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標:罰惡仙尊家。
樸素風格的仙宮白墻上,撞出了第一個人形。
嘭!嘩啦啦!
煙塵四散,兩個(身shēn)影不斷靠近,又不斷分開。
蘭疏影待的這個角度很好,觀遍全場。
她就浮在軀殼的上方。
一分鐘前沉音提了個申請,她答應了,于是沉音接管這具(身shēn)體,憤怒地沖向罰惡仙尊,上演這場赤手空拳、毫無神仙風度的對戰。
或許是遷怒,或者是想教育一下傻不拉幾的,打一頓就好了。
“(殿diàn)下…”鮫大爺眉心一個川字,顯得很不贊成。
沉音背對著他:“別攔我。”
鮫大爺不吭聲了。
蘭疏影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直到她看出年輕鮫人的躍躍(欲yù)試,忽然醒悟:那是出來收保護費的小弟不樂意大姐頭親自出手的眼神啊。
類似于:“住手呀,我們打他就可以啦,保護好你新做的指甲!”
鮫大爺的痛心,年輕鮫人的惋惜,原因是一樣的:
沉音搶了他們的活。
一群紋(身shēn)小弟還沒出手,老大先嗷嗷嗷地沖了上去,還(禁jìn)止他們加入。這讓他們怎么能不難受?
噪音在繼續,墻面上的人形越來越多。
慘烈程度堪比連環車禍現場。
“唉。”蘭疏影嘆了口氣。
沉音聽見了。
難為她在這一記上勾拳里居然擠出了時間,不滿道:“你也想阻止我。”
“不是。”蘭疏影辯解。
她語氣很誠懇,除了沉音,其他人聽不到:“我覺得這種搏斗應該配上合適的bgm,另外,如果你剛才那一拳能往左邊偏半個手掌的話,效果會更好。”
沉音斂容:“受教了!”
她此刻已經突進到罰惡仙尊面前,卻硬生生改了這一拳的軌道和落點。
于是,被打的那個人不但臉上多了塊印記,表(情qíng)也像剛被人捏著下巴灌了一桶陳醋。
酸溜溜,苦咧咧,皺得不忍心看。
那個故事說完之后,沉音顯然有(情qíng)緒波動了。
從第一次跟沉音對話開始,對方表現出的那股清高冷艷,不屑看那對男女一眼,哀莫大于心死,她好像對什么東西都不關心,只是在等一個結局。
“原來你也會生氣。”蘭疏影驚奇道。
沉音冷哼,像不好相處的房東在警告她家不聽話的房客:“別刺激我,這是我的(身shēn)體。”
言下之意,如果惹惱了她,她就要賴著不還了。
這樣說似乎也不合適…畢竟這本來就是她的東西。
“看來是我不該發這個好心。”蘭疏影又嘆了口氣,隱約透著有恃無恐的味道,提醒她看那邊:“你繼續,他在等你呢。”
罰惡仙尊從頭到尾都很乖順,一點反抗都沒有。
他把自己看成一個沙包,再狠的拳打腳踢他都安靜承受著。
這是贖罪應有的態度。
盡管,大部分圍觀路人都沒看明白,他為什么要向無妄海神女贖罪?
他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像在疑惑她怎么停下了。
新一輪的暴打。
開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音覺得累了。
她一腳把沙包踢出去,恰好陷在一片雷網里,不出十秒就傳出一股(肉肉)類被烤熟的氣味,罰惡仙尊死氣沉沉的,好像連抬一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死不了。
這些雷網其實是在幫他療傷。
沉音也知道。
“你真的是一點都不怕啊。”
她半靠在墻上,倦,沒表(情qíng),衣服有點亂。此(情qíng)此景,適合為她點一根女士香煙,慢悠悠地吐個煙圈,更添滄桑:“死了一次才知道活著的好。”
蘭疏影糾正她:“你還沒死過呢。”
等到她倆之間的交易結束,那才是她涼涼的時候。
“你這樣,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沉音笑笑。
“總會回來的。”
“因為我簽了那個契約?對了…契約的力量來自哪?”她像在沒話找話。
沒想到真的能聽到回答:“一個不知名的神。”
沉音愣了下,好奇地問她:“還活著嗎?”
“誰知道呢。”
這次的沉默略久。
沉音抬手撐住額頭。
“真想見識一下你們的神。這個世界在你們眼里,只是一個類似凡界的轄區吧。父神和母神,對你們來說都不是真正的神靈…但你是什么呢,你也有仇恨和執念嗎?”就像她一樣。
“我是一枚棋子。在我變成棋手之前,仇恨,執念,都是空話。”
沉音悵然,不知道在想什么,敷衍道:“…原來如此。”
“我們該換回來了。”蘭疏影說。
位置互換不會讓她緊張,因為契約隨時能把沉音鎮壓下去。
商量,是因為剛才那頓毒打看起來舒坦。
但是現在她不舒坦了。
沉音沒反對,好像前幾次不樂意都是皮一下而已,皮完了,退回識海,繼續當吉祥物。
蘭疏影接管。
第一反應就是手疼,腳腕疼,哪都疼。
明明對手沒反抗,她卻能打出兩敗俱傷的效果,完美證明一條真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是我錯了。”
“嗯?”沉音疑惑,抬起頭。
“我該在你動手前分享一堂格斗課。”再不濟也該讓她明白怎么打人才不傷自己。
他們帶走了藥尊和蘇蘇。
小半天后,罰惡仙尊從雷網里掉下來,那片雷網都快被他吸干了。他腳步虛浮地走回家。那些缺口…改天再補吧。
仙尊摸摸背后,嘶!都是撞出來的。
萬籟俱寂。
他回望那群人離去的方向,忽然自言自語了一句:
“沉音,是個好姑娘啊。”
無妄海神女剛動手的時候,他不反抗,是因為她的(身shēn)份不容他反擊。
漸漸的,他從她(身shēn)上看出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種不擅長打斗卻渾然不要命的打法,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
這個秘密他一定爛在心里,絕不讓人抓到機會,去敗壞她的名聲。
記得上次看見那種打法,是在一個谷里,他去給兒子采藥,遇到給道侶采茶的沉音。被一群兇獸圍住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奮力突圍的。
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她跑出來的時候渾(身shēn)都在流血,可是簍子里的茶,每一葉都干凈又漂亮。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