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的一腔真情算是喂了狗。
第二天,相槐就當著那些“債主”的面,弄碎了胡姬的魂,讓她在茫然無知的狀態下,消失得徹徹底底。
他還跟幾個分部承諾,一定會把那些轉生的精英找到并且接回來,他還會準備一批更好的身份卡,絕對不讓兄弟們吃虧。
幾個分部的負責人面面相覷,各自的感想不提,最后他們也賣了相槐這個面子,都散去了。
別看他火速處理了內部危機,但也只是明面上看著是這樣。
首先就像胡姬說過的,相然這次魯莽,釀下大錯,就算他拿胡姬去頂了罪,也不代表別人真的愿意相信啊。表面上是胡姬的錯,實際呢,誰不知道底下有名堂?
相然一直是他的心頭肉,事后去查,遍地尸塊里并沒有她,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連最重要的親人都沒護住,這對相槐的聲望必然是加倍打擊。
于是,他不但在跟八尾貓的爭斗中落后一籌,還要冒著風險去跟不死族搶人。
關鍵是,梅雷迪斯手里還沒有他要找的人!
一連串的觀測下來,金烏已經開始同情相槐了。
蘭疏影全程都是淡定臉,仿佛曾經跟相槐有過幾十年交情的并不是她一樣。
她還補充了一點:“梅雷迪斯的新身體也該送到了吧,你看著,等他快要換上的時候,讓他‘碰巧’發現有人在監視他。”
碰巧…?
金烏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蘭疏影疑惑道。
“沒…沒問題,馬上去。”
為了實現她口中這個“碰巧”,金烏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結果確實喜人,相槐親身涉險去梅雷迪斯的府邸里找妹妹,被當場抓獲。
相槐在危急時刻果斷拋棄肉身,逃回海城分部,迅速換了另一張身份卡。這張一看就知道不是戰斗職業,巧了,他現在是個吟游詩人。
金烏注意到這一點,情緒明顯低落下來。
蘭疏影知道,他在想他的前主人——晝神第一次出現在古堡里的時候,也是偽裝成一個吟游詩人。那時候,金烏是他提在手里的小骷髏。
相槐被抓到的時候,梅雷迪斯還沒開大,又想從他嘴里逼問出什么,一大意,真讓他的魂魄逃了。
幾次三番被人戲耍,連續有三個獵物順利逃走,老巫妖當然覺得很沒面子,相槐這一跑,直接把他怒氣值點到頂端了。
梅雷迪斯發誓他就算把海城翻開,也要把這人找出來!
就這樣,相槐在童話鎮的最大危機開始了。
“他這大半天都沒動啊,還找不找妹妹了?”金烏嘀咕道。
蘭疏影從地上撿起一個娃娃。
金烏的目光被吸引過去,認出這是尼絡喜歡玩的那個,嗯,是死不瞑目的小公主。
尼絡眼淚汪汪,急得抓耳撓腮。
原來是娃娃破損了。心口的那片區域本來就有貫穿傷,現在還被勾起來了,暴露出大團的棕褐色填充物。
蘭疏影估摸著這點小問題她能縫上,就從儲物格里摸出針線,一邊修補,一邊跟金烏閑聊。
“找應該是會找的,不過他八成不會硬碰硬。相槐如果不愿意放棄這個妹妹的話,他現在有兩條路…”
“兩條路?”
“對,一是繼續爭取冥府分部的支持,羽翼豐滿了,用整個冥府的力量去達成目的。二是動腦子,碰運氣,像我們這樣,找個能穩壓梅雷迪斯的人,挑撥他們打起來。”
金烏沉思道:“比梅雷迪斯強的,那就是七宗罪了,冥府一直沒安好心,想把這七根釘子從童話鎮拔掉,然后他們就能迎接冥主過來…”
“八尾貓待在傲慢身邊這么多年了,功勞只是挑撥他們分裂,還遠遠算不上拔除,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習慣了現在的安穩,不想給冥府辦事了…”蘭疏影嘀咕著,把娃娃傷口外面的填充物往胸腔里使勁捅了幾下。
“誒,你這么說也有道理,所以相槐才會被送進來,這就相當于…拿了尚方寶劍的欽差大臣吧!”
