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多趕緊把兩個小女孩拉遠些。
三雙眼睛緊盯著場中的人影。
其實他們不知道,這里還有第四雙眼睛。
就在瑪姬上方,屋頂邊緣停著一只體格嬌小的花雀,它正在認真地用眼睛記錄影像,傳輸給遠方的主人。
蘭疏影坐在赤金神座上,周圍滿是信徒擺放的祭品。
她會依次聽他們禱告。
按照傳統,女神化身在這個過程中是不能帶有情緒的,無論哭還是笑。因為那會給信徒帶來不好的聯想。
最穩妥的就是,面無表情地靜坐幾個小時。
對于孩子來說可以算是一項苦刑,但蘭疏影覺得,不用跟每個人溝通實在是很棒的一件事她只是在扮演一尊神像而已,而這幾個小時足夠她理出好幾絲火種,那是紅蓮期待的大補丸。
今天紅蓮不太高興,因為到了往日里那個時候,它卻沒等到熟悉的火焰能量。
蘭疏影默默地看著奶糖共享過來的影像。
她知道,這次進來的任務者跟以往不一樣了。
從那個女人自言自語的內容來判斷:對戰的雙方,應該都是執法使。
這不正常。
執法使是在執法者之上的高端戰力群體,數量稀少,各有所長,以戰斗能力論地位。
比方說,夜鶯因為可以借用大殺器紅蓮業火,在所有執法使里是頂尖的,而今天這兩個,她壓根沒聽說過,要么不入流,要么是后起之秀。
早期的任務者可能會把積分耗費來兌換一些莫名其妙的能力,比如好感光環、明眸善睞、身輕如燕…恭喜了,等他們熬到高等位面,里面的高武原住民可不會管這些,只要立場不對,先砍了再說。
執法使,無一例外,都是在戰斗方面有特長的,他們有能力保護自己,不然活不到那么久。
那么問題來了,堂堂執法使,攜手跑來一個中級位面,難道只為了打這一架?
蘭疏影正看著,冷不丁畫面被一片血色所取代。
奶糖的哀嚎驟然響起,又很快被截斷。
“早就覺得你不對勁了,小爬蟲!”
秋沒有回頭,背后延伸出一根肉色藤蔓,到了跟前化作手掌,一把將花雀攥進掌心。
小家伙瞬間被擠爆,一片血霧。
這就是影像中那片血色的由來。
然而就在花雀身死的剎那,秋在戰斗中不禁露出一個破綻,金沒有給她留半點面子,抓著鋼針的拳頭直接穿透了她的腹部,絞出巨大的破口。
血流如注。
“呃!”
秋難以置信地瞪視他。
“你就不怕…”她想不通啊,不應該是這樣的!
首座給她的命令是跟這個家伙組隊,找機會試探他的實力,根據調查那邊給他的命令是一樣的。
為什么他竟敢對她下死手!
阿莫多同樣不解,但是,抱大腿的咸魚沒有資格問話。
他出于最后的善良,兩只手各擋住一個女童的上半張臉。
其實已經晚了。
阿蕾莎呆愣地回味著秋倒下的那一幕,她在想,秋允諾她的事還有可能嗎?
而瑪姬的眼睛籠罩在陰影里,刻滿嘲諷她早就見過殺人的場面,為了達到冷靜這一項素質,父親曾命令她親手殺掉被束縛住的囚徒,不止一個,死相比秋更慘的還有不少。
她感到有點遺憾。
因為,那個冒犯了她的女人,死得還不夠殘酷。
金的手從破口里收回來,那根鋼針卻頑固地斜插在女人心臟里。
他不在意秋臨死前的驚憤,因為不僅在這個位面,當她回到那邊以后,虛弱期開啟,到時候迎接她的才是真正的死亡。
愚蠢的家伙,如果她把那副囂張的嘴臉收一收,他或許還會賞她生命里最后一次的美好旅途。
草叢里,一只翠綠的螞蚱忠實記錄了這段最新影像。
然后它動了,主動躍上阿莫多的腳面。
阿莫多感覺到刺痛,繼而發現了這只自不量力的敵人,他不耐煩地把螞蚱顛下去,一腳踩扁。
這是奶糖離開主人之后的最后一次死亡。
第一次,作為“怪人”,被阿莫多刺死,剖塊,喂魚;
第二次,作為花雀,被秋一巴掌攥死,血糊糊的肉塊就躺在不遠處的草里;
第三次,作為螞蚱,主動喪命在阿莫多腳下。
他們看不見的是,一只鉆石星軀的貓狀虛影升騰而起,它駕著風,披星戴月,一路向霓金鎮趕去。
阿莫多再度接下處理尸體的重任。
他匆匆掩埋了秋。
與上次處理“怪人”不一樣,這次,直到最后一捧土蓋上,這個年輕人還是心有余悸。
原住民對他來說就是npc,死就死了,沒什么大不了。
秋卻不一樣。
她是跟他出自一個地方的任務者,盡管不在同一個區,可是她,她和金大哥是同一層次的執法使啊!就這么輕易地死了?
阿莫多仿佛看到一座豐碑的垮塌。
甚至開始思考,如果有一天他遇到強敵,會不會也像這樣死得不明不白?
屋子里有噗嚕噗嚕的聲音,肉湯香氣撲鼻,他的肚子配合地叫起來。
金示意他洗手,盛湯。
從小鎮居民那里買來的面包還很新鮮,扯成兩半,看著那松軟的軀體一點點浸透肉汁,這是極佳的視覺享受。在碗邊稍微點兩下,直接塞進嘴里,配合著最后那一下無法自控的瞇眼。
那股愜意,阿莫多呆呆地看著,悲傷突然一掃而空。
吃吧,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都是死了一次的人了,多活一天都是賺到的。他樂呵呵地抓起面包,模仿著金的樣子大口吃起來。
金給他下了個指示:“給她們送一塊去。”
一塊?
阿莫多確定自己沒聽錯,只是不知道他的理解對不對。
屋里屋外,一墻之隔。
這邊燒著壁爐,肉湯里的固體已經成為腳邊的碎骨堆,還剩一指高度、帶著髓渣的殘湯,吃飽喝足,暖烘烘的火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而另一邊被冷寂占滿,兩個小女孩各占據了一面墻壁,她們抱著膝蓋,緊緊抵著冷冰冰的墻,偶爾目光相接,又極快地讓開,沒有友好,也沒有敵意,就像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同樣落入困境的她們,正在進行一場“誰先說話誰會死”的生死游戲。
門開了。
這場游戲被迫提前宣告結束。
瑪姬此刻像是一秒鐘綻開的白睡蓮,她笑得很開心,眼神里充滿信任,跟走進來的阿莫多打了個招呼。wen穴12
要是沒有金的命令,阿莫多相信自己一定會把食物放在她面前,順便給這個可憐的小姑娘梳理頭發。
現實是,他把湯碗和一塊小到不方便分享的面包擱在中間線上。
“開飯了,女士們。”他沉沉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