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貍吱吱叫著,朝一個方向比劃。
陳長青朝那邊疾掠過去,卻不見人影,他改為朝劍爐大門奔去。
接近大門的時候,他追上了幾道熟悉的人影。
頻頻回頭沈千重看到陳長青,驚喜道:“青爺!”
沈千重面色蒼白,氣息萎靡。
目光掃過幾人,陳長青默然了一下。
除了沈千重,他們僅剩下三人,兩個錦衣衛高手,以及關山月。
關山月手中握著神劍,但暗啞無光。
沈千重手里也拿著一把劍,卻不是追魂,陳長青略作打量,發現這也是一柄神劍。
陳長青手中的弒劍頗有點蠢蠢欲動,被陳長青以武道真意強行按住。
關山月長松了一口氣,但臉色仍然驚惶,說道:“那個人還有那柄劍太恐怖,我們先離開再說。”
“沒事了。”陳長青當然知道關山月說的是歐冶子政,他搖頭道:“歐冶子政已經死了。”
“果然就是歐冶子政。”沈千重澀然道:“他持劍朝我們殺過來,我們沒有反抗之力,我們不得不分開逃。丟了兩口神劍。其他人,恐怕是都死了。”
歐冶子政實力太強橫了,殺進劍爐內的短短時間,將劍爐內剩下的武者與神劍接近于清理了個干凈。
“走吧,先找個地方休息。”陳長青道:“等天黑的時候,渡舟一來,我們可以離開。”
好在,剩下的沈千重等人并沒有受多重的傷——在歐冶子政面前,大多當場被擊殺了。
走出劍爐,放眼望去,整個名劍山莊已接近于變成廢墟。
除了昨夜的那些混亂導致的破壞,今日那些妖獸進入山莊,橫沖直撞,也是損毀了許多地方。
而在此時,妖獸也還沒離去。
有零星的山莊弟子竟是還在和妖獸廝殺。
一行人走下臺階,來到廣場,陳長青看到了趙滄等留守的人。
“青爺,沈指揮使。”趙滄神色凝重地迎上來,尤頻頻望向莊中的妖獸。
“時間還早,找個地方歇息一會。”陳長青吩咐一聲,讓眾人在一處完好的院內歇息。
他先弄了一個簡單的劍鞘,給傲鋒劍換上。
而后他坐在屋頂上,凝聚神念,感應著弒劍。
轟,一股撕裂的神念似洪水般沖擊而來。
陳長青眉心一痛,眼前似浮現無數的劍魚,要將自己撕碎。
神魂搖動了一下之后,不羈且逆反的神念縮回,取而代之是柔和的,陳長青熟悉的神念。
正是阿黎。
在陳長青的面前,仿佛浮現出阿黎窈窕無暇的身姿,以及淺笑純凈的笑容。
陳長青悵然一嘆,伸出手去,手掌卻落在空處。
半晌后,阿黎的神念收了回去,弒劍回歸平靜。
這一次,陳長青通過和阿黎的神念交流,已是徹底了然。
阿黎,成為了劍靈,與弒劍原本的劍靈‘弒’共存。
‘弒’對陳長青仍有敵意,桀驁不馴,并不愿遵從陳長青的意志,供陳長青驅使。不過,阿黎化作劍靈,和陳長青天然親近,她牽制著‘弒’。
當她作為劍靈,為主導的時候,弒劍在陳長青手中近于得心應手。
但她現在并不能主導弒劍,甚至大多數時候,只要‘弒’的意愿強烈,她只能在劍中看著。
也就是說,弒劍這柄絕世兇劍,并不算是被陳長青馴服,陳長青要使用它,得挑時候。
對此陳長青倒也并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阿黎。
但阿黎已成為劍靈,和弒劍合為一體,雖不算徹底身死,但也再無離開弒劍的可能。
轟隆隆,沉重的腳步聲中,鬼魈走近。
陳長青躍下屋頂,迎了上去。
“陳長青。”一道妖氣靠近,蛇妖嬤嬤吼道:“把劍交出來。”
陳長青看著一臉仇恨怨毒的蛇妖嬤嬤,面無表情,將弒劍丟了過去。
蛇妖嬤嬤接過弒劍,淚落如雨。
鬼魈也在低吼,伸出巨大的手掌,試圖去撫摸弒劍,但手掌一抬起后,卻不敢再靠近。
弒劍的氣息仍在,仍足以輕松將它們屠戮。
“阿黎!”蛇妖嬤嬤面露悲愴之色。
