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男的原話是:“拿到他的身份卡。”
回想一下,蘭疏影是在什么情況下得到布萊恩的身份卡呢?
那是她還在空中花園的時候,被布萊恩帶人圍攻,她找到了布萊恩靈魂所在的那個尸傀,并且擊殺了他。
同理,冥府若是想徹底取代她的身份,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她本人,趁她還沒把靈魂轉移走的時候,把她解決掉!
再換句話說,她不用費勁去找他們,只要主動出去刷個臉,賣個破綻,對方就會咬著餌浮出水面。
多省心啊。
再猜一下冥府為什么會盯上她呢?
蘭疏影記得,那天她和小奧被八尾貓拋下之后,一番討論,捋出了天啟教會與昔日東海岸教廷之間存在的聯系——肆虐的瘟疫,正是天啟教會瘟疫騎士的手筆。
就是那天,他們聯系過八尾貓總部,和傲慢隔空交流過。
蘭疏影心道,應該就是這事被冥府探子查到了,他們還記錄了她的相貌。
再就是古堡這邊——
間諜女仆是在她之前來的,顯然對古堡員工做過調查,從而找出了這個跟管家有關系的原住民女仆,冥府間諜替代了這個身份。她混進古堡原本是為了接近懶惰,卻意外遇到了頂著布萊恩身份的蘭疏影。
就這樣,女仆把消息傳給冥府,那邊針對這事安排了刺殺計劃。
雖然蘭疏影還不知道他們具體會怎么動手,但就現在的情況來說,她坐著等人來,可比滿世界抓人輕松多了。
金烏聽她說完,打量她一陣,若有所思道:“引蛇出洞當然是好的,可是這事對你來說有風險,要不…你把我弄成你的樣子,我來替你?”
蘭疏影吃了一驚。
她還從來沒想過讓誰來做替身。
對她是風險,對別人難道就不是了?
金烏對她解釋道:“我跟你不一樣啊!我是神骨,雖然我也被這邊的規則限制著,發揮不了太多的戰斗力…不過,除非那兩個蟄伏不出的家伙親自出手,不然有誰能傷到我?”
蘭疏影秒懂,他就是個超級大肉盾。
甭管這根肋骨能不能打,反正他品級擺在這兒,童話鎮自動拒絕完整的神靈進入,當然也傷不到神的骨骼。
“那…也不行。”
她頓了頓,認真說道:“你忘了冥府最擅長什么了,就算能把你易容成我的樣子,可我們倆的靈魂氣息完全不同,你要怎么騙過他們?”
金烏微怔,也有點犯愁:“也是哦。”
他目光在尼絡身上停了一下,覺得不太行,突然眼睛一亮:“有了!那就用你的尸傀啊!反正只要你沒事,要多少有多少,打壞了也不心疼!”
這倒是大實話。
蘭疏影還不知道,就在他們商量著如何將計就計的時候,一處地宮里有人也在討論著該如何拿下她。
長桌上首坐著一個頭戴惡鬼發冠的男人。
坐在他兩側的四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很熱鬧。
那個男人似乎嚴肅慣了,習慣性地板著一張俊臉,眉心紋路匯成一個“川”字,不怒自威。
忽然,他右手邊的少女訝異道:“大哥,我感覺不到八號的靈魂氣息了!”
男人將眉頭擰得更深,在一片靜默中閉目沉思一陣,沉聲說道:“有人窺探過她的記憶,應該沒有成功。”
少女笑嘻嘻地拍了個馬屁:“那是當然!大哥親自動手封鎖的,獨門手段,除了冥主大人還有誰能解開?”
男人對她的態度顯然是不一樣的,見她笑得開朗,他也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相然,不可胡言,再敢妄自輕議冥主,我要罰你抄經了。”
說是警告,不如說是在逗她玩。
其余三個面面相覷——這也算懲罰?
您老快摸著良心想想吧,冥府里千百樣刑罰,跟那些比起來,抄經算什么,簡直比看大門都容易!老大這個寵妹狂魔的人設啊,看來這輩子是摘不下來了。
“大哥,那她是不是已經沒救了啊?”少女相然問道。
男人點頭,漠然道:“這就是她的命。”
相然哦了一聲,臉色絲毫沒變,不再關心了。
在座幾位顯然也沒人在乎那個女仆的生死。
沒了?
