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的意思...”一句話,老太爺便明白林霜語話中之意,也是臉色一變。
隨即搖了搖頭,“當初,他碰巧夜深歸來,看到你外祖的副將送你娘到林家....他應是不會說。”那老二就是再不濟,也不至于害林家。
林霜語一聽,雙目輕合,“祖父,你怕是要去找一趟二房。”
但愿來得急,只要林敬遠真的知道一點什么,墨亦宏一定會有辦法讓他吐出來,況且,林敬遠根本不知其他細節,只當是前朝一宗舊案,即便說出來,對林家也影響不到。
再則,二房被趕出林家,人到絕境,最是考驗一個人心性的時候。
就算林敬遠能守住,可一心想要高攀的二太太和二小姐呢?
“該不會的...”自己的兒子,老太爺自認為還是了解幾分,就是離了林家,也不會起禍害林家的心思。
為父的,總不想把兒子往最差的一方面想。
“祖父,你可想過,墨亦宏或許從不知道我娘的事,如果現在得知,我娘就是紫家女兒,雖是改朝換代了,林家背不上窩藏罪犯家眷的罪,但是....知道紫家后人還在,您覺得,墨亦宏會怎么做?”
老太爺一聽,也染了幾分急色,“老二一家,已經趕出林家...”
“祖父...”林霜語只看著老太爺喊了一聲,打斷骨頭連著筋,二房趕出林家,真的就影響不到林家嗎?
墨亦宏是什么人,祖父不及她了解,若是知道她就是紫家后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將林家控在手中,從而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所以,無論林家要做什么,他都不會坐視不理,他不會讓林家起身的。
八成,墨亦宏已經肯定,東西就在林家了。
若是他還不知道,林家尚且無礙...
“陳昌,去喊...不,我自己去。”老太爺已經想通要害,豁然起身。
也看得出,老太爺嘴上說著二房已經與林家毫無關系,可到底還是留意著二房的一舉一動,知道他們的近況,也知道他們住在那里。
人非草木,這是常情。
“祖父,一定要問清楚,如果....他已經說了,一定要知道條件。”
“祖父知道,大丫頭,放心,我林家雖不如從前,但也不是那么好欺負。”
“孫女明白,祖父...梅先生那,您暫且可以放一放。”
老太爺望著孫女,心中震住,這時候,她還能想到梅先生的事,如此處變不驚,這般心性,實屬罕見。
“為何要放一放?”
“梅先生是一位良師,只是名氣太高,若是他為書院先生,屆時,書院可能生源的問題會緩解,可是...到時候的情況最后可能就是,貴家子弟上門求學,不收,林家得罪不起,收了,梅先生的脾氣,未必肯教,祖父也失了初心。”
怎么此時提及學院的事?這些事可暫緩。
老太爺還沒反應過來,林霜語的話題思維跳躍太大。
“祖父,我是紫家后人沒錯,可我也是林家子孫,怎么都撇不清的,所以,林家必須強大起來,只有枝繁葉茂,樹干粗壯,才能遮風擋雨,真的庇護子孫后代。”
實力,只有絕對的實力,一切才能掌控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草木皆兵。
老太爺聽懂了,望了孫女一眼,背對著對方點了點頭疾步而去。
一個人留在書房,林霜語緩步到棋盤前坐下,并未著急離開,墨家想要找的東西,易九兮也在找,他是什么時候開開始找的,找上她做牽制林家的線,到底是巧合還是?
應該只是巧合,否則,不會讓她去了解紫家兵變之事,也不會告知她要找什么東西。
只是,太巧了!
究竟是什么東西,讓他們這般費盡心思?
墨家和易九兮,他們之間,是否知道對方在找他們要的東西?
“大姐姐,怎么就你一個人在,祖父呢?”
林宏圖進的書房,只看到林霜語一個人安靜坐在那,走過去問了一句。
“回來了?幾位哥哥呢?”
臨近春闈,老太爺對幾個孫子,還是會隔兩天詢問一下。
“有同窗約他們出去論文章,四叔就讓他們去了,大姐姐,這是什么”林宏圖眼尖,看到棋盤上的請柬。
“羅家的帖子,五弟,你讓四叔去將幾位哥哥喊回來,就說祖父說的,我要出去一趟,一會回來,讓他們在家等著祖父回來就是。”
“啊?”林宏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哥哥他們才出去,祖父...交代的?
“別愣著,快去吧。”
林宏圖愣愣點了點頭,走了兩步又急忙回頭,“大姐姐,你要出去?”
