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正三兄弟被喊回來,等了好一陣才等回老太爺。
“爹,這幾個孩子這些天一直刻苦,是我讓他們出去會友放松一下,不知...”四爺見老太爺回來一直沉著臉不說話。
以為老太爺是生氣了,可覺得,這完全沒必要,所以小聲解釋問了一句。
老太爺抬頭看了一眼,不明所以,也沒心思應付,擺了擺手,“都出去吧,我有點累,大丫頭呢?”
這會才想起,好像沒看到大丫頭。
“大姐姐說出去一趟,一會就回來,祖父,您累了就先歇歇。”林宏圖腦子轉的飛快,看出些端倪。
難道不是祖父讓去喊哥哥他們回來的?
“都出去吧,讓你們祖父休息會。”四爺也瞧著老太爺不太對,面色發白,一臉頹色,剛才爹這是去哪了,怎么回來這副模樣?
“祖父好生休息,孫兒們先行告退。”林宏正作為老大說了句話,其他兩個立刻跟著行禮告退。
都不是傻,老太爺確實看著不太對勁。
雖然很想出去轉轉,畢竟京都繁華熱鬧,這個年紀最愛熱鬧,可看著老太爺這樣,誰也不敢開口。
“小五,你去看看你大姐姐回沒,回了讓她立刻過來。”老太爺看著一臉擔憂的林宏圖吩咐了一句。
林宏圖應了聲,拔腿就去了。
“爹,怎么了?”幾個孩子都走了,四爺替老太爺倒了被茶送過去。
老太爺接過茶,卻是一陣劇咳,杯子落地,喉頭一甜,剛才強壓下去的那口血終于吐了出來。
“爹!”四爺嚇傻眼了,一聲喊,扶著老太爺的手有些發抖。
“老太爺!”陳昌就在外頭,聽的動靜進來一看,也是嚇的不輕,但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老太爺去見了二爺出來之后,臉色就不對勁,路上更是一句話沒說。
跟隨老太爺多年,知道老太爺的脾氣,定是七急了,這二爺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說了什么話,能把老太爺氣成這樣。
“沒事,收拾一下,別讓幾個孩子知道了。”老太爺讓四爺攙扶著坐下,雙眼失了幾分神采,“老四,你坐下。”說著,朝身旁的椅子揮了揮手。
四爺心驚膽戰,又是擔心,又是害怕,戰戰兢兢的坐下,“爹,您這是怎么了,咱們先請大夫來瞧瞧好嗎?”
陳昌迅速收拾好地面退了出去,知道老太爺有話要跟四爺說。
“我沒事,放心,死不了,老四,今日跟你說一句,你給我記住了,往后,咱們林家與二房不得再有任何往來,你也只當,沒這個哥哥,我林橫沖沒這個兒子了。”上次他也當著他們幾兄弟的面說了類似的話,但是,這次四爺卻感覺到了老太爺話中的分量。
這話,不是氣話。
四爺臉色立變,“爹,您剛才是不是見二哥了,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把您老氣成這樣?”縱是兄弟,四爺此刻也有些生氣,爹就是固執了些,卻并非不講理之人,二哥究竟犯了什么糊涂這是?
老太爺閉目搖了搖頭,似是不想再提,“是爹教導無方,不用說了,你只記住就好,另外,過幾天就春闈了,幾個孩子,你稍看這些,等春闈結束,你便回淮安,將你祖母和府上的人都接來,這幾天,你就把府上按院收拾一下,讓她們過來好住,淮安留幾個得力的老人照看就行了。”
四爺知道,爹既在京都開府了,八成就是要搬回京都了,到也沒多意外,這幾天,他其實已經預想備上了。
只是,他依然不明白,老太爺和二哥究竟怎么回事。
“爹,不管二哥做了什么,說了什么,您千萬別往心上去,都是二哥一時糊涂,您身體要緊,這么多孫兒都還指著您呢,還是找個大夫給您瞧瞧才好。”
這年紀大了,有個好歹就的仔細,林家現在這情景,若是老太爺出點什么事,一定會亂的。
四爺到是個明白的。
“我沒事,不用擔心,過幾天就春闈了,別讓幾個小的擔心。”
爹一向固執,四爺知道,自己就是喊了大夫來,老太爺不愿看也是白搭,只能干著急,他值得,爹是擔心幾個孩子知道分心影響春闈。
“爹,那您這幾天就好生休養,有什么事,吩咐兒子便是,爹,咱們搬回京都,您有什么打算也可跟兒子說一聲,兒子雖沒幾位哥哥有能耐,但也希望能為爹爹分擔一二。”
從前,四爺從來不說這些,一是怕爹誤會,誤會他有心爭什么,二是他更喜歡在外頭跑,不喜歡家長里短,讓他經營林家的營生他覺得挺好,人各有所長,他也沒覺得哪里不好。
從小,他就不如他們幾個,不喜歡整日讀書,生在書香門第,是有些...