弒劍上浮現起純凈的靈光,輕輕顫動,如阿黎在低語。
好半晌后,蛇妖嬤嬤捧著劍,來到陳長青面前,將劍奉上。
接過弒劍,陳長青還是默然無語。
以蛇妖嬤嬤表現出的憎恨和怨毒,他是除掉后患的。
不過,現在他當然不會這么做。
渾濁的眼里,又是不住地流下淚,蛇妖嬤嬤說道:“好好待她,陳長青,如果讓阿黎再受傷害,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陳長青懶得回答。
蛇妖嬤嬤轉身,跳到鬼魈肩上,嘴里發出嗚嗚的低嘯。
肆虐在山莊中的妖獸們如潮水般退去,離開山莊,回歸了山林。
“阿黎,如果有機會,我會讓你離開這把劍。”陳長青橫劍于身前,低聲道:“天道變化,規則改變,總應該會有機會。”
弒劍輕輕震顫,一抹靈光閃過,算是阿黎的回應。
又做了一個劍鞘,將弒劍封好,陳長青靜靜等待著天黑,也等著看安修良等人是否還活著。
事實上,四十七柄神劍,并非全部都被摧毀,還有一些被人拿到后,在荒滅與弒劍爭斗時逃出了劍爐。
不過數量應該不多,就是不知有多少是被玩家以及大夏的江湖客拿到。
渡舟還沒來,陳長青甚至還可以前去搜尋與搶奪,但他沒這個心情。
遙望江面,也陸續看到幾艘樓船駛離,那應該是陽宏烈等土著世界的人乘機離開了此地。
就是不知土著世界的人,到了晚上是否能乘渡舟,和陳長青以及玩家一樣,離開土著世界?
無意前去驗證,待到黃昏日落時,陳長青一行人開始離開名劍山莊。
等待的時間里,一些錦衣衛也沒閑著,在山莊中搜尋了一番,倒也有一些人搜到了品質不俗的劍器,雖遠不如神劍,卻也算得上是利劍。
安修良等東廠番子,終是沒有再出現,顯然是在爭奪神劍時,死在了劍爐之中。
來到碼頭時,這里已是聚集了數十人,不過都是兩手空空,手中并無神劍。
進入副本的武者加上玩家,應該不至于一柄神劍都沒有獲得。應該是那些得到神劍的人,不敢冒險,仍躲在山中某個地方,打算等大多數人離開副本之后,再行離開。
江面上,一艘艘渡舟齊至,足有二十艘之多。
擺渡人依然是一般模樣。
來的渡舟很多,倒是可以一撥就將所有人載走。
陳長青他們人是比較多,分上了兩艘渡船,關山月以及沈千重趙滄都和陳長青一起。
玩家僅剩關山月一人存活,風火山林與隨緣大師等人,都死于歐冶子政的劍下。
不過,拿到一柄神劍,青狐公會也算是收獲極大了。
渡舟悠悠駛入迷霧。
陳長青試著問擺渡人問題,結果擺渡人并不收取奇物,只是言道:“副本已結束。”
套不出問題,也無從知道到底有什么人拿到了神劍,陳長青只得作罷。
等渡舟駛破迷霧,視線中出現了點點燈火,以弧分布。
陳長青一怔,道:“這里不是江州江心島?”
“此乃雁棲湖。”擺渡人這一次倒是回答了,聲音淡漠,“本艘渡舟,只往返于雁棲湖。”
“京城?”沈千重倒是神色微微一喜,但旋即卻皺起眉頭,有些擔憂。
他的追魂劍,已然被毀,手上拿的是一柄名為青云的神劍。
帶一柄神劍出了副本,對沈千重這種錦衣衛高層,自是大功一件。
但事情也不是這么簡單。
他得到了神劍認主,神劍是否能上交,是一個問題。
如果能上交也就罷了,錦衣衛乃至于朝廷,都少不了給他獎賞。
但如果無法上交,問題就大了,他必然面對巨大的壓力,乃至于兇險。
雖是超一流高手,能否保住神劍也是未知數。
對他來說,這是一件喜憂參半的事。
渡舟的風燈搖曳著,很快要靠岸,渡舟上眾人看到岸邊一陣兵甲移動,朝靠岸處圍聚而來。
擺渡人并不管這些,將渡舟停在岸邊。
陳長青躍到岸邊,便見幾個錦衣衛以及一個武將按劍上前來。
“紀指揮使,梁鎮撫使。”沈千重緊隨著跳下,喊道:“爾等意欲何為?”