“恩,去有點事,一會就回去,你速去。”再次催促,林霜語也已拿著請柬起了身。
她了解墨亦宏,只要二爺說了,哪怕是蛛絲馬跡,他便會盯死了林家,林家的任何一個人,他都會盯著,以墨家如今的權勢,他想要弄出點什么事來,再容易不過。
春闈,春闈還有四天,若果她是墨亦宏,絕不會浪費這么好個機會,祖父這是個油鹽不進的,加上之前可能并不知道,林家大房太太是紫家的人,所以,這些年并沒有費盡全力,如今不同。
定然會不予余力,現在只希望,二爺真如祖父所想,能顧忌林家,否則,林家當真是麻煩上門了。
“大雙,跟我出府。”
“是。”
大雙一直在外頭候著,本來今日林霜語就打算著和老太爺梳理清楚,所以叮囑不用靠近,這兩個丫頭,一明一暗,還算明白,沒她的吩咐,不會靠近。
“小姐,要去何處?奴婢去讓總管備馬車。”這是出什么事了?
前腳老太爺才急匆匆出去,剛才五少爺也是進去就走,這會小姐也要出府?
“到響水胡同,讓小雙通知你家主子,有急事求見。”這一時之間,她也來不及等老太爺回來與老太爺詳說,也只有他或許能幫上忙。
不過,她也不敢確定。
通知主子?“是,小姐。”難道真有啥事?
大雙很快聯系小雙交代一番,馬車急匆匆出了府門去往響水胡同,響水胡同魚龍混雜,住的三教九流、普通百姓什么人都有。
這里的宅子都不大,小胡同四通八達,一個不留神,就會走錯,馬車也只能停在大胡同口上,里面的小胡同的步行。
“小姐,已經去通知主子了,但不知主子是否方便,恐怕的等等。”領著林霜語走在胡同小道上,大雙交代著。
這么突然,還真不一定,不過主子來不了,童老應該會過來吧。
這里,還是如從前一樣,一樣的熱鬧,在這里能感受到市井之氣,小胡同里,不乏追趕玩鬧的小孩,一些門口,還有倚門而坐看熱鬧的老人。
憑著記憶走在胡同小道里,轉了兩三條小道,在一處宅子外停了下來,“開門。”
開門?大雙抬頭看了看緊閉的門扉,上前試著推了一下,這好像是個空置的宅子。
宅子不大,一目了然,顯然買下來之后,也沒有打理過,空蕩蕩的。
“小姐,我去看看里面有沒有凳子。”
“不用了,我站會。”站著走動走動,也好捋一捋思緒。
閑王府,易九兮正在寢殿小院躺椅上悠然品茶,聽著剛回京都的蜜娘匯報淮安的情況,小雙突然送信來,還是略有些訝異的。
約她在響水胡同見面?
“響水胡同?那地方人龍混雜,主子,你去多有不便,還是我去吧,有什么事,我立刻回報。”蜜娘一旁放下茶壺開口。
響水胡同,上次烏枝好似說的,就是那個地方吧,主子添置的宅子?是給林霜語做聯絡點用的?大可不必如此麻煩。
“你留下,童老一會就回來,詳細的事,你與他交代便可。”人已起身,吩咐一句便轉身而去。
蜜娘看著遠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說不上來什么滋味。
這種事,主子從前是不會親力親為的,這林霜語...自從淮安一別之后,也是許久沒見了,不知,現在是何等模樣。
想著不由笑了笑,自己這是怎么了?縱是天香國色,主子難道是以貌取人之輩?可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小姐,奴婢先去收拾一下,您在這等童老?”
剛回京都,這閑王府還是陌生的,總的歸置個地方讓小姐住下,怕是童老還想不到這般細致。
“去吧。”
徒留一人,蜜娘輕輕坐到剛才易九兮坐的位置上,緩緩軟下腰身,躺著面對天空,學著易九兮的樣子,試圖睜開眼看看,卻被光刺的眼淚婆娑。
她知道,自己與主子永遠不可能,她只想,一輩子為主子鞍前馬后,伺候起居,可她也知道,終有一天,主子身邊會有這樣一個女人出現,代替她去做這些事。
只是從前,她覺得她可以承受,只要主子安好,她便歲月靜好。
可她低估了自己。
只是一個林霜語,一個主子稍微關注區別對待的女人,她便控制不住自己...
該怎么辦?
老太爺并不知林霜語也在后腳出了府去找了誰,他已到了二房京都添置的新府邸,這個他以為他不可能踏足的地方。
老太爺突然到訪,二房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尤其是二爺。
“爹!”
