,她就像蟲子似得一拱一拱。

  鄴無淵是穩穩托著她,此地不宜久留,她額頭傷了,其他人還沒恢復,趕緊回去休息才是。

  走不了的被扶著抬著,只有阮泱泱自個兒被抱著,她是真不自在,腦門兒又疼,滿臉不樂意。

  迅速的離開這片民居,城中的風聲依舊是很緊,看看沿街緊閉的店鋪就知道了。

  “還疼么?”鄴無淵抱著她,不時的低頭看她一眼。

  “能忍住。你們在找誰啊?”兩只手就放在腹部糾在一起,抵抗疼痛,忍著不去摸腦門兒。

  “東夷墨府的那位少將軍,墨楠奚。”鄴無淵如實相告,這一次鬧得這樣大,正是因為墨楠奚來了湘南。

  東夷少將軍?這個人物,從最初聽說的時候,給她的印象就是極其難搞。沒想到,如今已經跑到這里來了。

  “你見過他么?”瞅著他弧線極美的下頜,阮泱泱接著問。

  “沒有。”微微搖頭,這個墨楠奚極其低調,行蹤隱秘。停戰前夕,打過那么多次,他也從未出現過。但鄴無淵肯定,他必然在戰場上,或者在附近窺視。

  “那如何得知他來了湘南?”她還問,仍舊在瞇著眼睛看他。

  垂眸,對上她的眼睛,不過下一刻還是被她額頭上的傷處給吸引走了,“我的線報一向準確。”

  還是那樣看他,“馬長印。”忽然的,她就小聲說了這個名字。

  鄴無淵還真一詫,“這么聰明?”

  小小的哼了一聲,彎起的嘴角有那么一絲不屑,“從聽說你答應了馬長岐,到時留馬長印一條命開始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兒。按你的脾氣,怎么可能會答應他這種事。唯一的解釋就是,馬長印為你所用了。在郡王府,大庭廣眾之下,他傷了你,無非就是為接下來的出逃尋個最完美的理由。”小聲的嘟囔,她一是不想太大聲,二是實在沒力氣。

  腦門兒傷了,但也不影響腦子運作。

  薄唇微揚,“他出逃了,湘南兵權不在,但是也仍舊大有用處。在這整個湘南,沒有比他更了解這里了。所有城池的布放,地形地勢,城中設施,他無一不了解。”所以,他不是總兵,想要拉攏他的人也不會放手。

  鄴無淵所言有理,阮泱泱也認證,“不過,先別告訴馬長岐。”

  “為什么?”他問,還有那么點兒不太開心似得。

  “我喜歡他給我做狗腿唄。”原因還不簡單。

  只不過,聽到這個答案,鄴無淵也不是很開心。她所有的‘喜歡’,他都可以滿足,但不包括人。

  “昨夜是不是嚇壞了?”又看到了她的腦門兒,不流血了,可破開的地方有些嚴重,導致周邊都紅腫了起來。

  “沒有。我除了體力不濟之外,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主要是那位在,我就擔心他會被怎樣,畢竟昨晚擺明了是沖他來的。來的人太多了,雖說看不清,可我就覺得房子上都是人。所以,就趕緊架著他跑了。誒,你說他是不是見識過太多的腥風血雨,所以波瀾不驚了。我昨晚和馬長岐拖著他走,他還有心思看人家拼死搏斗?”小聲的吐槽那個被扶著走在最前的人。

  “他會些花拳繡腿,在宮中與大內侍衛比劃,每次他都贏。心里頭不舒坦,估計是想大敗一次。”鄴無淵給她解惑。不了解項蠡的人,真的很難想象,他心中會有這些想法,偏幼稚,很無聊。

  “獨孤求敗唄!”阮泱泱哼了一聲,這就是‘不知疾苦’,真哪天被人逮到機會,揍他一頓,他就知道疼痛有多難忍了。

  獨孤求敗!鄴無淵一聽,真笑了。她的確是有無數的新鮮詞兒,聽起來又極其刺耳,一聽就不是好話。

  “所以,你這頭上,是為了保護他才傷著的?”他接著問,自然想知道她怎么傷的。

  “不是。我一睜開眼,那雞就在我眼前,我嚇得跳起來,頭就撞到垂下來的木頭上了。”她小聲的說當時的狀況,自然也是不想被別人聽到。

  原來如此。

  知道她怕雞,怕的要死。

  “不過,只要你不聲張,我這傷就是為了救駕受得。”她又忽然開口,說的話讓人發笑又無奈。

  垂眸看她,鄴無淵微微頜首,“嗯,我不聲張。”

