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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主公,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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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陳蓉可以為了愛而奮不顧身,但絕不會讓自己變成一個可悲可憐之人!

  陳蓉此刻心緒浮動得厲害,一下如洶涌的深黯大海,一下又似結冰的白川河流,她忍住崩壞的情緒跟喉中涌上的哽塞,紅著眼看他:“孟嘗君,現在看來,你也不過如此,我陳蓉也并不是非你不可。”

  拋下這句挽尊負氣的狠話,她擦干了眼淚,挺直了背脊、仰起腦袋,像一個驕傲的公主一樣帶著她那“價值連城”的身價走了。

  而陳蓉一走,田府門前的侍衛便趨趕走圍堵在街道邊看熱鬧的行人,肅清干凈了四周,孟嘗君這時神色有些沉寂,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陳白起背著手問他:“倒是個敢愛敢恨的烈性姑子,就這樣將人氣走了,不會后悔?”

  他回過神來,斜眸勾乜,很是無謂輕淡一笑。

  “你覺得呢?”

  他見她小臉板正、不茍言笑的樣子,又聯想起她之前一本正經對陳蓉說的那一番有鼻子有眼的推測,仿佛親眼見識過內宅婦人的勾人斗角、落寞悲慘,連他都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還真覺得陳蓉若嫁他便無疑與落入魔窟一般最終淪為凄慘無比的下場。

  雖說她的確是在另辟蹊徑地幫他,可他也沒有那么差吧?

  有些被氣笑,他撩起她胸前一縷發絲嗅于鼻尖,對陳白起勾勾纏纏:“若是你嫁我,你對陳蓉所說的未來便不會發生。”

  “為何,因為你會護我?”她鎮定自如地扯回自己頭發,不受他撩撥。

  他就喜歡看她對他一副冷淡自持的模樣,可她越對他不上心,他就越想看她變臉,他失笑出聲:“因為啊…你不會讓自己落入這樣的境遇,連一個國家都能拿捏在手的人,本君這等凡身肉軀又如何能抵擋住你的魅力啊,你甚至只需稍動些腦筋,本君便會自動落入你的掌控,到時有口難辨,有苦難訴之人只怕會是本君。

  胡說八道,她真能有那本事,她早就一統天下,順利回家了。

  陳白起以前拿他當主公,是以收斂了本性樣樣順著他心意走,不敢以下犯上亂了本份,可如今她與他可謂是平等相交,在生意場上合作無間,總得囊括下來勉強也算熟知好友了,有些話她本著遠香近臭,不好聽也就順口勸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就是時常一副不正經的浪蕩的模樣才會引來這一場鬧劇,這家業是掙不完的,還是早些收心娶妻生子,好后繼有人,享兒孫滿堂之福。”

  孟嘗君早聽慣了這些陳詞濫調,呵笑一聲:“本君這不是在等,看你什么時候肯嫁啊?”

  “我已經嫁人了。”她白了他一眼。

  “不是本君,那便不算數。”

  這無賴話。

  陳白起無情反懟:“你說的,才不算數。”

  孟嘗君似失意哀怨嘖嘆一聲:“明明方才還當眾應了要嫁我。那我答應你的事,是否也可以不算?”

  兩人都是知道對方在開玩笑,是以說話也無所顧忌,但原則性的事情在陳白起這兒卻不容拿來嬉戲。

  “這個玩笑不好笑。”她眉眼像晨風吹云渺散開,山岳崢嶸凌厲,略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知觸及她底線,孟嘗君忽然有些好奇她今日來找他的原因,想來對她而言絕非尋常之事,一提及這個連臉色都嚴肅起來,他邀人入府安座奉茶后,便問道:“所以,陳太傅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是有什么事要找到本君一介閑人?”

  陳白起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言明目的:“事情可能有些麻煩,我想讓你帶我去狄戎王的春獵場。”

  去異域人舉辦的春獵場?

