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6 一只貓的前世今生
蘭疏影拉開選手面板，也有一個沙漏，造型簡單，但是比晝神的靈魂畫法清晰太多了，最起碼讓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它是什么。
沙粒正在緩慢而真切地流逝。
這是她在童話鎮里的剩余時間。
按照這里的規則，倒計時結束的時候，她會死。
說起來，沙漏的時間能用黃金去補，正常壽命可不能。
任務者們一般不會想這種問題，因為化成鬼魅好像就再也不用考慮壽終正寢了——也確實沒有哪個任務者死于壽終。
“想問什么就直接問，那個詞你能說，我不能。”晝神說。
“哦…我就納悶呢，以前好像提過很多次了也沒見出什么事。果然還是實力太弱救了我…”蘭疏影敷衍著，心想，那個敵人，指的大概是時間。
這么說吧，她也能理解。
從前有那么多驚才絕艷的人物，最后都在時光長河里沉沒消亡。傾國美人，驚世珍寶，狡詐罪犯…好像沒有什么能逃過時間的制裁。
“那個…跟它是敵人的話，那要怎么贏啊？我是說，你說了那么多關于陰神的事，也確定她就在童話鎮，所以…跟她對峙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晝神答得飛快。
“嗯？那你怎么知道應該來這個地方找？”
“那天我破開禁制離開了歸墟，趁著夜在到處找我，我去了一趟她的墮夜城，在那里找到一份手書。被陰神上過封印，里面說，這份手書只有我能打開。”
“那她給你留了什么話？”蘭疏影迫不及待地問。
“她…”
晝神頓住，也有點苦惱，最后低低地說：
“說是算到劫數的轉機就在今年，讓我循著氣息去跟她會合，不必通知誰，但如果身邊有覺醒了食惡的人，務必一起帶去。”
“食惡？！”蘭疏影聽見熟悉的詞，心頭一震。
“…是源自她嗎？”
如果她眼前有一面鏡子，照出她臉色一定不會好看。
除了鬼瞳和紅蓮業火，她還有個直到現在還沒開啟的第三天賦，苦惱很久了。
那種只差一層紙就能捅破的感覺，
偏偏它進展慢得可憐。
找不到合適目標，一度陷入停滯。
食惡一方面格外挑剔，除非與七原罪有關的惡念，其他東西吃了也不算數。另一方面它又特別不挑食——有的人，在蘭疏影看來實在乏善可陳，到了食惡那里偏偏就能打出高評價，半點不含糊地把差額補上了。
比如被她嫌棄過的那兩位：
代表“嫉妒”的宋青安；
代表“貪色”的李承遠。
兩個都是很容易對付的人渣，還惡心。她連靈魂都沒取，只抽掉惡念就算了。
正因為沒有硬性標準可循，她懷疑，應該有其他的可利用目標在篩選過程里被漏掉了。
總之，找起來太難，很久都沒動靜，就一直沒補齊那七個名額。她也是被逼急了，索性來了七宗罪的地盤，爭取拿他們補位…
要是這項天賦還牽扯到陰神，那她就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了。
怕什么來什么，晝神承認道：
“是。我同你說過一件事，天賦是類似于種子的東西，從隕落的古神那里牽引來的，食惡在你身上，那…”
兩人對望。
蘭疏影明白了他的擔憂。
晝神緩緩道：“所以我在猶豫，該不該去。”
如果一項天賦已經在任務者身上顯現出來，說明那位古神必然已經隕落。用這個邏輯推算，陰神就是栽了。
那么，“循著氣息去跟她會合”就無從談起。
黑衣南明覺得晝神是老好人，而蘭疏影猜測晝神曾經的性格可能是傻白甜。現在連一個傻白甜都在懷疑了——那邊等著他們的將會是什么？
如果前提條件是“陰神已經隕落”，他們要去見的又是誰？