  一路返回了最近的酒樓,這酒樓已然就是‘據點兒’。

  阮泱泱直接被抱到了樓上去,諸葛閑也在這里,可不正忙著給此次受傷的人治療。

  受傷的可不只是留守在阮泱泱身邊的那些親衛,昨晚的行動覆蓋面很廣。

  其實如此說來,不只是鄴無淵掌握了墨楠奚在湘南的線索,對方不是也知道了項蠡在這里嘛。否則,為什么昨晚會突襲至花草鋪子呢?

  在床邊坐下,阮泱泱的確沒啥力氣,身體朝著一邊歪,鄴無淵單手托著她的頭,一直讓她靠在了床柱上。

  “諸葛閑馬上過來,再等等。”看她那樣子,怏怏的。不過好在這一路她都在和自己說話,頭腦清晰,也讓他稍稍放心了些。

  無論如何,是找回來了,沒有把她弄丟了。

  “不著急,一切不是都得以皇上為先!”這個道理,阮泱泱很懂。他到了這兒,所有人不都得圍著他轉。

  鄴無淵站在那兒,雙手負后,就像監視器似得。

  “你不用站這兒守著我,幫我去看看那兩個丫頭,估計嚇得夠嗆。”得知那位李公子如此‘來歷不凡’,可不得嚇著。

  “放心吧,豈能虧待了她們。”不過,他一直守在這兒也的確不行,他必然得去見項蠡。

  叫她聽話等著,他就轉身快步走出了房間。

  靠著床柱,阮泱泱就那么瞅著門口,房門開著,但凡從門口路過的她都看得到。

  片刻后,一個人慢慢的挪騰到她門口,沒力氣吧,還跟做賊似得,非得左右都瞧瞧,之后才走進來。

  “這里所有的人,除了我和你都耳力極好,你小心翼翼也沒用。有話說。”有氣無力,兩手撐著床沿,這若是沒有支撐,她真就一頭栽下去了。

  馬長岐也一樣,就像拉肚子拉到虛脫了似得,一直挪到了床附近,直接坐在了地上,撐不住了。吃了藥,他也沒覺得好太多。

  “小姑姑之前就認出了那位?”他小聲問,不免長吁短嘆。想一想頭一回這李公子出現,阮泱泱就在他面前說自己好話,昨晚又告訴他想留兄長一命,就舍命保護他。這會兒馬長岐一琢磨,又真覺得阮泱泱惡中有善。

  “我認出了他身后的大內侍衛。”小小聲的回答,算是解了他心里的疑惑。

  “到底是在天子腳下,認出了下人,就認出了正主。剛剛回來的路上,圣上還在贊我昨日搭救,明明手無縛雞之力,卻還擔憂他受傷害。”其實,這若不是阮泱泱‘命令’他,他又哪會做那種事。

  “得咬死了咱們拖拽著他逃命是為了免于傷及無辜,否則之前的做戲豈不成了笑話。”得見天子,馬長岐明顯是不淡定。處在這天高皇帝遠的湘南,和身在盛都的人是沒法比的。

  “明白。”馬長岐點頭,隨后又道:“這種‘無意之中’的救駕,希望到時能救我兄長。”他還惦記這事兒呢,的確在心里是道坎。

  阮泱泱沒接這茬兒,倒是忽然道:“那鋪子也被毀了,接下來的事情沒完。我看,不如去你城外的園子住吧,那地兒大,也安全些,比城里安全。”

