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葉星河被廢的事,式微略有不滿。
這個始終在圍觀的怨魂,她對葉星河的情緒很復雜,至死都沒放下仇恨,也可以理解為那股愛意同樣沒消。
她嘗試過影響蘭疏影的行動,可惜,靈魂層次不同,而且蘭疏影進駐這具身體的時間已經足夠久了。
式微拼命折騰,換來的只是更穩固的壓制,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蘭疏影用她的身體一步步培育出那兩只相思蠱,再把它們給出去,直到她的心上人和厲雪崖統統因為這兩只蠱而倒霉。
神劍宮的少宮主即將娶妻了。
消息一傳出去,毫不夸張地驚動了整個中原武林。
蘭疏影默默吃瓜的同時,明顯感覺到她棲身的這座小城漸漸熱鬧起來,等到那一天來臨,全城的人向著一個地方蜂擁而去。
厲雪崖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劍皇押著出面,有那么一刻,蘭疏影覺得這畫面就像童話故事里的王子選妃。
并不是她故意詆毀這些年輕姑娘們。
實在是,太像了。
阿水站在她身側,十指交纏在一起,時不時發出咯巴咯巴的響動,他很忐忑,也很不開心,因為哥舒鈺不在這里。
她在對面。
他緊盯著那群姑娘里的一員,這個舉動跟附近的所有男人一樣。
而他的眼神,又跟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姑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明艷的,秀美的,英姿颯爽的,小家碧玉的,各種風格都有,坐成幾排,相互交談時她們的眼神仿佛都能摩擦出火花。
劍皇按著厲雪崖的一只胳膊,好讓他安分地坐在這兒。
姑娘們依次款款而來,坐下跟他們聊天。
蘭疏影嘴里嘖嘖著,這是一個大型相親現場。
劍皇表現得很慈祥,只是厲雪崖明顯不愿意配合,人是在這兒乖乖坐著沒錯,可他冷著一張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下一個進去的是位穿著紅裙子的姑娘。
阿水的呼吸明顯急促了。
當紅衣姑娘解下面紗時,所有看清她容貌的男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美,她太美了。
讓他們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縱然是滿腹才學的讀書人,見到她之后的第一反應也會詞窮。
姑娘蓮步輕移,踱到厲雪崖身邊,一雙狐貍眼含情脈脈,開口是酥到骨子里的軟語:“公子,我美嗎?”
當真是個妖精。
這一聲,她說給臺下任何一個男子聽,相信沒有一個人能把持得住。
可偏偏厲雪崖不為所動。
他不但沒反應,還焦躁地皺眉移開目光,不想搭理她。
“媚眼拋給…”蘭疏影自言自語,剛開了個頭就停住了。
拋給瞎子看?不,不合適。
到底是什么,她覺得就不用多說了。
真好,厲雪崖被掰彎了。
劇情的不可抗力,相思蠱的效力,二合一。
而且,葉星河被送走之后,兩地相隔甚遠,蠱蟲作亂,這位新晉少宮主啊,這段日子怕是吃不香也睡不好,做夢都難免會想到跟他有過肌膚之親的葉星河。
愛人被廢了武功,打落到那般凄慘的境地,他卻要在這里被迫挑選未來的妻子。
他的心里已經對劍皇產生怨憎。
厲雪崖原先真的尊敬過劍皇,并且為自己擁有這樣一個親人為榮。
他原來有多尊敬,現在就有多厭恨。
是劍皇把他關進這個華麗的籠子里,以少宮主的地位為枷鎖,緊緊銬住他,他的愛情不能被成全,保護不了星河,甚至被迫出席這樣毫無尊嚴的場合。
厲雪崖心頭悲憤交加,最后,那股情感脫韁而出,化作唇邊的冷笑,他展露出了最大程度的惡意,逼向這個竭力勾引他的紅衣姑娘。
“美?我今早在山道上看見一只流膿的蟾蜍,都比你好看十倍。”
這么侮辱人的話從他嘴里蹦出來,靠得最近的人都愣住了,紅衣姑娘聽了卻不怎么難過,她嘻嘻一笑,明眸里閃過譏諷的光,說:“你當然不會覺得我美,因為,你心里有人!”
厲雪崖被她這反應打了個措手不及,劍皇聽了,卻猛地變了臉色。
可是沒趕得上這姑娘手快。
她居然一把撕了自己的臉皮!
無數抽氣聲匯到一塊。
底下一雙雙眼睛都在盯著這里,原來,紅衣姑娘那張美得能傾倒眾生的面孔,竟是一張精巧的人皮面具!
阿水瞥了旁邊的女人一眼。
那張面具就是出自這個女人的手,他親眼看見她一步步制作完成,再在皮料上描畫出那樣一張找不出瑕疵的臉。
撕下這張面具,紅衣姑娘調皮地伸出微彎的食指,用指節刮蹭著底下這張更加細膩的臉。
俊美出塵,眉飛入鬢。
這般出色的長相,該是多少懷春少女們夢中期盼的情郎。
有人認出了這張臉,驚訝地叫道:“葉少莊主!”
“真是葉星河!這,這,他怎會…”
劍皇對歸雪山莊的恨意根本沒有掩飾過,葉星河被送回去的那一路上也沒避著人,大家都知道他的四肢已經廢了,不可能好端端地出現在這里,更何況是以女子的裝扮。
那就很顯然了,紅衣姑娘此時露出的這張臉,它也是面具!
能做出這樣跟真人絲毫不差的面具,必然讓人聯想到:葉星河該不是已經遭了毒手?被她剝掉面皮,做成這張假面具?
在劍皇動手之前,厲雪崖突然沖了過去,目光癡迷,一把將女子摟在懷里,小心地觸碰上這張臉。
這是他日思夜想的面容。
可是當他把這樣一個人擁入懷中,相思蠱不會做出任何反應——如果不是真的葉星河在這里,他摟著一個姑娘和摟著石雕假人,沒有區別。
厲雪崖失魂落魄地松開紅衣姑娘,喃喃道:“不是,你不是他…星河…”
紅衣姑娘驟然爆發出大笑。
她運起輕功向人群逃竄而去,還在說著厲雪崖深愛葉少莊主的事實,又說起兩人曾在神劍宮中忘乎所以,行了夫妻之事,才引得劍皇出手懲戒。
紅衣姑娘十分靈活,她在人群里跳躍的同時,說得有板有眼,時間、地點、諸多線索都講得明明白白,令人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