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乾清宮。
啪的一聲,一只御用花瓶被摔了個粉碎。
“這么說來,楊大伴,朕還是奈何不了那個欺君的惡賊?”喘息聲里,身材有點胖,穿著龍袍的青年氣呼呼說道。
正是十四歲登基的大夏天子,姬載鈞。
此時他的表情里,透著深深的不甘,以及惱恨。
站在皇帝面前的,是一個身材枯瘦,看不出年紀,身上透著森森陰氣的太監。
御書房內,除了二人之外,還有錦衣衛指揮使江彬。
江彬低垂著頭,對皇帝這樣的反應并無意外。
作為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這位錦衣衛執掌者,深知皇帝對陳長青的忌憚以及怨恨。
“回皇上,時機還沒有到。”太監躬身說道:“老奴瞧過,陳長青手中的劍,便是錦衣衛報上來名劍山莊神劍無疑,其一劍可殺步云峰等五龍衛。”
“朕有三百龍衛!”皇帝坐到龍椅上,氣哼哼說道。
“不夠!”楊洪無奈道:“加上老奴也不夠!”
“京城三大營,有五萬禁軍。”皇帝咬牙切齒,說道:“還有錦衣衛,東廠,還有武勛世家。還有邵康節,心見大師,還有你,加一起還不夠嗎?”
楊洪沉默一下,看著才剛剛滿了二十歲的皇帝,苦笑道:“陛下,還是靜待時機的好。”
“朕知道,但朕不甘心哪!”皇帝突然泄氣,他也知道動用全部力量去圍殺陳長青并不現實。
且不說這么做引發的動蕩,光是要聚集那些宗師高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況且即便如此,能不能圍殺得了陳長青也說不好。萬一殺不了,拿什么應付陳長青的事后報復?
即便陳長青不闖皇宮,那么以后的自己就每天提心吊膽地活著,時刻提防著陳長青的報復嗎?
只是,他心里那一口憋了快三年的氣,怎么也咽不下去。
身為天子,執有天下,卻奈何不了一個武夫,每想一想都讓他憋屈。
自登基起,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創下超邁歷代先帝的千秋功業,一統江湖只是他的第一步,卻被陳長青一人給生生給擋住。
這塊石頭不搬開,他渴望的千秋功業,成為一代大帝的夢想,便只是鏡花水月。
“陛下,不如等消息,且看看是否還有神劍出世。”江彬低聲說道:“再做圖謀亦是不遲。”
“等朕用龍氣修煉到宗師境,一定不放過這惡賊!”皇帝咬牙切齒地說道。
陳長青負手邁步,又至另一處禁衛把守的路口。
幾個禁衛在扯著閑篇,對負手而立的陳長視而不見。
他們的視線掃過陳長青時,只覺這一處地方處在昏暗之中,和他處并無區別。
半晌后,陳長青獨臨湖邊。
仍有禁衛士卒繞著湖畔巡守,隨時留意著是否有渡舟再至。
陳長青踏上水面,腳下的湖水蕩開,泛起了漣漪,然則他本人則入水不沉,在水上漫步而行,直抵湖心。
黑色的霧氣仍籠罩著湖心,說明副本的大門仍然沒有關閉…據關山月所說,副本徹底關閉要等到三日之后,也即是說游戲系統其實給玩家留出了探索副本的時間。
當然,玩家如果不肯離開副本,最終還是會死亡,回歸游戲。
注視著前方的迷霧,陳長青沒有深入,而是將神念開始收回一部分,聚集于丹田之中,身體中真氣一轉。
他的身形在水面上微微起伏,湖水打濕了鞋面,沒過褲腳。
然則,他終是沒有沉入水中。
武道宗師的強大神念,哪怕他開始將部分注意力轉移到身體內的真氣上,仍能保持入水不沉。
立在水面,他手一張,水面涌動著,一道手臂粗的水流涌起,直飛虛空。
他注視著那一道水流,持劍的左手一橫。
又一道水流飛起。
緊接著,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一道道水流飛離水面,在空中飛舞交錯。
然則,到第九道時,水流齊齊失控墜落,他本人也往水中一沉。
漫天水流灑落,陳長青搖搖頭,拔身而起,邁步重回岸邊。
有禁衛跑過來,卻不敢靠近。
立在岸邊,陳長青長吐一口氣,忽然拔劍一斬。
劍光乍起,如匹練揮灑,朝江中延伸。
鋪陳開的劍光似真似幻,如這湖上夜色空朦。
于此時,湖面上的虛空扭曲一下,夜色似在流動,朝此匯聚,在揮灑的劍光下,劍光周圍的空間變得流離,虛實難辨。
鋪陳的劍光不受阻擋,一直延伸,久久不散。
陳長青忽咧嘴一笑,“就叫流夜劍吧。”
這一劍,威力不算多么強,但與夜色相融,神念與湖面的環境交感,算是有那么一點意思。
當然,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陳長青隱隱把握到了接下來修行的方向。
轉身朝客棧走去,走出沒幾步,陳長青看到一人立于前方,微微躬身。
錦衣衛副指揮使紀誠。
“武圣大人踏水而行,劍出無敵,紀誠先前有眼無珠,請武圣大人饒恕。”紀誠恭恭敬敬道。
陳長青笑了笑,道:“不怕我殺了你?”