老太爺從進來到現在,一句話沒說,二爺讓其他人都退下了,只剩下父子兩,二爺小心翼翼開口喚了一聲,以他對爹的了解,是絕不可能主動找上門的,今天怎么?
老太爺也不坐,背對而立,負手閉上眼心情五味雜陳。
“我今天來,只想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老實實回答。”
二爺心頭一緊,做了虧心事,怎會不心虛,手有些抖動舉起拱手彎腰,“爹請問。”
“你與墨亦宏可是見過了?”
面色一變,喉間口水滑動,果然瞞不過爹,爹上門當真是為了這事,只是,他想不通,都是前朝往事了,爹有什么可怕的?
“是!”二爺沉聲而道,帶了幾分意氣。
“都告訴他了?”老太爺閉上的眼緩緩睜開,老眼露出寒光,但更多的是失望。
父子兩心知肚明,二爺沒開口,便是默認了,雖然沒有說的太明白,但確實是說了。
面對二爺的沉默,老太爺緩緩轉身,“可是用來交易與墨家的婚事了?”除了失望還是失望,這樣高攀來的婚事,當真是這個兒子和蘭兒那個丫頭想要的?
墨家是什么人間,愚蠢至極。
“婚書已經簽了,爹,當初,可是您趕我們二房出的林家,也是您給老家宗族送的除名信!”
二爺望著老太爺滿臉的失望之色,心中氣性也被挑起,負氣說著,意思他們二房與不與墨家結親,老太爺如今,管不著了。
老太爺感覺喉間一熱,強壓下胸口翻涌的情緒,“愚蠢,出賣林家換榮華富貴,我林橫沖怎么生了這么個東西,你以為,墨家當真是你高攀的起的?墨家的少爺,會娶你這無枝可依的...”
說著說著,老太爺已是無力多說,失望徹底之余是痛徹心扉,他沒想到,他林橫沖竟然教出了這么個兒子,這樣的兒孫。
他無顏面對林家祖輩啊。
“爹,不管你怎么說,婚書都已經簽了,難道還能有假,墨家如此高門,能出爾反爾?爹,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們二房就是再如何,也與林家沒關系了,不會辱了林家的清流門風。”
老太爺的話,也刺在了二爺的心口上,說出的話,也是傷人無形。
有時候,世上最傷人的不是利劍,而是至親之人的一句話而已。
老太爺身子微微一顫,強忍著吞下口中血腥,哈哈一下,大步而去,“與虎謀皮,終會自食其果,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二房,毀了。
本來,自己心里還存了一絲希翼,如今徹底沒了。
從今以后,林家再無林敬遠,再無二房。
“老爺?”二太太和林允蘭在偏房,一直憂心忡忡,知道老太爺離開,立刻跑進屋子,看著二爺一動不動一臉頹色,母女兩都驚了驚。
“去把婚書拿來。”二爺剛才雖是咬牙說了狠話,可心里還是被老太爺的話嚇唬到了。
只是逞強沒有表露出來,現在心里正七上八下越想越不對勁,不會的,墨相已經讓人送來了婚書,這事,不可能有問題的。、
婚書?二太太立刻緊張起來,“老爺,要婚書做什么?老爺,這婚事好不容易才定下,您可不能糊涂啊。”莫非是剛才老太爺說了什么,讓老爺取消這婚事?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老爺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氣,還把自己當林家人,就是在跟老太爺賭氣,還想著等以后二房輝煌了回到林家的。
“快去拿!”二爺的話加重了幾分。
林允蘭聽的也是心尖一顫,緊張的看向二太太,她不要取消婚姻,她已經在繡嫁衣了,不管是誰,這婚事已經定了,憑什么祖父來一趟就...
“快去!”這一次,二爺一聲大吼。
母女兩從未見二爺發過這么大的火,嚇到了,尤其是二太太,夫妻兩這么多年,這是二爺第一次這般對她說話。
嚇的轉身去了房間,打開落鎖的箱子,從里頭拿出被自己藏的嚴實的婚書。
一路上,人都是糊涂的。
“老爺,你可的想清楚!”二太太緊張顫抖的將婚書送到二爺手中,不管如何,反正她絕不允許老爺反悔。
林敬遠急切的打開婚書,看罷之后,先是不信,再細看,還是不信,反復看了幾遍,連退了好幾步,手中婚書飄落,自己跌坐椅上。
婚書無假,婚書上,的的確確是女兒和墨家公子的名字,該有印約都齊全,只是,人不對!
九爺!是墨家九爺,女兒要嫁的不是墨清簡,而是墨青衫!
墨家嫡子是清字輩,庶子為青子輩,墨家嫡庶分明,婚書中分明寫著,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