“爹知道,你是個好的,家里這些年,若沒你在外頭操持,也過不得這么松緩,你喜歡行商,往后你便放開手腳去做就是,今后,咱們林家要用銀子的地方多。”
四爺愣了下,一直以來,因著林家是書香門第,都是讀書人,自古就有話,天下唯有讀書高,商賈,一直都是被人看不起的。
“爹...”似是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
四爺定睛看著老太爺,心里擔憂著,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遇著什么事了,“爹,家里可是出事了?您說就是,兒也是林家一份子,若是缺銀子,兒一定想法子。”
老太爺望著兒子,心里感慨萬千,或許,這些年,他的確是有失職之處,為父者,卻沒能好好了解自己的兒子。
“老四,家里無事,只是,林家以后的確是要花挺多銀子,所以,你恐怕的勞累了。”
不理解,四爺越說越糊涂,望著老太爺等他解惑。
“老四,立世持家,重要有所依仗,商賈經商,讀書人謀試圖,武者多行軍,那我們林家呢?林家世代讀書,可爹不想讓林家后人去走仕途這條道,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再則,咱們林家祖上,最初想的,也不是高官厚祿。”
“那是什么?”其實,四爺早就想問問老太爺,林家回京后如何打算的,只是一直沒開口。
在他心里,老太爺心中,什么都有計較,也不用他們幾兄弟操心。
“傳教授業,讓人明是非,懂道理,教書育人...所以,這次回京,爹想開個書院,這宅子旁邊的幾個宅子,都買下來了,等春闈結束,這事就開始操辦了,爹知道,這事頗難,慢慢來吧。”
開書院?
四爺這下傻眼了,他是真沒想到,爹還有這么個打算。
他以為,爹回來,還是會讓林家往仕途走,這么說,爹當年辭官,是真的無意朝堂了,并非是知道風聲提前避開改朝換代之變。
“爹,這么多宅子,可是要用不少銀錢。”
四爺說完,面色微紅,這些年,就接觸這些了,所以條件反射就想到這。
老太爺也是愕然片刻,他到第一就想到銀子上了,也是,這老四,一直就在外與銀錢打交道,也算是...術業有專吧。
“是啊,咱們林家的家底,都在這了,所以..老四...”
“爹,兒知道了,您老放心,若是缺銀子您說,其實...兒這些年,在外頭,還是置辦了一些營生的,現在都有進項...”
就是怕爹說,怕外人看著說林家也染了銅臭,他便對不住祖宗了,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經營著,也沒敢放開手腳,錯過了不少機會。
現在有了爹的話,加上自己所為,對林家有幫助,并非損了林家顏面,四爺這心,一下就寬敞起來。
“你當你爹老了糊涂了不知道嗎,往后也別遮遮掩掩了,想做就去做吧,但是,為商也有為商之道,不義之財不可取。”
老太爺瞥了兒子一眼,叮囑一句。
“兒子知道了,果然什么都瞞不過爹。”
哪是什么瞞不過,不過這老四偷偷摸摸做的營生,也不是為了四房謀私,雖免不得會有點,可不過分,也知曉輕重,所以,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爹,您臉色還是不好,要不請個大夫來看看,不讓他們幾個孩子知道就是。”說了這么一會話,將老太爺臉色還是發白,四爺頗為擔憂。
剛才爹是口中帶血了,畢竟上了年紀,馬虎不得。
“老太爺,大小姐回來了。”
“讓她進來。”
四爺一旁看著,心里其實奇怪的,老太爺對他們家這大丫頭屬實有些不同,且不說這次單獨帶了她一個孫女過來,就是平日,也是沒事就讓這丫頭在跟前,究竟這丫頭有什么與眾不同的?
不過,能得爹爹看中,肯定不光是因為憐惜。
“老四,讓大丫頭看看就是了,不用找大夫。”一家人,孩子有點本事,讓這當叔叔的看到也沒什么,省的以后大驚小怪。
大丫頭看看?什么意思?四爺越來越糊涂。
“祖父!”林霜語看向老太爺,留意到了四爺也在,又喚了一聲四叔。
一看林橫沖的臉色,林霜語便心知肚明了,沒有僥幸,二爺已經跟墨亦宏透底了,老太爺這是怒急攻心了。
“大丫頭,坐下,給看看可要緊。”伸出手,當著四爺的面。
祖父這是...林霜語雙眸一轉,既然是老太爺的意思,她也無妨,會點醫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之前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是不想麻煩。
這些天相處,大概知道,這個四爺,不是個不知五六的。
這是讓大丫頭看病?大丫頭懂得醫術?這...這...