  回憶起以前無聊受邀約去過一次那野蠻寒酸的圍場,孟嘗君神色懶散無聊,他一向奢靡矜貴慣了,著實有些瞧不上異域人的那些個“熱鬧”聚會。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他倒是不用問她是怎么知道他能幫這個忙,他多少知道她這些年利用商路發展了一個龐大的情報網,比之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救一個人。”

  語焉不詳的回答令孟嘗君不滿:“救誰?”

  陳白起卻沒告訴他,只說:“到時候就知道了,這事你先前應下了,便不能反悔,安排好出發時便派人通知我一聲。”

  孟嘗君瞇了瞇眸,在心中嗤笑一聲,他直起身,懶懶攏了攏寬大的袖袍,輕顰眉頭便擺出有些為難的表情:“你方才說什么,哦,這事何止有些麻煩啊。”

  陳白起就知道他沒有這么好打發,沒好氣道:“你還有什么條件不妨提。”

  他剎時愁云散盡,破顏一笑,眼尾勾起又壞又邪氣:“再提條件便屬生份了,不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幫你,你幫我,本君不耐煩被女人死纏爛打,若以后再遇上這種事,便只能再勞煩太傅出馬替我擋了去。”

  “你正經找個人娶了不好?”她很是無奈。

  孟嘗君卻比她更無奈:“可是除了陳太傅,本君一直沒有遇上合心意之人啊。”

  信他個鬼。

  她苦口婆心勸道:“其實今日那個叫陳蓉的女子便不錯,性格堅強有又原則,是一個能同甘亦有同苦、為賢妻的不二人選。”

  孟嘗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比之你如何?”

  “我與她并無可比之性。”

  她又不會跟他發展出超友誼的關系,有何可比?她適合稱霸征途,弄權務政,卻不適合當一個小女人宜家家室,她不深情,不溫婉,不賢惠甚至連專一都做不到,所以以娶妻成家為目的,她遠不如陳蓉更適合他。

  但孟嘗君卻深意幽暗地看著她,但眼神卻沒有太聚焦,而是透過她在看什么人:“你說,見識過雄鷹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麻雀?”

  陳白起覺得他擇偶的方面有些獵奇,沒忍住嘴角抽搐:“你這愛好挺特別的,竟喜歡兇狠的。”

  孟嘗君聞言,不以為恥反而為榮,樂呵呵地接受良好道:“對啊,本君只喜愛如陳太傅這般兇狠的。”

  陳白起:“…”

  這混不吝的,三句不離就知道調戲她,是篤定她不會將他的話當真吧。

  “不過,你對她似乎有顧忌,若是其它什么人只怕根本鬧不到你面前,便被私下解決了吧。”陳白起一開始猜他或許對那個陳蓉是不同的,所以才會這般容忍她,但后來經過試探,卻又不這么想了。

  若不是為情,那么只能是因為她對他還有價值,所以他的“拒絕”才會顯得溫吞而心慈手軟。

  孟嘗君笑了笑,學著她之前敷衍的態度,模棱兩可挑眉:“誰知道呢。”

  陳白起維持著禮節性的微笑。

  心下腹誹,他可真是個睚眥必報的小氣鬼。

  孟嘗君雖說不正經起來令人恨得牙癢癢,但真要辦起正事來效率也是值得期待的。

  二月早春,東風解凍,河邊垂柳泛起青的顏色,田府派人給她傳來消息,說是她讓辦的事已行安排妥當,月中旬左右便可出發,知道她是個日理萬機的人,孟嘗君提前預告便是給她留足半月準備的時間,這份體貼之情倒也讓陳白起記在心里了。

  出發那早,陳白起并沒有與孟嘗君的車隊一道出城,而是選擇與他的隊伍在涇川匯合,她孤身上路,做足了行程保密工作。

  一望無際的麥田小道兩旁,碧綠的麥苗一層疊一層,一陣驟風吹過,麥田里蕩起了一層又一層的綠色波浪,發出令人心曠神怡的沙沙響聲,田間風景最是洗滌人心,不急著趕路的馬車商隊慢慢駛過土泥地,一路上十分平穩順趟,悠閑自在。

  倏地,前方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個響啼,發出老長的嘶鳴,像是突遇什么事,本就慢行的隊伍在半途停了下來。