“武圣大人并非濫殺之人。”紀誠額頭沁出汗珠,說道:“鎮撫司的趙滄言道,武圣大人屢次救下進入副本的錦衣衛,紀某代錦衣衛多謝武圣大人之恩。”
陳長青失笑,道:“不用攀交情,說一說這段時間你們錦衣衛的收集的各地情報吧。”
紀誠神色一喜,急急點頭,開始給陳長青說起各地的局勢。
沈千重也是錦衣衛副指揮使,但之前是在江州那邊,自是不如身在錦衣衛總部的紀誠了解得多。
隨著紀誠一一道來,關于各地妖魔邪異之事,并不能讓人覺得樂觀。
最近十余日來,各地的妖異更多,妖魔殺人傷人,為害一方之事也越來越多。
到得這兩日,甚至可以說大夏境內,每一州每一府,都出現了大量妖魔為害。
妖魔的種類也越來越多,往往超出人的認知范圍,極其駭人。
唯一比較安寧的地方,只有京城這里。
京城是一國之都,龍脈匯聚之地,國運相互,天子龍氣鎮壓,偶爾出現零星的妖魔,也很快被解決。
但現在的朝廷,對妖魔之事,已然處置不過來,能派出的力量都已派出。
因妖魔亂世之故,內閣首輔都換了三次了,但朝廷依然拿不出太好的辦法對付妖魔。
除卻妖異更甚之外,就是副本之事了。
名劍山莊副本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但據各地探子回報,在不少的地方,出現了很多玩家口中所說的副本。
錦衣衛對副本搜集了不少的消息,有所分析。
“相對來說,除卻名劍山莊副本,其他副本雖也有危險,但危險并不算太大。但進去之后,想要出來也并不容易!”
“副本的種類,也極多極繁雜,并不是都必須以武力才能通過。比如說京城就有好幾個副本,在城西望月樓,就出現了一個副本,望月樓頂層,多了一座屏風,只需手掌接觸到屏風,就能進入副本,里邊有一人在喝酒。”
陳長青面露異色。
“酒量好的人,和那副本中的酒鬼比拼喝酒,如果不醉,就能出來副本。”
“有多少人通過那個副本?”陳長青問道。
“十個人!”紀誠說道:“出來之人,得到了一壇美酒,名為醉仙酒,此酒能提高武者的修為!”
陳長青面皮抽搐了一下。
有游戲的味兒了啊。
“可惜的是,十個人之后,那個副本消失了。”
“還有別的沒?”陳長青問道。
紀誠點頭,道:“就在神機營的校場,莫名出現了一個箭靶。軍卒以箭射中靶心之后,會進入副本。副本中有一張弓,一個箭靶,須以那弓射中靶心,才能帶著那張弓出來。”
“那副本,也是十人為限,所帶出的弓,均是十石弓,射出的箭附帶一絲雷電之力!”
