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蘭疏影在跟前的時候,金烏少不了跟她斗嘴,今天她走了沒多久,金烏就開始繞著魂器踱步,偶爾還焦躁地用骨翼蹭自己腦袋,光禿禿的頭蓋骨更亮了。
慧老故意學著某人的語氣逗他:“你別折騰了,頭上有沒有毛,自己不清楚嗎?”
迎著金烏直射過來的不善眼神,老頭兒呵呵一樂,“怎么了,你怕她有事?”
金烏狀似不屑地哼了哼:“我才沒擔心她!”
慧老捻著胡須:“真的嗎,我不信。”
“…呸!”金烏撲到他肩膀上狠踩,“臭老頭兒,你不是來幫忙的嗎,看戲來的吧!”
慧老將手攏回袖中,氣定神閑道:“盡人事,聽天命,我信她,難道你不是?”他沒有明確告訴金烏的是,他半個多小時之前卜算過,這一趟,有驚無險。
金烏噎住,當即抬起頭:“我當然,當然是信得不得了,這還用你說…”
忽然,他眼眶里的魂火滯住,好像出了什么讓他極為驚訝的事,好幾秒都沒有下文。
“怎么了?”慧老察覺不對。
“我,我剛才,感應到前主人的氣息了…”金烏的語氣嚴肅又緊張。
前主人…慧老心道,晝神回來了?
老頭下意識坐直了:“他贏了夜神!?”
這可真是…值得放三天鞭炮來慶祝的喜事啊!他搓搓手,已經開始盤算后續行動應該怎么調整。
然而,金烏猶豫著還有些不安地補充道:“還有…另外兩道氣息,”
望向八尾貓公司總部的方向,金烏的枯骨輕微一顫,他肯定地說:“…那兩個家伙,打起來了。”
慧老的笑瞬間僵在臉上。
“…現在呢?”
金烏小聲說:“沒了…”
“我是說,童話鎮的屏障被他們激起來了,我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樣…”
短暫一瞥,他發現前主人的氣息很不穩,還不如南明的氣息強盛,這才是讓金烏感到驚懼的根源,畢竟他的生命來自晝神。
面面相覷間,他們同時聽見一道清朗的笑聲——突然到來的人站在陽光里,長身玉立,吐字清晰:“好久不見啊。”
兩雙眼睛齊刷刷盯住那名青年。
金烏舌頭打結:“主,呃…前主人!”
慧老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輕微搖頭,攏在袖子里的手指捻動數下,確認了對方的身份才迎上去笑呵呵道:“見過晝神。”
晝神,準確說,是他用部分神力凝出的一個化身,笑容和煦地走過來。
滴答,滴答。
順著他的衣擺,不斷有燦金色的液體滴落到地上。
“您受傷了?!”
慧老變了臉色,目光鎖定了對方的肩膀。
陽光照得那塊衣料略顯虛幻,液體使衣服緊貼住皮肉,顯出一個不太真實的猙獰傷口。
“嗯。”
晝神不在意地用右手蓋住那塊,指縫溢出熱浪,那片空氣被灼得扭曲。片刻后,他移開手,衣料被燒成灰,袒露出大塊焦糊的皮肉,已經不再流血。
“嘶……”金烏差點左腳絆右腳原地摔跤,簡單暴力的止血方式,看起來就夠疼!
“這是月刃留下的詛咒之力,月刃折斷,詛咒才能消失。”慧老一眼認出。
他還知道月刃是夜神心愛的伴生武器,主人死,兵刃毀…想到這里不禁苦笑,夜神再怎么不著調,畢竟是上古神族,單純從晝神和她的關系,就算打贏了也不會讓她死。
可惜這傷,恐怕要一直跟著了…慧老嘆了口氣。
“她被我封在歸墟,暫時不會出來搗亂了。”晝神簡短說出上一戰的結果,沉聲道:“我們要盡快把冥主逼出來表態。”
他以衰弱之身對抗幾乎是全盛狀態的夜神,能取得這樣的成果,已經很出乎意料。
金烏當然不會錯過吹噓的機會。
慧老卻定定望了一會地上那些液體,擔憂悄然擴散。
晝神跟他們進去,抬手布下屏障,先打聽最近的事。
聽說蘭疏影已經進了魂器內部,他的目光多在魂器上停留一陣才說:“南明對幽冥起了殺心,這次是不死不休。”
他知道自己狀態不佳,所以沒摻和,真身主動繞開了那片戰場。
慧老露出果然如此的意味,“他們的恩怨早就該做個了結。”
金烏脫口而出:“那為什么不早點動手?”
問出這話,他愈發覺得有道理:“南明不可能打不過他,而且他們那么多年一直相安無事,聽說有時候還會一起喝茶聊天?”
喝茶,還聊天?
慧老只能表示他在窮鄉僻壤待久了,不知道那邊在想什么。
晝神接過話頭,半開玩笑的語氣:“噢,這個好解釋,我那個妹妹脾氣大,讓她知道自己的人被欺負,不顧后果也要上門拆了南明府,你說這架還怎么打?”
至于那對兄弟用不打架的方式較量過多少次,他早就懶得數了。
金烏琢磨著也是,誠懇請教:“所以幽冥為什么不請夜神幫忙?”
對面一時間都陷入沉默。
“…?”金烏冒出少許忐忑。
他壯著膽繼續說:“我們猜測他在惦記南明的力量——慧老說他們一體雙生,所以我想,如果可以合二為一的話,肯定很厲害…”
“他請不動。”慧老終于遇到會的題了。
“嗯。”晝神點頭,他隨便想象了一下幽冥舔著臉去求夜神的樣子——最有可能的結果,應該是被一巴掌糊進城墻。
他慢悠悠地補充:“忘記說了,南明在他自己地界上算是半個不死之身,要先把南明府拆完了然后才能輪到他。”
“他們兄弟反復試探彼此,一晃眼就那么多年了,比耐性,更比命長啊。”晝神側頭笑笑,語速不急不緩,像是刻意說給誰聽的。
慧老看了那邊一眼,卻沒能看出什么。
“其實呢,這就像是墮夜城、南明府和冥府三者之間的關系——可以小打小鬧,同時又相互制衡,誰也不會亂動,平衡一旦打破,再想建立就不太容易。”
晝神說到這里,噓了一聲:“他能忍耐這么久,我也覺得佩服。大概,給大人重塑身軀,這件事在他那里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