四爺沒回過神,林霜語已經在老太爺邊上坐下,挽著衣袖幫著把脈。
“她...”四爺指著林霜語想要問,老太爺一個眼神又安靜了下來。
片刻之后,林霜語收了手,嘆了口氣,“祖父是怒急攻心,最近又沒休息好,身子有些虛,不可小視,等下我寫個方子,讓陳叔抓了藥按時服用,年歲大了,心要寬些。”
意思年紀大了,就該注意,這怒急咳血,一兩次問題不大,再來兩次就麻煩了,有些病,就是這般沒注意鬧成大病的。
看著這煞有其事的樣子,再聽的這些話,四爺當真有些傻了。
“嗯,你看著開方子吧,老四,大丫頭會點醫術,不用這般驚訝。”
“是...原來咱們大丫頭還有這本事,這可是好事,大丫頭,往后,四叔要是有個什么頭疼腦熱的,可就不用去尋大夫了。”
四爺雖然心里很是疑惑,卻沒去深想,開起了玩笑,說完又看向老太爺道:“爹,兒的話您不聽,這‘大夫’的話,您總的聽,有什么事,別往心里去,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嗯,這一個二個,都開始說教上了,你也是,身為長輩在晚輩面前沒個正行,先去忙吧,我和大丫頭下盤棋。”
老太爺收回手,打發四爺離開。
四爺又是叮囑一番,讓林霜語好好陪陪老太爺這才走。
“祖父,既已如此了,就該想想后面的事,墨家如今勢大,在這京都,真想為難林家,輕而易舉,所以,咱們的處處小心。”
依著她對墨亦宏的了解,在不知道他想要的東西的確切消息,是不會輕而易舉動手的,但不妨礙他使些小手斷,先抓著林家把柄,把林家先控在手中。
“是你攔著他們幾個出去的?”老太爺剛才的確是氣的不輕,一時有些恍惚,可不糊涂,轉個彎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點了點頭,老太爺知道什么意思,不用她多費唇舌。
“幸好你反應快,一會我再叮囑一聲,春闈之前,就不要出門了,可墨家若有意為難,就算不出門,也有的是機會。”
林霜語能想到的,老太爺自然也想到了,春闈,這次春闈是墨相爺主持,更方便行事。
“對了,你剛才去哪了?”
莫非,紫家的人也到京都了?老太爺想不出,除了從小暗中照顧她的紫家人,她還能去見誰。
“去見個人,祖父放心,幾位哥哥春闈會有人照應一二,不會出大問題,況且,墨亦宏主持春闈,也是好事,至少,他自己會顧忌一二,畢竟,春闈要是出了大岔子,他少不得一個失職之罪。”
對,老太爺手在大腿上拍了拍,如此看來,墨亦宏主持春闈反倒牽制住了他,“等等,大丫頭,你剛才說,會有人照看?”
說話間,眼睛已經睜大了幾倍,剛才還沒反應過來,此刻卻是心驚肉跳,這能在春闈上照看一二,這般輕松的話,背后卻是意義重大。
誰能指手春闈?
難道,紫家還有人在朝中有勢?這下老太爺徹底驚到了,如果是,那這勢還勢必不小,春闈是朝廷頭等大事,一般人連邊都摸不到。
還有這大丫頭,該是再他離開之時便想到了這一連串的可能,并能立刻做出安排,更有做出這番安排的本事。
這能不讓他心驚?
因為,他就是尋到羅老跟前,也未必能辦到。
這都不是明面上的勢力了,這大丫頭究竟...老太爺感覺,捅破了一層窗戶紙發現里面還有一層,還是摸不到邊。
“祖父,你只安心準備書院之事,其他的,交給孫女如何?”
這一句,老太爺又是久久茫然,看來自己是真的老了,這孫女,再如何,也才十五不到,她...若非自家孫女,約莫是要說一聲妖孽了。
不經意間,老太爺像起一個人來,這么看著,兩人重疊,還真是像極了。
這丫頭不像她娘,像她大姨多些,和那玲瓏丫頭一樣,一樣的驚人,可是,玲瓏最后卻落的那么個下場,所以,他寧愿,這孫女,像她娘多一些。
可...她娘也是個紅顏薄命的,“大丫頭...”想說什么,在對上對方的目光時,竟都顯得有些無力。
滅門之仇...縱是他,也無法輕易開口讓身為紫家唯一后人的孫女說放手就放手。
“祖父,羅家四小姐,在這次賜婚名單中嗎?”
突然轉移的話題,讓老太爺一時沒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