當然，陰神這種級別，早就不是普通的古神了，或許會有特例。而且她也只是疑似應劫，這些年到底發生過什么，誰知道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蘭疏影眼睛一轉，在晝神旁邊坐下，哥倆好的架勢拍了他肩膀兩下，寬慰道：“你盡管說說看，我們倆啊，畢竟是一個陣營的了，對吧？”
“你…”晝神啞然，低斥道，“行了，沒個正形，坐過去。”
“行唄。”
蘭疏影單手一撐，翻到長桌對面端坐下來，用眼神催著他快點講。
“我已經派了幾個影子去當先鋒，探探路，我們隨后再去。”
蘭疏影想了想，“隨后，那是有多后啊，我還有事要辦呢。”
“什么事？”
“唔，最近的一件，就是送一個…朋友，他要回他主人那里。”她含糊道。
卻瞞不過晝神的火眼金睛，他勾起一抹涼涼的笑：“你要去給傲慢效命了？”
不等她回話，晝神就揭穿道：
“怕是去勾魂的吧！你那朋友如果知道你的心思，八成會后悔當初找了你。要是我沒猜錯，你的計劃就是先得到傲慢的信任，再用他的名義去攪動風雨，讓童話鎮亂起來。”
蘭疏影略微沉默，選擇實話實說：“我只想挑撥他們幾個再打一架而已。”
“然后你就能坐收漁翁之利，把食惡缺的名額補全，開出來試試效果？…放心，既然是來自她的能力，絕對不會差，可我不贊同你太早拿七宗罪做文章。”
“為什么？”
“你先回憶一下那個廚子的經歷，他是不是被冥府送出來的？冥府還送了其他人對吧，而他和其中的某個人被分到同一個區域，還都變成了…貓？”
蘭疏影皺眉：“不錯。”
這的確是瘋大廚的自述。
有什么問題？
“他本來不該陷到午夜湯鋪，是因為被那個同伴推了一把，害他死在湯鋪里，還從此失去自由。”
“對。”
晝神微笑道：“他還說，同伴變成的是個禿尾藍貓。那，你再看看這個。”
他彈出一個金色碎片。
蘭疏影熟練地點開，里面又是一段記憶，不過這次的視角不在她身上，而是在天上。
兩只邋遢瘦弱的流浪貓在街道上狂奔，似乎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趕。
忽然街角出現了暖色的燈光，一名胖乎乎的廚師老頭站在燈光后面。他視力肯定很好，大老遠就開始對兩只貓揮手：
“兩個小可憐，是被老鞋匠嚇壞了吧？他可是我們這一片出了名的混賬，總是拿流浪的小貓小狗去扒皮做鞋…快進來吧，我幫你們趕走他！”
胖老頭的語氣鏗鏘有力，仿佛在做一件充滿正義感的事。
一見他探出身子來吆喝，左邊的禿尾巴藍貓全身一震，跟同伴嘀咕了兩句什么。
兩只貓很快跑到胖老頭的店門口了。
眼看著就要超過去，胖老頭露出失落之色的時候，禿尾巴藍貓突然狠狠地踹了同伴一腳！
就這樣，瘋大廚化身的小貓還沒反應過來就進了湯鋪，好巧不巧的，他還正好砸到一鍋熱水里！
胖老頭一愣，獰笑著按住他，一通操作下來，血、肉和骨頭各自被拆分出了去處，貓尸上升起一個豬頭人半透明的身體…
豬頭人，也就是瘋大廚，瞪著藍貓逃跑的方向，就要追上去——他要在投胎之前去干掉那個混蛋！
胖老頭還是笑瞇瞇的，很和藹，并不攔他。瘋大廚放心大膽往前撲，即將離開湯鋪的時候被透明屏障彈了回來。
“放我出去！”
胖老頭完全無視這個兇惡的豬頭人，樂呵呵道：“小伙子，我看你膀大腰圓，天賦不一般啊，不如跟我學做湯吧！”
瘋大廚：“…”
蘭疏影：“…”
她看完這段，倒是沒什么感觸，雖然她手里還有一份瘋大廚的委托“尋找奧因克”，但她對瘋大廚這個人喜歡不起來，受害遭遇也不會讓她多一點同情的。
晝神緊跟著又給她一塊碎片，“再看這個。”
“嗯。”
依然是空中視角。
這次的場景不是王城街道，而是郁郁蔥蔥的原始森林景觀。
瘋狂生長的參天巨木，碗口粗細的藤蔓，顏色質樸的蟒蛇和藤蔓共攀在一棵樹上，它不動彈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這條蟒蛇顯然發現獵物了，正是那只禿尾巴藍貓。
