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跟隔壁的大牛兩口子,明顯是有仇的。
生前是,死后更是。
要問蘭疏影是怎么知道的,答案很簡單:用眼看,動腦子想。
何淼的神念看不破村民的真身,但是她的鬼瞳可以。
金桂現在這幅尸化后的難看模樣,她在一開始就知道了,但她還是在良心上蓋了厚厚的一層肥豬油,面不改色地夸贊金桂的美貌。
就是這樣,她在最開始就得到了金桂的好感。
再利用金桂愛美的特點,她用摻了靈草精華的胭脂行賄,把金桂暫時拉到友好陣營。
如此,他們就可以自由地在村子里行走了。
到目前為止,蘭疏影看見的所有村民都是死者。
其他的先不考慮,反正金桂和大牛兩口子的死法跟那些村民不一樣。
金桂的面部被人用刀刮過,一層一層皮肉被切得很薄,只有一點點跟下一層相連,像折紙一樣掛在臉上,也就是那兩團會流血的“腮紅”。
這是一種類似蓑衣黃瓜的切法。
能做出這種成品,說明兇手的刀工很好。
致死的是金桂脖頸處腫脹的勒痕。
根據蘭疏影的觀察,那不是金桂自己上吊造成的,而是有人在背后用繩子活活勒死她,從傷口痕跡又能看出兇手比金桂個頭高,力氣大,能把她勒住并且提起來。
大牛跟金桂個子差不多,他媳婦倒是比兩人都高。
刀工極佳,這是一個很明顯的特征。
她在大牛家廚房里看見過那些切好的菜,查看細節,跟金桂的傷手法相同,正好跟大牛媳婦對應上。
因妒殺人,這個推論是妥妥的了。
緊跟著再看隔壁兩口子的死法。
他們倆不是尸體,而是魅。
大牛身上沒有傷口,蘭疏影推測他是被嚇死的。
他媳婦的死狀就凄慘多了。
或許是金桂憎恨她毀了自己珍愛的容貌,所以,她對這個悍婦用了千刀萬剮之刑。
將內臟剖離,只留下光禿禿的腹腔。血肉一片一片,也是僅剩下一點根部,松松地掛在森白骨架上,完全是個血人。
三個異常生物接連顯形,讓何淼連咽了好幾口唾沫。
他天資好,早早被收進劍閣,但是人比較宅,一年有十個多月都在閉關,所以實戰經驗不太豐富,這還是第一次面對這么可怕的鬼怪呢。
奶糖吐槽:“好想給他配個字哦——嚇死寶寶了。”
紅蓮就著它的意思幽幽地接了一句:“你已經不是個寶寶了,該學會自己打掃廁所了。”明顯是在諷刺奶糖剛才被使喚去探測大牛家茅房的事。
奶糖:“我…”
被這兩個活寶一鬧,蘭疏影的心情輕松了許多。
“金桂,我雖然沒聽過你的故事,但是多少猜到一些,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對丈夫忠貞不二,一直在等他回來,倘若他為國捐軀,你在悲痛過后應該是可以接受事實的,可是…”蘭疏影話鋒一轉,指向嘴唇青紫的大牛。
“這個人,他知道了你丈夫戰死的消息,卻出于私心把事情隱瞞下來!他貪昧了撫恤銀兩和其他獎賞,只留下這副甲胄和腰牌不好打理,于是他把你丈夫生前浴血奮戰所穿的胸甲埋在自家茅坑旁邊,讓它終日與骯臟穢物為伴,這簡直是褻瀆英靈!”
蘭疏影一臉憤然地指責鄰人的罪惡行徑。
她完完全全是站在金桂的角度為她細致分析。
這一舉動,果斷轉移了金桂的怒火,讓尸化金桂暫時忘記了一件事:丈夫的遺物就是蘭疏影讓人拿出來給她看的。
是她,揭開了自欺的假象。
強迫金桂面對血淋淋的現實。
金桂怒嘶著,瞬間到了大牛面前!雙爪并用,沒一會就把他撕成殘片!
何淼退了半步。
讓他更加驚恐的是,旁邊這位確定不正常的師姐,她居然還在說!
“還有他的妻子,這種女人更無恥,她自己內心齷齪,非要認定你跟大牛有關系,完全看不到你苦苦等候丈夫的樣子是何等忠貞,以小人之心妄自猜度,甚至還對你下殺手!”
大牛媳婦死后化成了魅,她沒記起生前事的時候,恨不得用菜刀當眾砍死金桂,現在她想起來了,幾乎要被恐懼淹沒。
尤其在目睹了丈夫的殘片之后,她瑟瑟發抖,慌亂地抵賴道:“不是,我沒有啊金桂,你別聽她胡說…”
蘭疏影嚴肅地打斷了她:“我沒胡說!你是瞎了啊,看不見金桂臉上的傷?這么好的刀工,不是你做的難道是我嗎?我在你家里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幾盤菜切得那樣細致,整個村子恐怕也沒幾個人有這樣的手藝!”
她明明是在夸贊大牛媳婦。
然而后者巴不得她閉嘴,別夸!
金桂對大牛媳婦的仇恨值果斷被拉滿了,她再次怒吼一聲,沖上去把大牛媳婦也撕成一堆馬賽克。
蘭疏影從頭到尾只動了嘴皮子,她連手都沒抬一下,已經借著金桂這把好刀滅掉了村子里的兩只惡鬼。
這波操作不禁讓何淼肅然起敬。
他忽然心里一涼。
不對勁啊。
那兩口子死了都能再死一次,那他們倆還活著,豈不是…
他一走神,托著潘大遺物的水流顫抖不止。
蘭疏影瞪了他一眼,他趕緊斂神托好。
尸化金桂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直沒解決掉大牛夫婦的亡魂。
現在她做到了,可是仇恨沒能消弭,反而眼中紅光更盛。
她緩緩轉頭,眼看著就要對他倆出手。
蘭疏影嘆了口氣,指著殘甲和腰牌,語重心長地說:“金桂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日子還是要過的,東西我們都幫你洗干凈了,你把它們好好收起來吧。”
金桂歪過腦袋,愣了兩秒,忽然醒悟,撲過去抱住胸甲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何淼深吸一口氣,僵硬的身體這才恢復控制。他對蘭疏影慢慢立起大拇指——師姐,我服了。
蘭疏影微微一笑:基本操作,不值一提,淡定淡定。
其實,看著金桂兀自哭得傷心,蘭疏影心里的疑團反而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