“你看到他的劍了?”蘭疏影玩味地反問道。
“我就是這么個比喻嘛…”
金烏回想著相槐表現出來的實力,好像是不怎么突出。
他搖搖頭:“算了算了,隨他想干什么吧,我只要一直監視著他就行了,他要是想對我們不利,就別怪我搞破壞。”
蘭疏影嗯了一聲。
這么想肯定是沒錯的。
她開始穿針引線,說:“相槐家的事我知道一點,他倆,出自重組家庭,準確說,他爸和相然媽雙雙婚內出軌,就有了相然。后來兩人熬死了相槐媽,就光明正大地在一塊了。”
金烏錯愕:“臥槽,還有這樣的?”
“嗯,所以,相槐曾經很討厭這個妹妹,他自己也承認過,最開始他之所以對刑罰感興趣,就是因為相然。他假想著她就是那個受刑的罪犯,所有刑具都是給她設計的。”
“呃…那,那后來呢?他倆怎么關系就好起來了?”
金烏眼眶里的魂火都扭曲了。
在蘭疏影的理解里,那是一種名叫八卦之火的東西在熊熊燃燒。
“我猜著,相然可能拿的是拯救劇本吧,莫名其妙就治好了相槐的心理問題,他還挺寵她的。”蘭疏影漫不經心地說,“寵到最后,連死都要帶她一塊走。”
她記得相槐是得了治不好的病。
當時兩人的父母早就沒了。最后一次從醫院出來,是相槐開車,撞了大橋的欄桿,車翻到水里,兄妹倆都沒得活。
可憐了相然一直以為那次是意外,是相槐突然發病導致的。
具體怎樣,還是當事人最清楚了。
“啊這…”
金烏接收了好大的信息量,只能表示槽多無口。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古怪道:“那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
蘭疏影剛好縫完最后一針,把娃娃還給尼絡,眨眨眼:“我不是教他靈魂封印術么,總得讓他試一次效果吧…不小心碰到一塊記憶碎片,所以,大概能猜到他的一些想法。”
相槐的執念就是要死一起死。
他不愿意相然被人欺負,更不愿意他走后相然身邊有其他人,甚至取代了他。
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同父異母的兄妹倆,相槐對相然的感情很特別,寵而不愛,占有欲強卻不限制她的自由。最后相然如他所愿,從來不跟異性打交道。
等到相槐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妹妹已經交往過幾個女性任務者了,當時他那個表情,嘖…
金烏聽她說著敵人的八卦,笑得骨架子都快散了。
蘭疏影也想起了從前的相槐,他定的刑,他自己不忍心看,每次都躲開。對比一下今天的狠決…蘭疏影有點困惑,到底是人心深處本來就有黑洞,還是該說冥府是個大染缸?
金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興致勃勃地說:“我覺得吧,共生契挺適合他倆的!”
蘭疏影愣了一下,笑道:“那他就真是不要命了。”
相槐畢竟不是珈藍,他妹妹幾乎沒有自保的能力,要是他倆綁上共生契,傻子都知道該對誰下手,活不過三天。
這邊聊著八卦,尼絡剛抱著修好的小公主娃娃出去,沒幾分鐘又回來了,跟蘭疏影說小奧有急事找她。
蘭疏影就去了存放小奧本體的房間。
剛一見面,小奧就問她:“能出發了嗎?”
“出發?可以啊,等陶山他們回來,今天下午就能走。”
小奧松了口氣,笑臉透著花癡味,開始思考見到傲慢該說什么。
蘭疏影沒打擾他的憧憬,默默去頂層賞景。
海莉也在這兒,手里捧著通訊器正在鼓搗著,一臉苦大仇深。
“你怎么了?”
