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葉星河的那一刻,蘭疏影毫不意外,可式微幾乎要瘋了。
這是一間搭得很隨意的茅草屋,昨夜剛下過雨,很多地方的茅草都凝在薄冰里,窗戶紙被孩童使壞戳出很多個洞,一股股騷臭味從里面傳出來。
曾經風流倜儻、迷倒萬千少女的歸雪山莊少莊主,而今四肢癱廢,雙目無神,仰面躺在積了灰的矮床上。
伺候他的仆人顯然很不精心,地上擺著小半碗餿了的白粥,角落里是一小堆沒及時清理掉的尿布,整間屋子明明已經四面漏風,卻散不掉那股混合的臭味。
如果不是對他的感情早已滲進骨子里,式微都不敢保證自己還能認出他。
哪怕是當年葉星河騙她的時候,兩人從藥皇谷里出來,被各方勢力暗中攔截,路上吃過不少苦,受過不少累,更有很多時候葉星河為了讓她心軟,故意使一使苦肉計。
可是所有那些加起來,都比不上他現在的凄慘,不,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見也見過了,走吧?”蘭疏影聳聳肩,并沒有在這個時候幸災樂禍,式微想見他,那就帶她過來見識一下,看看她對這具躺在屎尿上的爛肉還能有多少癡戀。
式微緊捂著嘴,眼神里有驚恐,有質疑,有厭惡,但更多的是迷惘。
蘭疏影瞥她一眼,心下了然幾分,彎起嘴角,故意問“你是在同情他?”
沒有回答。
指縫里偶爾傳出氣流通過喉嚨的聲音,式微的胸腔就像一個漏了氣的爛皮囊。
“既然這么放不下他,那就在這陪陪他吧。”
式微的眼睛瞪圓了,滿室異味中,她猛地看向說出這句話的女人。
蘭疏影攤手“我沒開玩笑,算算看你都活了三輩子了,還沒放下這個人,可見你們素有良緣,輪回都斬不斷你們這根姻緣線。”
她惡趣味地提議道“作為葉家娶進門的妻子,在丈夫落難的時候留在他身邊照顧,這不是應該的嗎?”
還沒等式微斷然搖頭,蘭疏影無情地補充道“我知道你有必死的決心,沒錯,等你師父被我順利送回谷里,我一定不會讓你死得太舒坦。不過你這具身體壽命還不錯,我有足夠的時間留在這里玩耍。哦對了…等你死后,我還打算帶著你師父到處游歷,讓所有人都來看看,昔日的三皇之一如今落魄成什么模樣…”
藥皇的待遇并不糟糕,只要他自己別作死。
她沒有虐待俘虜的習慣,所以,藥皇至少還維持著老前輩最基本的體面,可是既然在威脅人嘛,當然要往重了說。
蘭疏影興致勃勃地給式微描繪著日后的場景,譬如要給藥皇穿囚衣,烙奴印,掛枷鎖游街,讓他餓到極致不得不舔食地上的飯菜,等等。
式微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她終于回答了,就像剛吞了一嘴的牛糞,艱難地說“你,別說了…我,我愿意留下…照顧他。”
蘭疏影停下敘述,冷冷地看著她“很好!我會帶你師父在谷外住下,葉星河什么時候自然死亡,你再過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