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退貨都不給退?
她當時就想罵人了。
曉雯這么一個懷著娃的少女,別無所長,把她趕出去估計就是一尸兩命,確實有點造孽。
蘭疏影想想,也不缺一口吃的,能做事就先待著吧。
曉雯孕吐厲害,大杏就把她安置在大書房當清潔工,吃住都在書房隔間里。她也乖順,不敢再作妖了,再也沒出過那兒一步,存在感低得可憐。
所以要是沒人提到她,蘭疏影差不多已經把人忘了。
“哦,也沒什么事。”
蘭疏影頓了頓。
“她有喜了。”
半妖少年的臉色變了又變。
最后停在喜悅這一檔。
“她有喜了?!我我,那我要當爹啦!”
沉浸在興奮里的單純少年,并沒有注意到女人復雜的眼神。
她看著他的頭頂。
那頂并不存在卻無比鮮亮的…原諒色帽子。
敵不過少年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
蘭疏影最終松口了。
你想娶?
那行,你就麻利地娶走吧。
正好她也膩味讓曉雯留在家里了。
至于曉雯曾經爬過李承遠的床,這事她打算爛在肚子里,就當這個女孩是對半妖從一而終,一直在等他回來娶她吧。
男方,是跟著戲班子進大戶人家唱戲的小生;
女方,是身世清白、柔弱可愛的丫鬟;
小生回家,沒能說服家長同意這門親事,悲從中來,出門散心時湊巧救了丫鬟主家的親戚,終于得到丫鬟這邊的認可。
把故事掐頭去尾地理一理,聽起來也挺像話本里的愛情。
半妖少年快活地跑了。
“不是都說狐貍精明么,怎么我看見的都挺蠢…”
小女孩在她身邊轉了幾圈都沒得她一個正眼,于是主動搭話道。
蘭疏影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笨狐貍早就被剝皮吃肉了,來不及被寫進故事里吧。”
“有道理。”
小女孩摩挲嘴角,突然鄙夷道:“本來就是人不人妖不妖的雜種,還敢跟異族生兒育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血脈,有那樣重要么…”蘭疏影淡淡地看向她,“那你是什么?一出生就絕頂高貴嗎?”
小女孩冷笑:“你想知道,跟我走一趟不就行了?”
“不去,我很忙。”
她暫時沒有生存壓力,忙的是搜集惡念。
或許是因為晝神的過分看重,她現在對打敗南明的渴望已經所剩無幾。
況且,她被綁在一個囚徒的船上。
外有新神和夜神的壓力,內有黑衣南明這種不穩定因素,她也不好繼續挑釁南明這個“友軍”。
集滿七道惡念,開啟食惡,那時候她在古神陣營才能掌握更多話語權。
“那你什么時候才不忙?”
“你難得愿意尊重我的意見。”蘭疏影受寵若驚地笑笑,“我也說不準呢。要不你多透露點,等我事情辦完了,也許會跟你去那什么地方逛逛。”
小女孩擰眉:“我覺得你在敷衍我。”
蘭疏影笑意更深。
“那是你覺得,我覺得不是,你不能曲解我的誠意。”
這次談話和前面數次一樣,不歡而散。
小女孩氣鼓鼓地走了。
蘭疏影戳戳五瓣花。
它閃了閃。
晝神:“什么事?”
“她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你覺得呢?”
晝神把問題給她踢了回來,還用了一個熟悉的詞。
她沒吭聲。
“她…不是個東西,大約跟天罰之眼一樣,是無數個分身之一。”
“是誰的分身?”
“唔…”晝神沉吟道,“我的一個老朋友。”
“也是古神嗎?”
“她啊,非神,非鬼,非妖,非魔…或許是她想見見你,只是派的這個分身說話不太好聽。”
蘭疏影挑玩著花絲,眼神捉摸不透。
“上一個還有點可愛,怎么不讓那個來?”
晝神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略顯低沉:“有緣會見到的。”
“她死了?”蘭疏影沒有停頓地問。
晝神的眼睛能觀遍三千界,他沒說那個小女孩的下落,也不解釋說她來不了這個位面,就等于側面透露了她過得不好。
“沒有…”
他嘆息道:“是被夜抓去了。這么多年,夜一直在對那些分身下手,她把她們看作極好的材料,用來制作戰爭傀儡。你的朋友已經什么都不記得了…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末尾那句,太戳心了。
“…傀儡,在哪?”
“墮夜城。”
“嗯。”
她記住了。
晝神的朋友,跟夜神關系很差。
夜神抓走那個朋友的分身做傀儡…
殃及了上一個小女孩…
蘭疏影晃晃腦袋,忽然有點暈眩。
她問:“她是怎么找到她的?”
晝神平靜地答:“一種特殊感應,墮夜城的下屬一直在三千界游蕩,為了捕捉她們。不用多想,跟你沒關系。”
“…知道了。”
聽完那一席話之后,蘭疏影神色有些恍惚。
晚上,回到李府,她罕見地吩咐廚子去做幾道甜食。
每一道都是她印象里,上一個小女孩喜歡吃的傳統酥點。很可惜,這里的條件不允許她做某些甜品,不能錦上添花了。
“這些都是給我的?!”
小女孩站在桌子前面,搓搓手,又期待又驚詫的樣子,那眼神,儼然是在看一個突然給員工發年終獎的周扒皮。
蘭疏影默默把一雙筷子遞到她面前。
“那…我真吃了?”
小女孩眨了眨眼,觀望著她神態,或許還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在糕點里放瀉藥了。
哎呀,真有瀉藥又有什么關系!
“喲呼!”
她一把搶過了筷子!
“哈哈哈,你可別后悔,后悔也沒用!”
小女孩特別開心的時候就會笑得很放肆,露出一口整齊漂亮的小牙,那時候你才會發現,原來這丫頭藏著個酒窩呢。
完全一致的眉眼,眉梢上挑的弧度也找不出半點差別。
因為她們是同一個古神的分身。
她們知道彼此的存在。
而感官和記憶,并不互通。
是不互通的啊…
看著她一口一口歡快地吃著,蘭疏影退了兩步。調整視野的同時,她抿了口茶,繼而皺起眉,浮現出少許困惑。
這杯的口感…好像尤其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