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晝神揚起唇角。
這次他是開口告訴她的。
不是傳音,意味著他們倆的秘密對話到此為止了。
蘭疏影疑惑:“他,誰?”
“你想打爆的目標。”
晝神補充道:“我給他指了路,這是個好機會,他不會放過她的。”
這下她聽懂了。
南明,就是他選的第二把刀。
“為了干擾你妹妹的事業,你真是辛苦了。”她由衷地夸贊他,轉而道:“郁朵兒遇到危險難道不會求助?”
“沒用的,進犯南明府的那些已經死了,可是隔壁還有冥府…夜一定很珍惜這次練兵的機會。”他垂眸而笑。
也就是說,夜神帶領她手下的兇煞軍團,去支援冥府了。
即使有求救,她們也不在一個頻道呢。
蘭疏影也笑了。
這是唯一一件,她雖然作為棋子,卻一點都不難受的事。
風格怪誕的黑暗花園,一道金光驟然切入!
緊跟著是一名白衣青年。
落地后四下張望。
在這里沒見到目標,他不適應。
但他不能對指路者表示質疑,因為對方是上位神,早些年征戰的時候,晝神還是他的頂頭上司,提拔之恩難忘。
“往西走!”金光提示道。
“是。”
南明抬步,目光穿透黑夜的束縛,墻壁的干擾,最后在西邊教堂內看見一道裊娜身影。
“是她…?”
他習慣以溫和的笑臉示人,但在此刻,喜悅根本藏不住,他也不想藏!
連同毫不掩飾的殺機!
郁朵兒是信教的,心里有苦又沒處說,這座教堂就是最好的聽眾。不過,在她站穩腳跟的那天,她回到住處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本的雕像都給砸了,換成她自己!
這絕對是一件完美的作品。
南明的步子不快,卻扣在她心坎上!
郁朵兒在他進來的第一秒就意識到了。
她背靠著自己的雕像,蹲坐下來,六神無主。
一枚銀色十字架在她手指間吱吱尖叫著。
它變形了,融化成一灘金屬液,映照出她的驚惶無助。
為什么沒有回應…
夜神大人,救我,救救我啊!
不要放棄我!!!
“你很害怕,
你信教,信神,不信我。”
因為不信,所以無畏。
她自以為找到夜神做后臺,就能無視他。
然而…
機會總會來的。
伴隨著低沉的話音,一只腳踏進來。
雪色的下擺從猩紅地毯上滑過。
他穿過一排排座椅,踏著她的恐懼,最終停步在三米高的雕像面前,目光上移…
微笑漸漸消失。
“你,怎么配擁有這張臉?”他認真地問雕像。
“啊!!!”
雕像被攔腰斬斷,在郁朵兒前方轟然落下!
面部變成光滑的弧面,仿佛這塊石料還沒開始加工…
這個角度,她覺得它在與她對視,幽幽嘆息。
還沒回過神,白影驟然出現在她面前!
面容平和,眸中卻似有驚雷烈火!
手指尖,已經按在她面部邊緣。
“是你自己卸,還是我幫你?”
平靜是假象,他其實已經氣瘋了。
就像他剛見她變出這張臉時,心緒激蕩難忍,分不清是夢是真…上次他中了她的招,這次絕對不會了。
他要親手把它撕開!
郁朵兒抖得像淋了雨的鵪鶉。
如同回到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她生前,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好日子,唯獨臨死很不體面——她是被大婆一腳一腳給踢死的。
年輕美貌是她的優勢,她用它們交換財富與寵愛。
那個包養她的男人,風度翩翩,溫柔體貼,在家卻受盡白眼。他總說家里的母老虎有多惡心,他向她灌輸著一個認知:
只要你能給我生下一個兒子,要什么我都給你!
她信了。
她躺在病床上,等待護士抱孩子過來給她看。
護士的表情一言難盡,那個男人也沒出現,她等到幾個保鏢和那個母老虎。
“賤人,你也只配生個怪胎。”母老虎剜了她一記冷刀子。
對方其實不老也不丑,氣場全開的時候,連那男人也要唯唯諾諾地靠邊站。
地上丟著她的孩子。
以前聽說小孩子剛生下來就像個“紫薯”,她的卻不是。
白白胖胖的一段,讓她想起湯鍋里的蓮藕…
是藕啊。
“手呢,腳呢?…你們,好殘忍,為什么把他手腳砍掉?不,不,為什么把別人的小孩抱給我?!…賤人?你罵誰賤人,你自己生不出來憑什么搶我孩子?這不是我的,你把我兒子還給我!!”
上位者的威壓鎖定著她,好不容易傍上的后臺毫無動靜…陷入絕境,被所有人拋棄,沒有誰會拉她一把…
諸多灰色碎末在她身邊打轉,眼睛里紅芒閃爍不定,教堂里能移動的東西全部浮起來,加入了保衛她的隊伍。
但在強敵面前這點防御就像紙糊的一樣。
郁朵兒在發抖。
淚眼深處回放著最恥辱的記憶:
瀕臨癲狂的女孩子,已經忘了保持美態,她撲上去要跟雍容女子廝打,卻被兩個壯年男子按住!其中一個還是曾經跟她同床共枕的人!
她動不了,被強按著,跪在畸形嬰兒身邊!
一腳,又一腳。
開始時是逗弄寵物似的,輕輕踢在她汗濕的臉頰上。
雍容女子漸漸被激起兇性,越來越用力。
嘭,嘭,嘭…!
最后一下,飛踢在心口!
兩個負責按住她的男人都愣住了。
女孩瞪著滿是血絲的眼,向后倒去。
“不要殺我,別打我…救命啊!”郁朵兒拼命抱頭躲閃。
南明默默收回手。
不是出于憐憫。
是厭惡。
白芒如霜,沒入她眉心,結束了她的“裝瘋賣傻”。
郁朵兒怔怔地抬起眼,茫然過后,突然展開一抹媚而苦澀的笑,透著點了然,還有幾分傻氣:“我、我把臉還給你啊!我不想死……好不好?”
南明俯視著她的臉,堅定地吐出幾個字:
“瀆神者,死。”
但在死之前,不該拿的,你要還。
五指彈動,白霧氤氳,那張惑人的臉在向上剝離。
仿佛有意識似的,“她”對南明做了個微笑的動作。
繼而,緩緩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