陳長青聽著紀誠講述各種具備特色的副本,心中感慨不已。
也即是說,除卻名劍山莊這個大型副本之外,現在有了不知多少小副本出現。
玩家也好,普通人也好,進入副本后,只要能刷過副本,都能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好處。
不過,這些小型副本容量都有限,一定人數的人刷完之后會消失。
且副本的出現,應該也是有某些條件限制的。
當然,也不乏比較危險,里邊有妖魔怪物存在的副本,錦衣衛在這樣的副本內,折損了不少的人手。
聽著紀誠的講述,天色不知不覺竟是亮了。
正在此時,一行人匆匆而至。
為首之人赫然是陳長青的數人,內閣大學士張居正。
“武圣大人!”張居正拱手一禮后,打開一張圣旨道:“奉皇帝陛下詔,無極武圣陳長青閣下,武道通神,誅妖除魔,親入異境探秘,帶回重要情報消息,功勛卓著,賜黃金千兩,錦緞百匹,玉璧金珠三箱。朕念武圣閣下于京城無有居所,賜明玉坊五進府邸一座,欽此!”
陳長青神色微妙。
那小皇帝,居然又送東西給自己了,看起來手筆還不小。
看來,昨晚那一架,還是震住了蠢蠢欲動的小皇帝。
張居正雙手奉上圣旨,笑道:“陛下本欲封武圣閣下官身,但念及武圣閣下閑云野鶴,不喜拘束,只能打住。武圣閣下若是有意,陛下隨時可以給武圣閣下加官進爵!”
陳長青倒也不至于不給面子,隨手接過圣旨,道:“那就不必了,替我謝謝他。”
“那么,武圣閣下,下官便帶武圣閣下前去您的宅子。陛下也說了,您若不滿意,隨時可以換一處宅邸。”張居正笑道:“黃金玉璧,均是送到了宅中。”
“不必。”陳長青擺手,道:“我隨意逛一逛。”
“那便由下官陪同閣下。”張居正笑道:“對于京城,下官正好熟悉。”
陳長青打量著張居正,神念忽然散開,籠罩住張居正。
而后他閉上了眼。
在他的感知中,張居正的頭上,一青一紫兩道氣息交織著,沖起足有十余丈,透著尊貴之意。
這種氣息,不是來于武功修為,而像是別的。
那青氣,透著純正,隱隱間似有許多文字閃動,令人油然生出端肅之感。
至于那紫氣,則是純粹的尊貴,隱有不俗威嚴威勢。
文氣與貴氣?
張居正茫然不解地看著陳長青。
“張大人最近是不是高升了?”陳長青睜開眼,忽然問道。
“讓武圣大人見笑。”張居正說道:“不日前,蒙陛下垂青,張某現忝居為內閣次輔。”
確然是文氣與貴氣,或者說是文氣與官氣?
陳長青又以神念感知紀誠以及其他人,果然每個人頭頂上都有類似的氣息。
這世道,越發令人看不懂了。
陳長青點頭,說道:“待用過早飯,入城去轉一轉。”
“下官自當遵從。”
陳長青不再多說,回到客棧,取了弒劍。
關山月已然起床,正在等著陳長青。
見到張居正以及錦衣衛,關山月多少有點緊張,但也談不上多么忐忑。
這種緊張,更多的還是來自于手中的神劍,怕被朝廷奪走。
雖說,身為玩家,npc并不會無端針對他們,但進入游戲已經這么久,關山月多少還是了解了這款游戲,知道玩家并不會得到絕對的保障。
有陳長青在,這種緊張自然是多余,在用餐時,看到張居正紀誠等人對陳長青恭恭敬敬,關山月懸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而后,陳長青領著關山月上了張居正的馬車,朝京城而去。
馬車距京城還有七八里時,途經一處涼亭,陳長青心有所感,輕咦了一聲,讓人停車。
跳下馬車,看向那座涼亭,陳長青面露異色,而后緩步走去。
不多時走入亭內。
張居正等人茫然不解,跟著進入亭內。
“此為十里亭,京城之人送友離別時,往往在此處踐行。”張居正說道。
陳長青點頭,坐在亭內,道:“去折一根柳枝來。”
立刻有錦衣衛校尉照做。
接過折來的柳條,陳長青輸入真氣,神念散開。
很快的,約莫過去十分鐘,正是日出之時,亭內一陣光影交錯,周圍空間陡然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