  這陣動靜根本瞞不住中間那一輛珠鸞華貴馬車上的人,而外面的隊伍卻對此也沒有多余反應。

  車廂一陣輕微的搖晃,孟嘗君在一道身影飛快地跳入馬車后,方擱下手上玉片捧卷,斜臥而靠軟背的身形微挺直,隨意抬眸,卻在看到她這一身不同以往的打扮有些怔然。

  她平日梳得一絲不茍的發絲今日卻編了兩條蓬松嬌俏的辮子,以綠綢帶婉出一股葳蕤清新的氣息,發間綴著翩翩欲飛的蝴蝶,那張漂亮得過份的小臉上此時也稍作修飾,黑了,也粗糙了,乍一眼看去少了幾分出塵驚艷,但底子在她的五官依舊精致美好,她穿了一件很符合她目前發飾妝容的淡綠羅裙,如一朵芙蕖出水,一個娉婷盈盈躍于紙上的侍女形象。

  他失語:“這是…改行了?”

  陳白起低頭扯了扯垂于胸前的長辮子,頷首:“對啊,從今日起便給你當侍女。”

  孟嘗君聞言似來了趣味,魅惑長眸流光溢彩,笑道:“那好,做一個恭敬的神態給本君瞧瞧。”

  陳白起從善如流,兩手環拱,手背向外,向前推出后再收回至胸前,向他行禮:“下女陳…芮兒,見過君上。”

  “抬起頭來。”

  她沒有遲疑地抬起頭。

  孟嘗君指尖扣緊手心,面上浮起一抹古怪的笑意:“想不到,陳太傅還有這樣的一面。”

  “哪一面?”她好奇問道。

  孟嘗君不著急回答,而是彎起一指挑起她下巴,讓她以一種低下仰望的姿態展現在他面前,頎賞了半晌,他才慢悠悠道:“巧言令色。”

  陳白起對于自己婢女的身份接受良好,畢竟以前也做過他下屬,在進入這副身軀之前,更是做過不少卑躬屈膝的小人物,她心如磐石不可摧毀,那么她一時是何身份又有何關系。

  “這不是一個下屬與生俱來該融匯貫通的本領嗎?”她抿唇一笑,很是淡然。

  孟嘗君向來慣于想打破她臉上的平靜,他不在乎將惡劣的性子發揮得淋漓盡致,他一把將人扯進熏香盈鼻的懷里,他好像低沉地笑了一聲,那張邪魅的臉因為這一笑而充滿了說不出的妖黯:“那以色侍人好像也該是一個侍女該學會的本領吧?”

  正經侍女誰會以色侍人,人家賣的是勞動力,又不是美色。

  陳白起反手捏住他的手腕,止制住了他繼續,兩人雖靠得很近,但卻始終隔著一層空氣,沒有真正的貼在一起。

  只要她不愿,即使這薄薄一層衣料間隔的距離,亦無人能夠再進寸一分。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君上請自重。”

  “如果…本君偏要潛下呢?你莫不是打算犯上?”他鎖住她的眼睛,那張秾烈如麗的臉逼近她。

  沒想到他竟然有幾分認真。

  陳白起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神色一收,卻沒再與他打嘴仗,而是問:“你怎么了?”

  他有些不對勁。

  他見她一副疑惑探究地看著他,心梗犯了,頓時有些意興闌珊,他松開了她,斜躺回了車廂軟墊之上,像一條斑斕的大蛇盤踞懶洋洋地吐信。

  “無趣的人。”

  陳白起坐起,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襟,見他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態,搞不清楚他這陰晴不定的性子究竟是怎么養成的,琢磨著他的話,她道:“你倒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

  孟嘗君算是明白了她就是一個榆木腦袋,毫無情趣,亦無情調。

  他看著她好不容易換了一副勾人心癢女人味十足的打扮,但一對上她那一雙清凌凌的眸子,便如冰水澆頭,騒動的心跟躁動的身體都一并得到了冷靜。

  他口氣不太美好道:“到了異域,你要做什么都須與本君商議,你是本君帶過去的人,若出了事本君一問三不知豈不笑話。”