那就沒了吧。
又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人物。
“可惜了…”男人低低道,“懶惰很少露面,常年來只有這座古堡能跟他搭上關系,居然就這么被人奪去了。”
斗篷男壯著膽接道:“根據上次她傳給我的消息,得到古堡的人恰好就是這個布萊恩!只要我們行動順利,殺了他,就能得到他的產業…”
“嗤,愚蠢。”
另一個艷麗女子坐在相然旁邊,聞言插嘴道:
“古堡的繼承機制不是這么算的,必須是在古堡內部,用特定的道具殺死他,那才算數!你在外面弄死他有什么用?不過是讓古堡變成 無主之物罷了。”
相然說:“那,我們就繼續派人去古堡里,搶到弓箭了去殺他一次不就完了嗎?身份卡,古堡,就都是我們的了!”
男人寵溺地看向她:“怕是不行,這個布萊恩狡猾謹慎,身邊有許多傀儡和部下,隨時可以金蟬脫殼。而且他把進入古堡的傳送陣隨身帶著,我們的人怎么上去?”
相然扁嘴:“哦…”
“相槐大人不必憂心,若是進了別人的主場,反而對我們不利,我看不如讓他來我們的主場,先弄壞傳送陣讓他逃脫不得,再滅他的替身尸傀,最后圍攻他本體,一舉擊殺…”
艷麗女子還沒說完,就被斗篷男不懷好意地打斷:“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知道,用不著你來教!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由你去把他引到我們主場來,如何啊?”
相槐瞥他一眼,眼神里有警告,但最終沒有反對,也就是默許讓艷麗女子主動出擊的意思了。
艷麗女子拍馬屁沒成,卻給自己引了一把火,沒好氣地瞪了斗篷男一眼,對著上位的相槐凄楚道:“妾身領命便是,但…但是妾身最近修行中有些不解,不知相槐大人今夜可有閑暇,妾身想和您…請教一二。”
同時,她還對相槐拋了個媚眼!
所謂的請教,也就多了一層不健康的色彩。
相然和斗篷男對視一眼,騷,真騷!
“大哥沒空,他晚上要檢查我功課,夜里要琢磨冥主傳授的靈術,哪有空去指點你啊,再說了,你有什么不解需要大半夜的求他私底下教,說出來我們也聽聽,一起學習啊!”
相然說話很不客氣。
她家大哥守身如玉多年,就算哪天要給她找個嫂子,那也不能把這只狐貍帶回房!
堅決!不能!
艷麗女子的心愿又落了個空。
面對相槐幽冷的瞳孔,她還真不敢跟相然放肆,扭著水蛇腰,委委屈屈地離席了,說是要去準備一番。
“嗯,你去吧。”
這場討論會,從頭到尾,相槐也只在妹妹說話的時候露出過一點情緒,其余時候都是一副冷淡的樣子,用相然在會后吐槽他的話說:
就像法典成了精。
處置了間諜女仆之后,蘭疏影用傳送陣回到小奧的位置,剛一現身就被三雙眼睛鎖定住。
她笑著打招呼說:“已經解決了,謝謝大家幫忙。”
說是大家,實際上出力的只有陶山。
陶山向來心細,覺得她和之前有些不同。仔細看下來,發現她的衣服飾物都沒什么變化,那就是出在她本身了…
好像是…氣質?
蘭疏影自己沒感覺到,跟她簽過臨時契約的小奧卻意識到不對勁,叫道:“你是偷偷嗑什么補藥了吧,怎么靈魂突然強了這么多!”
蘭疏影微微吃驚,明白是自己粉碎女仆靈魂的時候用了全力,這會兒沒收干凈。
她眨眨眼,似真似假地說:“是嗎?那可能是因為我重要的東西被人偷了,我一緊張,一激動…就臨場突破了吧。”
小奧:“…”
一緊張,一激動?
要是增強靈魂有你說的那么容易,全大陸的法系職業必須全體激動一下。
陶山被小奧點破了疑惑,知道她不愿說,于是很有分寸地上來打圓場:“你這一下午過得辛苦,還沒顧得上吃飯吧?我們讓吃貨去安排了,今晚他請客,千萬別跟他客氣!”
蘭疏影有點心虛。
辛苦?
還真算不上,不但沒覺得辛苦,她還吃了一頓香噴噴的茶點,胃里到現在都沒騰出空呢。
金烏在上空盤旋著,發出嘲笑的嘎嘎聲。
人家這么誠懇地發邀請,還是為了給她解圍,這可不好拒絕。
她收起六號傳送陣和小奧本體,跟陶山一起去前面跟虎牙匯合。
虎牙是個老饕,別管是飯店還是酒館,他往周圍一轉,鼻子嗅一嗅,就知道哪家店的東西更好。
跟著吃貨走,絕對錯不了。
“別看這家裝修不怎樣,他家的酒是真實在,不比那些進貢的東西差!你們都試試!”