不知出于何種目的,沈千重沒有第一時間報出陳長青的身份。
“原來是沈指揮使!”一個身著斗牛服,身材袖長,面容陰鷙的中年男子瞇眼,像是此時才認出沈千重,道:“沈指揮使果然了得,親自帶人進入副本,平安歸來,可喜可賀。卻不知,有何收獲?”
“大人!”趙滄急忙上前朝另一個錦衣衛高層見禮。
陳長青看著渡舟遠去,駛入黑暗迷霧,神色幽幽。
玩家降臨后的第一個大型副本,就算是結束了。
他其實想知道是否還能重新進入這個副本,擺渡人卻拒絕回答他。
這第一個大型副本,可謂極兇險了。而這,還只是第一個大型副本,那么,以后的大型副本可能更加兇險。
回過神,他朝前邁步。
兩個錦衣衛好手將手中的繡春刀一橫,擋住陳長青的去路。
陳長青面無表情,隨手一拍,擋住他去路的錦衣衛飛了出去。
“大膽!”立刻有人爆喝,“敢在錦衣衛面前撒野,活得不耐煩了?”
一個個錦衣衛高手拔出了手中的繡春刀。
“住手,統統住手!”沈千重陡然釋放出超一流的氣勢,喝道:“一群有眼無珠的東西,知道這位是誰嗎?”
“噢?”那位紀指揮使瞇著眼,笑道:“沈指揮使,這位是誰?”
“武圣大人,請息怒!”沈千重躬身朝陳長青道:“沈某這就教訓這些不開眼的東西。”
那紀指揮使與梁鎮撫使愣了一下,旋即神色大變。
兩人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滾開,都滾開!”紀指揮使惶恐之下轉身,對著攔路的屬下拳打腳踢,“統統給老子跪到一邊。”
錦衣衛以及那些士卒急忙讓開。
紀指揮使與梁鎮撫使急急朝陳長青行禮,“拜見無極武圣大人,我等眼拙,實未認出武圣大人,請武圣大人恕罪,恕罪!”
二人額頭見汗。
陳長青偏頭看一眼沈千重,并不理會,邁步離開。
那兩人仍誠惶誠恐,極度不安。
沈千重咧嘴一笑,急忙跟上來,道:“青爺恕罪,我在京城根基淺薄,不得已借您的名頭。”
陳長青當然看出了沈千重的用意,不過也算共患難,是老交情了,他不至因此而不滿。
反正,他的身份在錦衣衛也不是什么秘密,那兩個錦衣衛高層也只是一時間沒認出自己而已。
沈千重在京城根基淺薄,這一點也不算意外。
作為錦衣衛副指揮使,錦衣衛中能排前五的人物,沈千重卻不得不親自去南邊調查玩家,又冒險進入副本,可見其在錦衣衛內部并不是那么如意。
他在京城的心腹屬下顯然也不多,否則也不至于被那紀指揮使擋在岸邊。
雁棲湖位于京郊,也算是京城一大盛景,此時時間尚早,陳長青便直接進了一家酒樓。
在副本里,很久沒好好吃一頓了,甚至,今日白天里大伙都餓著肚子,吃飯自是第一選。
沈千重卻是告罪一聲,先行回錦衣衛衙門述職了,只留下一個心腹呆在陳長青這里。
吃過東西,陳長青就在附近一家客棧歇息——他是不必歇息,但關山月卻是早已心力交瘁。
關山月身懷神劍,陳長青如果把他丟下來,不出半日他就要橫尸街頭。
作為玩家,死亡后可以復活,但神劍卻是給其他人作嫁衣。
在客房內盤膝而坐,陳長青雙目微闔,任體內真氣緩緩流動,心神如有若無,進入一種很玄妙的狀態,開始感應和體悟一些東西。
半晌后,他睜開眼。
進入副本一共七日左右的時間,這一方世界,準確來說是主世界的靈氣復蘇又加劇了不少。
虛空中,難以言說的某些道理規則更明顯。
他略作沉吟,看向屋中桌上的一只茶杯。
三秒鐘之后,那茶杯緩緩漂起,懸在了半空。
心念微動,他探手虛抓,那茶杯徑直朝他的手掌飛來。
咔擦一聲,他的神念用力過猛,茶杯撞在他手上后,撞碎了開來。
碎片眼看就要落下,陳長青神念一凝,碎片懸浮。
他一揮手,碎片飛了出去,打在墻壁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