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狼吞虎咽已經幫助西爾斯恢復了許多體力,他相信自己已經不會再為了生存做出撞門這種蠢事,可是小女兒的闡述再次勾起他的怒火:芭芭拉,她怎么敢,這是在謀殺一位未來的女神化身!
他必須把這一切告訴神廟。
“是的,阿加莎,我回來了…”西爾斯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對了,你說她打過你,你流血了沒有?”
他在這個問題上的過度緊張,讓蘭疏影的笑容默默地冷了下來。
“沒有的,放心吧。”她坐在黑暗里,攤開傷痕累累的雙手,平靜地撒了個謊。
她沒有把西爾斯放出來。
在神廟衛兵到來之前,她在這個家里還處于弱勢地位,以阿加莎飽受摧殘的身軀,即便她有最高級別的戰斗素養,也無法跟蠻橫的芭芭拉正面搏斗。
既然這樣,她何必跳進渾水里呢?
芭芭拉會去放人的,她只要乖巧地回到那間屋子里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是,她該開始專業的表演了。
眾所周知,原生家庭對于一個孩子的成長是至關重要的,顯然,以阿加莎這種家庭環境,幾乎沒有可能培養出一個人格健全的好孩子。
與此相對的是,女神化身的要求十分繁瑣,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以下要求:溫和、文靜、寬容、謙遜、長相漂亮、舉止良好…再加上非常規的一些,大大小小足有52條標準。
阿加莎被禁錮在家里太久了,從形象上看,她蒼白瘦弱,看人的眼神卑怯而飄忽,有時候甚至像個白幽靈,這樣的她,恐怕連初試都通不過。
委員會對女神化身的要求很多,在這個基礎上,帝國臣民們就只有一項要求:真實。
蘭疏影有信心表演出一個百分百合格的化身,可是她抹不掉阿加莎的家庭。那么她表現得越好,人們越會質疑她在偽裝。
除非跳過人性這一層,直接站在神性層面。
“主人…聽不懂。”奶糖尷尬地說,它覺得自己就不該追著問,問了第一個問題,繼續聽下去還是不懂。
人性它尚且不理解,神性就更難了。
蘭疏影想了想,問它:“那你知道鬼上身嗎?”
奶糖:“…”
“其實就是一樣的道理,沒有無緣無故的風格大變,我畫那些符咒的時候就在考慮這件事,阿加莎的過去是抹不掉的,早晚會有人跳出來踩著事實攻擊她,那么,我們舍掉這份過去,把她裝飾成一具真正的女神化身。”
“可是…具體要怎么做?”奶糖郁郁地問,或許它還是不夠智能,更適合聽主人直接分派任務。
“首先,要練武。”
“自身實力是最靠譜的保障。”
蘭疏影感到慶幸,走過這么多個世界,她終于又遇到適合學武功的體質。阿加莎現在還很弱,但是她有變強的信心。
其實更要緊的是,她需要在村長再次上門要求檢查之前,把手上的傷口處理好,最起碼不能暴露出它們曾流過血。夜里已經準備了足夠的干面包和清水,接下來七天,她也只會在夜間出去。
蘭疏影吃力地把柜子拖過來堵住門,尤其要蓋住門上那個可抽離的木板。
“阿加莎小姐,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門外的神廟衛兵友善地問。
蘭疏影嚴肅地說:“謝謝,暫時不需要,請不要讓任何人打攪我。”
“您放心,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衛兵回答道。
她即將練習的這本秘籍叫春風決。
春天是生機盎然的季節,春風喚醒大地,萬木茁壯生長。它的作用偏向于療傷和養氣,是比較正統的道家功法,高級武俠位面出品,初期很容易練,難的是后期,因為需要服用許多食物藥材,氣血越旺盛,效果越顯著。
第一天,她盤膝打坐,不急不躁。
第二天,開始有第一絲氣感。
第三天,真氣游走一周,形成一個穩固的氣旋。
第四天,第五天…
直到最后一天,角落里亮起一雙精氣十足的眼睛。蘭疏影站起來,把體表最后一層雜質撕掉。
她湊到有光的地方打量起這雙手。
潔白細嫩,毫無瑕疵,絲毫看不出七天前還密布著紅嫩的血口子。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蘭疏影整理好衣服,輕松地用一只手把那個沉重的柜子拉開,還是那個神廟衛兵的聲音,他說:“阿加莎小姐,有人在等您,他說他是這里的村長,想請您協助調查一起虐童案件。”
“虐童案件?那真是太可怕了,他在哪里?”
蘭疏影挑眉,語氣愈發輕和。
她拉開門,陽光照在白得透明的肌膚上,純凈而圣潔。
那一瞬間,衛兵阿諾恍惚了,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女神的使徒。
“這真是鄙人接任村長以來接到的最荒謬的報案!”男人拍著桌子大叫。
在一陣暴跳如雷后,他換上一副羞愧難當的面孔,任誰都無法懷疑他的真誠。
演技最好的人往往密布于兩個行當,一是演員,二是政治家。蘭疏影對此本來就深信不疑,看到村長的一連串表演后,她對這個看法更加堅定。
她溫和地笑著,表示沒關系。
來這里之前,她特意洗了個澡,換上一身舊卻干凈的窄袖連衣裙,恰好將那雙挑不出一點瑕疵的手放在外面。
阿蕾莎站在母親身邊,羞怯地探出半個腦袋,她很在意妹妹的手,一雙大眼睛在對方的小圍裙旁邊掃來掃去,可是結果令她很失落,真的沒有傷口,沒有人能恢復得這么好,連一個疤都沒有,就好像七天前她看見的那些是做夢。
她親眼看見媽媽用小刀割出來的。
芭芭拉把她按回去,用眼神警告她注意自己的表現。
然后,這位不再年輕卻風韻猶存的母親走上前去,搭住蘭疏影的肩膀,“給您添麻煩了,大人。每個家庭都需要能夠陪伴孩子的父母,很遺憾西爾斯不能履行父親的義務,而我,很羞愧,繁重的工作讓我無法看顧好這兩個孩子…”
村長不耐煩地打斷她:“你到底想表達什么?”
芭芭拉的表情僵了一瞬,她的美人計在這位政治家面前失效了,但她很快把表演接了下去,黯然地垂下眼睛:“我是說,這兩個孩子經常互相開玩笑,這次或許也是她們在鬧著玩…您知道,孩子總是用盡辦法引起大人的注意。”
穆斯身邊的一位貴客饒有興味地看了一圈,最后將目光定在蘭疏影平靜的臉上。
他走了過來。
因為這把胡子過分濃密,在場的人甚至看不到他的嘴唇。
“很高興認識你們,希望我的貿然加入不會給您的家庭造成困擾。”客人向芭芭拉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