  “好。”想也沒想的答應,馬長岐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真成了阮泱泱狗腿子了。

  不過,說到底,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無意識之中,就唯她馬首是瞻了。

  今天,可把諸葛閑給忙壞了,阮泱泱見到他時,他頭上都沁出薄汗了。

  鄴無淵是和他一同過來的,見到馬長岐在這兒,他也沒說什么,但其實吧,能看出他不是太高興。

  而作為狗腿子,馬長岐也是安靜,起身挪騰著離開了,一會兒就輪到他被治療了,他回樓下等著去了。

  諸葛閑當先就給阮泱泱處理腦門兒,她這皮嬌肉嫩,又怕疼的,諸葛閑首先就給她上了些止痛的東西。

  果然,過了一會兒就沒那么疼了,諸葛閑這才開始動手。

  她那一下跳起來太狠了,撞得也十分結實,除了破開的地方,周遭都腫起來了。

  處理好,擦了藥,諸葛閑就拿出紗布要把她腦袋纏上。

  淚眼婆娑的,阮泱泱就躲,“太丑了,不要。”在腦袋上纏一圈兒,活像戴孝似得,丑。

  “不包扎上也沒見得多美,再說還未結痂,容易落進去臟東西,纏。”這會兒鄴無淵真不順著她了。旋身坐在她旁邊,一把抱住她,把她兩只手挾的緊,示意諸葛閑動手。

  阮泱泱掙,可也沒啥力氣,根本掙脫不開。

  諸葛閑清淡的眉眼間帶著笑意,真痛快麻利的上手往她頭上纏。

  作為一位醫術了得的名醫,人家本身的審美還是不錯的。只纏了一圈,又在傷口上壓了一塊不大的紗布,就完事兒了。

  雖說誰一看都知道她腦殼破了,倒也真不難看,哪像她想象的跟戴孝一樣。

  又給她診了脈,著實沒任何大礙,中了毒,但吃了解毒藥,身體無力的癥狀也在緩解。

  完事,諸葛閑提著藥箱走了,還有不少人等著他去瞧呢。

  鄴無淵這會兒才放開她,她是真不高興,噘著嘴,腦袋上纏著紗布,也不知怎的顯得她臉蛋兒都鼓起來,像小肥豬。

  她這樣兒,真想讓人咬她一口,最好在臉蛋兒上留個牙印兒。

  “帶你來湘南,本想讓你出來轉轉,四處都瞧瞧。卻不想,三番兩次的受傷。”他說,這倒是真心話。

  “你又不是能掐會算,能算得出我會受傷。”再說,哪次不是意外?今兒若不是那雞,她哪會被撞傷。

  她不太高興吧,說出來的話卻真還不是埋怨,反而讓人心里舒坦。

  “休息一會兒。”他起身,然后蹲在她面前,把她的靴子給脫了下來,動作很輕。

  垂眸看他,說實話,就這么看他蹲在自己面前,阮泱泱的心還真的被刺了一下。

  他衣服也沒換,身上帶著一股難以掩蓋的血腥氣,殺過人之后的味兒。可是這會兒,他就這樣給自己脫鞋,別說血腥氣,甚至一點兒堅硬都沒有。

  到底是相處的時日太久,又明白他可能是對自己有點兒其他的小心思,雖說是起于她夢游時的胡作非為吧,可她真真的就好像心頭被扎了一下。

  托著她的雙腿,放到了床上,又搬弄她躺下,“飯菜和藥準備好了,再叫你起來。”

  “我要去馬長岐城外的園子里去住,城里太危險了。”她盯著他,說。

  “好。”他略有停頓,之后就答應了。

  他離開了,走時把窗子都打開,房門合上,這一切好像做的十分得心應手。

  阮泱泱躺在床上,心里頭真燥起來了,就跟那熱鍋邊兒上亂爬的螞蟻一樣一樣的。

  往時她焦躁,程度還沒這么深,她還有時間啃指甲琢磨。

  這會兒,她都不知咋琢磨了,因為根本沒多余的腦力來琢磨了。

  但凡腦子里回想起他蹲在面前給自己脫鞋那樣子,她的心就一刺,是不是見鬼了,她就覺著他那樣兒特撩人特可愛。

  深吸口氣,她以極快的速度把那些畫面剔除掉,開始默念清心咒,又開始想老夫人。

  好半晌,她才覺得好多了,心里清凈了。

  挪騰著側起身,面朝床里側,合上眼睛,眼不見為凈吧。

  只是,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嘴一直噘著,真真是對自己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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