聽見聲音,海莉抬起頭:“它好像壞了,不能用。”
蘭疏影拿過來用鬼瞳掃了一遍,確定地說:“東西沒問題。”
兩人同時皺眉。
通訊器沒壞,但是用不了,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這個通訊器被禁止了。
相槐從胡姬嘴里問了事情經過,他必然會猜測幕僚有問題,再打聽一下就知道,幕僚最近跟其他分部聯系過,卻沒去他面前報道,那就絕對有問題。
“那就不要了吧,你不是準備換個身份嗎,進展怎么樣?”蘭疏影放下通訊器,關心了海莉一句。
“那個啊,已經準備好了。”
海莉抿嘴笑笑,最后看了一眼通訊器,毫不留戀地說:“既然用不上這個了,那我現在就換,新身份是一個從東大陸過來的流浪劍客,她殺了海城的原住民,在逃,被我毒死了。”
說著,她掏出身份卡展示了一下,當著蘭疏影的面換上了。
劍客是一名女性,四肢修長有力,略顯粗糙的皮膚增添了幾分不羈的魅力,配上海莉眼中的自信,愈發明艷。
“我可能今天就出發了,去中心之橋。”海莉說。
這是她原定的計劃,因為去城主府尋仇的事耽擱了。
蘭疏影點點頭,說:“好。你可以從海城西北邊走,那邊有個漁村,從那兒租船,最好順便租幾個人。”她也是聽陶山說的。
亂世里也得吃飽飯,出海業務是偷偷做的,暫時還沒被海城發現。
這會兒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海莉如果再晚幾天走,就不一定有這個待遇了。
海莉彎著眉眼謝過她提醒,沒過多久就離開了古堡。
她走后,陶山和虎牙帶著一包特產回來,聽說要出發去總部了,兩人面面相覷,臉上多了一層開戰前的肅穆。
這趟來到海城,最大的收獲是得到了懶惰惡魂。
雖然意外惹出了布萊恩的親屬,還跟對方隱約結了點仇,不過也引得冥府從暗處浮出水面,并且利用梅雷迪斯給他們找了麻煩。
總體上,蘭疏影覺得不算虧。
梅雷迪斯正在全力搜捕相槐以及他的同伙,受他影響,不死族與其他勢力的摩擦也在加劇。
自然學派得到消息,大致了解到事情有關瘋巫妖,掂量過后決定退讓,主動在自己租的地盤上幫忙找人。
當然,鑒于吟游詩人這個職業本來就普通,相槐的演技也合格,目前為止,誰都沒找出那個小賊到底是誰。
蘭疏影一邊用相槐牽制他們,同時還在黑市發了懸賞,合情合理地把相槐等人的信息引入大眾的視野,尤其說明了這伙人在靈魂方面的特殊之處,甚至能臨時甩掉肉身,以靈魂形式逃離。
對,就是用這個法子,兩次從瘋巫妖手里跑掉哦!
梅雷迪斯:我殺你全家!
臨行前,蘭疏影帶著小奧去拜會了新來的海城城主,她只負責埋頭吃東西,席間聽著兩個傲慢粉在無腦吹彩虹屁,花樣繁多,一點都不無聊。
他們在一個清晨抵達。
總部坐落在海島上。
從空中看,這座島像一朵半開的蓮花,大片深綠中間掩映著白墻藍頂的高塔,就是八尾貓公司的總部了。
小奧終于找回了他的排面,整個港口站滿了種族不同的員工,為首的是八尾貓,浮在空中耷拉著眼皮,誰都能看出那股不情不愿但被迫營業。
小奧也沒專門問一句:喲,你來接我啊?
八尾貓當然也不會上來跟他說:一路辛苦了啊。
蘭疏影也不知道傲慢是怎么想的,居然會讓這貨來接,她抱著小奧的本體,看著他走在前面的背影,真是雄赳赳氣昂昂,殺出一股武媚娘從感業寺回宮的氣勢。
八尾貓眼皮子一翻,目光落到她身上。
蘭疏影瞬間覺得皮膚被針扎了一下,她覺得這只貓很想把她連著本體石頭一起人道毀滅了。
問題是不好在這個場合出手。
她對著八尾貓笑笑,暗中爆發,把那些細針似的魂力全部震碎,看著八尾貓陡然瞪大眼睛,她噙著微笑轉開了臉:你還能耐嗎?
真以為靈魂法術是你們冥府特有的呢?
要不要去給你申請個專利啊?
傲慢已經在大殿里等著了。
主仆相見,沒有什么兩眼淚汪汪的場景。
傲慢端詳了一遍,點頭:“奧克琉斯,過來。”
小奧屁顛屁顛地上去,就…鉆到他劍柄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