  她一愣,立即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他氣不順,可好像又沒有理由發脾氣,只陰陽怪道:“希望如此吧。”

  兩人之間一下便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沉默。

  陳白起有些后知后覺。

  原來他們之間的互動一直都是孟嘗君在主動,一旦當他想結束對話,他們之間的氣氛便會如眼下這般沉寂而冷清。

  商隊不緊不慢地走了半個多月的路程,這種大型商隊、有武器、有雇傭武士,還有商徽旗幟開路,一般的劫匪綠林都不敢欺惹,另外跑商經常會露營野外,也怕會遇上狼群中野獸的襲擊,但孟嘗君的商隊早習慣了路上的各種驚險,自有一套應對的辦法。

  是以,他們在路上并沒有遇上什么意外,由于不太趕緊,大多數還會在宵禁前趕往城鎮宿夜,是以他們在三月中旬左右才慢悠悠到了楚境,由于楚國的幾座重要城池戒嚴,需要辦理關卡路引等手續,由于時下縣府的辦事效率低,浪費時間更是尋常,他們有時耐著性子等,有時便繞著路,又花了小半個月時間才到了雁北春獵場。

  孟嘗君與北戎族私下常有貿易往來,是以他的到來受到了熱情的招待,他排場一向足,特意換上嶄新的紫金蟒袍,頭束金冠,私扈比軍隊儀仗更嚴明筆挺,可謂是將外物入侵的勢頭壓得死死的,可對方卻一點不在意,收到消息后早早便派了人前來迎接他的隊伍。

  北戎王如今在大帳中設宴,將人直接迎入帳中,更是奉上好酒羔羊招待他。

  柔媚的幾位胡姬穿著極具異域風情的服飾翩翩起舞,抬手舉足之間,叮鈴鈴的手環腳鏈撞擊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孟嘗君與北戎王一人坐一邊位置,飲酒笑談著事情。

  “聞君傳訊要來一趟,本王著實大大的驚喜啊。”北戎王很年輕,國字臉型加上黑黛的膚色倒是不顯年稚,他剛繼位沒幾年,但卻是一個很有想法跟能力的人。

  孟嘗君故作神秘地道:“來參加春獵不過是想順道見識一下北戎年輕兒郎的風姿,最主要是有一筆大買賣想與北戎王談。”

  北戎王果然感興趣,眼睛一下便亮了,他之前還懷疑過孟嘗君何曾對這種千篇一律的狩獵感興趣,如今聽他“坦然”相告,這才放下心中疑惑。

  他知道孟嘗君本是齊國人,如今雖卜居秦國,卻仍舊是一個不受拘束之人,心野得很,與他做買賣并不擔心他會偏袒哪一方,中立的人才是他放心與他來往的最主要原因。

  兩人在酒酣興盡過后,北戎王由他的姬妾照顧著回帳歇息,而陳白起身為孟嘗君身邊唯一人的貼身婢女,亦上前攙扶著醉步搖晃的孟嘗君回帳。

  這一路上,孟嘗君因酒意渾身燥熱,眼角熏紅如染,他故意挨靠著她,將力道大半泄在她身上,他醉意朦朧的眸子看著她認真沉默的側臉,舔了舔干躁的猩紅唇瓣,低低地笑著。

  “笑什么?”她問。

  孟嘗君湊近她耳朵,熱氣烘耳,咬字粘膩曖昧:“本君為了你…喝了半宿了酒,你今夜可得好好伺候好本君,才、才算報答。”

  陳白起一本正經道:“自然。”

  他覷見她波瀾不驚的模樣:“…你不怕?”

  他的“不懷好意”她莫非沒聽懂,為何如此平靜?

  陳白起停下腳步,在夜色涼風之中輕軟的聲線含著笑意:“為何要怕?你又打不過我。”

  孟嘗君:“…”

  一陣風吹過,涼意從脊骨躥上頭頂,孟嘗君醉意清醒大半。

  果然是酒意上頭了,他險些鑄成了“大錯”。

  ------題外話------

  陳白起:我只問你一句,扛不扛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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