虎牙迎上去從老板娘手里接過圓酒壺,給他們每人倒了一杯,正好倒完。
他還不舍地把壺口對準自己那杯,把瓶底拍了好幾下,終于,殘余的酒液點滴都被攬去了他的杯子。
看他這饞酒的架勢,其余人都被勾起了好奇。
蘭疏影正要品嘗,突然肩膀一沉。
對面的陶山瞳孔微變。
她無奈,抓住這只麻雀大小的假鳥,跟大家介紹道:“這是我的新伙伴,叫…”
她猶豫了一下。
神骨所化的金烏,算是她最厲害的底牌之一,超級肉盾屬性,還有剛猛霸道的太陽神火,以后興許都能派上用場。
而金烏這個名字的指向性太強,她不希望這個消息被冥府抓到。
“叫他小金就行。
奧克琉斯,簡稱小奧。
三足金烏,那就簡稱小金。
都是小字輩的了,誰也別嫌棄誰。
金烏比他前主人晝神大方很多,不在意她給的稱呼,伸著細瘦的頸骨去夠她的酒杯,殷勤的動作逗得桌上幾人都笑了起來。
蘭疏影憋著笑把杯沿遞到他嘴邊。
金烏把自己變成了麻雀,但是改不了一個事實:
他還是一只骨頭鳥!
沒有羽毛,沒有肌肉。
舌頭和胃更是沒有!
酒館里不知不覺安靜了下來。
金烏環視一周,發現其他桌的客人也是一臉驚奇地盯著他看。
他蹭蹭蘭疏影的手背:“咕…”
“喝呀,別跟我客氣。”蘭疏影壞笑著勸道。
金烏不高興了,猛地咕咕兩聲,一頭扎進酒杯里!小翅膀撲扇撲扇,還想甩她一臉酒水,誰料她反應極快,立即掀起桌布擋住了。
酒館里哄堂大笑。
被金烏這么一鬧騰,一杯酒灑出大半,只剩一丁點底子咯。
虎牙心疼得面部扭曲:“啊!我的好酒!”
老板娘還沒走遠,面對金烏這種明顯的浪費行為,她倒是不生氣自家東西被糟踐,而是笑呵呵地說:“看來是我家的酒太好了,這個小家伙也想捧場呢!它這杯啊,算我請了。”
說著,她轉回柜臺又拿了一壺,帶著嶄新的杯子來到他們這桌,添滿,遞到蘭疏影面前。
“客人,請用吧。”
金烏眼珠一轉:“啾啾,啾啾啾!”
蘭疏影沒好氣地點著他光禿禿的腦殼:“你一會咕咕一會啾啾,到底是屬什么的啊?”
隔壁桌有個身穿冒險者輕甲的年輕人笑道:“別管它是什么鳥,它剛才這句話啊,我是聽懂了!”
“哦?”蘭疏影看向他,微笑道:“說了什么?”
年輕人站起來,把金烏那五個“啾”學了一遍,從發音到停頓,一絲不差。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翻譯道:
“要喝,還要喝!”
酒館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老板娘笑得直捶柱子,這時候有人喊了一嗓子:“今天這么高興,不如請塞拉出來彈一首啊!看看她今天想跟誰出去約會!”
陶山經常跟情報打交道,對酒館很熟悉,跟蘭疏影和小奧解釋道:“這種老酒館一般都有專門的歌者,通常是老板的女兒,用彈唱活躍氣氛。”
蘭疏影了然,也就是駐唱歌手。
“那這個約會是…”
隔壁桌的年輕人搶著給她解惑道:“朋友,你一定是新來的吧,我告訴你,塞拉是我們拉赫堡的明珠,她宣布要在二十八歲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只有跟她約會過才有希望娶到她!”
蘭疏影沉吟道:“先了解再結婚,這個順序是沒錯的。”
就是不知道,這位塞拉小姐的約會對象,是怎么挑選的?
年輕人哈哈大笑:“你等著看吧,馬上就知道了!”
說話間,魯特琴的聲音響起。
一個明眸皓齒的蜜色皮膚少女從暗處走出來,魔法燈的光束聚在她身上,長裙曳地,反射著星星閃閃的光,少女剎那間成了全場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