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疏影琢磨著這味道:“你的意思是,神石也會騙人?”
鎮戈咧嘴。
“你說它給三次問話的機會,那么我猜會不會是這樣前兩次機會給你嘗夠甜頭,最后一波,就讓你傾家蕩產!”
“你說的那是賭。”蘭疏影搖頭。
她依然覺得神石可信。
那神格的氣息浩然清正,并不像是個陰暗的神。
況且,歸墟依然算是南明府地界內的地方,神石卻敢把主系統的原理告訴她一個無名小卒,絲毫不管她有無惡意,至少說明神石不怕消息走漏,也不怕南明質問。
應該是不屑坑她這樣一個小輩的。
問題關鍵在于,珈藍跟她誤結過一道共生契。
她倆,是同生共死的關系。
現在珈藍不知去向,她的頭頂也就懸著一柄利劍:
珈藍死,她會被迫陪葬。
她苦笑道:“你不用勸,我是不得不去。”
鎮戈擰起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果然沒再提這事。
沉默一會,她又問:“如果你能見到神石,打算問它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哦…還沒想好,可能是想問問我師父現在怎么樣…”
“…然后呢,你還想找她嗎?”
“不找了吧!按你說的,神石知道一切,我直接問它就好!”他嘆氣,“師父曾經留給我一瓶藥,我喝了,之后就…”
“就怎么?”
“啊,說不清,很奇怪。”
他想了又想,還是拿不準怎么描述。
“哈,我一直就想問問她這藥怎么解。其實一直都記得她,可我忘記原先對她是什么感覺了…反正挺后悔的,總覺得,從那以后就有缺損,不舒坦,想補回來。”
“既然選擇喝下去,說明當時你想忘記,那還補它干什么。”
她想讓他走他自己的路。
沒想到,反而給他留了一道執念,或許是好心辦了壞事。
鎮戈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古怪。
好半天,他終于憋出一句話。
“不是…我那天喝多了,大概以為它是解酒藥來著。”
“…”蘭疏影。
奶糖耳尖顫了顫,確定不是聽錯,默默埋頭,小身板抖個不停。
蘭疏影也是不知道說什么。
就,給他比個大拇指吧…
“哼,那你知道無憂怎么解嗎?”
“知道。”
她攤開手,說:“無解。”
“…”剛亮起的光頓時熄滅了。
呵,女人。
鎮戈這次調息持續了大半天,因為還不確定會在里面遇到什么,必須以全盛狀態應對才行。
傍晚來臨,要進城的原住民加快腳步。
鎮戈剛站起來,忽然聽見女人說:“你總是提你師父,她還給你留這種東西,你就沒恨過她?”
“恨她干什么,沒她就沒有我。”
他答得不假思索。
說完,笑了笑。
“我也不是沒見識的毛頭小子了,接觸過的任務者也不少,你們那一套我懂任務優先,殺人的,取物的,爭來爭去。有的要護著主角,比護自己親生爹媽還上心;有的要配合反派害主角,不過最后還是給人家墊腳。還有那種死乞白賴要跟著主角去殺反派,嘖…”
“要是沒有師父教我,我也會是被他們弄死的反派之一,就憑這個我也不可能恨她,要是知道她過得好,我也安心些。”
“你看得通透。”蘭疏影也笑。
有點心酸。
如果一個孩子再見面的時候變得很成熟,你大概就能猜到,他這些年走過的路有多不容易。
“不不,我有件事一直沒弄懂。”
“說說看?”
“你們這樣殺來殺去,要是哪天死了究竟會去哪?實際上你們早就死了,那么,最后一次死亡,會怎么樣?”鎮戈說著,忽然哈哈笑起來,“你看像不像在玩對抗類游戲啊,贏了如何,輸了又會如何?”
“你也想到了啊。”蘭疏影站起來拍拍他胳膊,“我還沒走到那一步,所以沒法回答你那個問題。”
“這個棋盤比我們能看到的大多了,一輩子太短,或許等不到輸贏,很多人殺來殺去,到死都不知道跟的是哪個主家。”
算是有感而發。
那里從來都不是一派和平的地方。
鎮戈來了興趣:“這么說,你有主家咯,能護著你嗎?”
“你覺得?”
“應該能吧,我殺了那兩個主角,可你一點都不在意,居然還有心思帶我來找什么神石,不像個沒后臺的。”
蘭疏影心想,我已經不是任務者了,干嘛要管主角的死活。
她提醒他:“你不是還留了個小的沒殺么?”
也就是鄴紹揚。
“噢!”他恍然,解釋說:“麒麟只吃心臟,也沒要他的魂啊,留個轉世不打緊的,我看他弱不禁風,天分也不行,就不信他能有飛升成仙的那天!”
不成仙,就要遵從凡人的生老病死。
那小子總歸會死。
再修一世就不一定有主角光環了,他何必費力。
鎮戈當先走向城門,守衛即將關門了,被他阻住,還吆喝她快點跟上。
蘭疏影把剩下的茶點收拾起來,走過去遞上證件。
進城后,她發現街上很熱鬧,大概今天是什么節日。
“想必界門防守空虛,可以趁機行事。”
鎮戈深深看她一眼,笑。
“正有此意,走吧。”
幻術大師使出了看家本領,很快,他們越過重重看守,站到湛藍的界門前面。
蘭疏影看看他發白的臉色,把盛著安神茶的壺遞上去。
“補充點魂力?”
鎮戈接過去,沒喝,也沒看她:“你先進去吧。”
“嗯。”
蘭疏影默默在心里說了句保重,將右手按上界門。
藍光一閃。
它果然認出了她的氣息,阻礙消失。
她再次回頭提醒他:“我先走了,你要小心。”
“廢什么話。”
最后一塊衣角融進門里之后,藍光瞬間沖上夜空,竟然把血月的光華壓了下去。
這么大的動靜,誰都知道這邊出事了。
奶糖本來該跟她一起進去,為了看看鎮戈氣到跳腳的樣子,它才多留了一會,沒想到會看見他緩緩蹲下,把那壺“安神茶”倒進地溝里。
“師父…”
“無憂的味道,我不想嘗第二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