彈身，蓄力，張口撲咬！閃電般的攻勢，竟然被藍貓一次不可思議的跳躍輕松化解了。藍貓落在巨木背后，回眸的眼神仿佛在表達不屑，然后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他要去哪兒？
好像目的性很明確的樣子。
蘭疏影移動視角，繼續跟著禿尾藍貓。
這只貓先是用嘴咬，用爪子劃，摘了許多樹葉，填到它挖好的坑里，接著用四腳反復碾壓樹葉，讓樹葉表面滲出一種濃綠黏液。最后是往上滾了一陣，滾完了，還要低頭嗅嗅自己這身毛發，心滿意足的樣子。
整個過程如果被拍下來發到視頻網站，一定會有萬千觀眾點贊投幣，為這種聰明的藍貓瘋狂撞大墻。
但那不是真的貓咪。
他做這一切，也不是為了討好誰。
很快，目的就要露出來了。
禿尾巴藍貓隱藏了它自己的氣息，悄悄混進森林深處的一個村落。
咦，這個是…
蘭疏影相當驚訝，她居然在畫面里看見熟人了！
是沙琳，命運馬戲團的影子大師！她正在指點兩個小徒弟練習。
那邊還有一個，是小丑先生，不涂油彩的樣子有點蒼白，但是又顯得年輕很多呢。
所以這個村子會是命運馬戲團曾經的駐地嗎？
她繼續往下看。
禿尾巴藍貓先在村子外圍游蕩踩點，熟悉環境，它跑到一個晾曬點，出來的時候嘴里多了一截鐵灰色的木頭。
叼著木頭，帶著這身樹汁和泥漿，它成功藏匿住贊成，慢慢地挪到村子深處。
這里有幾個占地面積最大的房間，絕對是給靈魂人物居住的，蘭疏影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位神秘的馬戲團團長。
她想知道團長的真面目。
藍貓就像能聽見她心理活動似的，很快就幫她圓夢了，雖然這種圓夢的方式她一點都不喜歡——
團長是個頭皮亮到反光的白胡子老爺爺，額頭上的皺紋比千層餅還要密集，他咬著鉛筆在苦思冥想什么，完全沒注意到有個小偷進了他的臥室。
藍貓偷到一個玻璃瓶，里面只有一顆暗紅色丹丸。
得手之后，藍貓迅速撤離，過程無比順利，它一直跑出森林才砸破瓶子，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了丹丸，噼里啪啦一陣爆響，仿佛是骨骼在重塑。
藍貓痛苦極了，四爪深深扎進地里。
皮被繃緊，骨骼卻還在增長，繼續撐大，直到表皮再也承受不住，染紅的骨骼就戳了出去，場面十分血腥，引來不少附近的動物，被血氣沖昏頭腦，一只又一只地向藍貓發動襲擊。
藍貓的身體變異沒影響他實力，來一只殺一只，土地都被染紅，這個過程對他似乎有好處，進化加速了，他都不用出手，只看外形就知道實力不好對付。
先是皮毛完全剝離，繼而肌肉順著凸出的骨架生長…完全成型了，藍貓跳到湖水里清洗干凈，又對自己的倒影不滿意，形態漸漸從精悍轉變為優雅。
更絕的是，藍貓從水里走出來，露在外面的每一絲毛發都變成神秘夜色一般的漆黑，半根雜色都沒有，還多了八條雍容華美的尾巴！
“原來是他！”蘭疏影咬牙，“他就是甜甜！”
晝神嫌棄地說：“這起的什么名，是女裝給他的自信嗎？”
蘭疏影愣住…
對哦，禿尾巴藍貓是公的，進化成八尾貓就成母的了，嗑丹藥進化什么的，好像比揮刀自宮高級多了呢…
她又明白了。
為什么命運馬戲團后來會跟八尾貓公司作對，都是有前因的啊！拿人家丹藥去改性別，你付手術費了嗎？！
晝神說：“我還查到，這個甜甜進化之后經常在海邊徘徊，直到有一天，七宗罪在海上亂戰，傲慢因為輕敵被打傷，落到海邊，是甜甜帶著藥給他療傷的。”
蘭疏影腦補著那個畫面，木著臉問：“救命之恩？”
晝神耿直地揭底道：“他要是出現得再遲一會，傷就自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