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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項謝大地,則是需將糧食釀制的清酒灑在地上,巫族敬天神,亦遵循著古訓傳統,以農耕民以食為天酬謝土地賜予的恩典,凡大事都會由此一舉。
她與謝郢衣一人捧一缽酒,再從高臺斟倒下地面,這時下方各方賓客也一人從侍從托盤中得到一杯清酒,在上方致以敬謝前來時,與之一同飲下。
這酒是陳白起閑事搗鼓的高糧純釀,純透似水,度數自比普通的雜劣渾濁黃酒高了不少,一入喉只覺辛辣綿軟,回味無窮,是為餐館最近推廣的酒品。
一開始他們還不習慣這種過于沖頭的口感,但嘗試過了濃烈的,回過頭卻發現寡淡就難以滿足了,勾足了他們的饞癮。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禮成。”禮官在喜臺下開腔悠悠唱遠,另一番聲柔曲調的奏樂緩緩而起,站于喜臺六角位置的守衛走到碁柱位置,按照約定的時辰與暗號,將綁定的索條一扯,只見喜臺上方折挽疊成紅牡丹的綢布吊頂忽地一下從四而散落了下來,那寬長的紅布如水朝下蔓延,頃刻間將喜臺整個罩住其中。
下方賓客都驚了一下,摸不著頭腦,又去看四周面色平靜的侍衛,看起來并不是什么突如其來的偷襲,倒像是事先有這么一出安排。
“怎么回事?”
“難不成這是太傅準備的什么新奇把戲?”
他們直犯嘀咕,有意向朝中智腦代表的左右相討教,卻不想探腦轉眼一找,卻在原處沒有尋著這兩人,他們不知何時離開了,他們竟無一人注意到。
喜臺被紅布罩住,但內里的空間卻并不狹隘,光線微暗,一片紅色,只是像草原搭建的大型帳篷一樣,封閉了四環,將里面的人暫時遮擋住。
陳白起在第一時間便拉住了謝郢衣,也讓人看好了不知發生什么事情的陳父他們,她與天命族族長對了一個平和深意的眼神,微微頷首。
天命族族老暗吸了一口氣,厚實大掌一揮,來自于天命族的長輩們如早有商量好一般,迅速站滿六角芒星臺,他們閉眼手中迅速結印,施放強力的巫力匯于陳白起與謝郢衣所站的位置上空。
“這是要做什么?”
喜臺內的人都有些不解其意,陳白起見謝郢衣也是一臉茫然疑惑的表情,道:“我之前承諾過你的事我一直都記著,今日時機成熟,我便送還你一個奇跡。”
“你在說什么?”謝郢衣越聽越糊涂,但他心底卻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一些讓他吃驚的事情。
“你聽不懂的話,那我就做給你看吧。”
清麗悅耳的聲線劃過他悸動凌亂的心臟。
她將他拉近,一手按在他后腦勺上,將他的頭壓低,她則墊起腳尖,將頭抵在他光潔飽滿的額頭,兩張同樣出色的臉挨得那樣近,那描于面上的繪彩翅膀終于合并成了一雙比翼雙飛。
謝郢衣微微瞠大眼眸,盯著她近距離的臉,圣潔而美好,像朦了一層柔和珠光,讓他生出既不敢玷污又強烈想要褻瀆的扭曲情感。
這時天命族結印一團斑斕光罩落下,她與他額間一片光亮鋪開,強烈的氣源沖擊的大風揚起他們的發與衣,她額上的圣銀徽顯現一刻,便化成了乳白色的光條纏住了謝郢衣的頭部,她稍稍拉開彼此緊貼的距離,一團光球從她額心飄出然后直直地飛進了謝郢衣的眉心處。
他此時的感受很奇異,呼吸微窒,怔忡不已。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怔住了。
“這是天命,我現在將它還給你。”她對他輕聲道。
天命?
“天命”謝郢衣曾聽父輩提及過的,自然也了解其特性,但這樣遺失許久的圣物怎么會出現在她身上、還是以這種方式轉遞給了他?
除非,是她特意為他尋找來的。
可是丟了這么久的東西,天命族也一直都在找,卻始終沒有線索,她怎么可能這么快就給他找來了?
它是真的嗎?
由于太過渴望與激動,謝郢衣此時的心情第一反應不是狂喜,而是患得患失,他怕自己期待的渴望太過強烈,以至于最后失望落空承受不住。
再則,天命據聞確有奇效加身,卻不曾聽聞過它可以治療一切外傷舊疾,但他要求亦不多,只要能夠讓他斷掉的腿恢復如初便好,他不想永遠當一個有殘缺的跛子站在阿芮的身邊,惹人非議,給她丟臉。
但很快,他便不必去糾結真與假了,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感覺一股灼熱以一個點輻射成線沖擊著他全身的血肉,一種幻想的啪啪血花在身體中炸開,隨之而來的并不是痛疼,而是一極度難忍耐的癢意,就跟傷口結痂熟透時,讓人想要狠狠抓摳掉讓它快些褪落。
在別人眼中他的變化是肉眼可見的,雖然“天命”無法即可令讓他恢復如初,但他身上那些斷掉的經脈肌理正在逐步修復,已經能夠讓他不必依仗外物便能夠挺起背脊,跛掉的那一條腿時常扯動的筋痛也消失了,他站在那里,一如以往的挺拔如松、清俊無匹。
他胸膛起伏得厲害,神色緊繃用力,他低著頭,看著那條曾一度無法用力,也無法自主彎曲的腿,終于下定決心,嘗試著邁步走了一下。
第一步,他惴惴不安,第二步,他呼吸急促,第三步,第四步…如同常人一樣平順行風的步伐,不再是艱澀隱忍的緩慢,他全身止不住輕微顫栗。
“阿芮…”他如獲重生一般哽咽地轉過頭,對陳白起難掩聲線嘶啞道:“我能走了,我不再是殘廢了。”
這一句,包含了他太多曾經無法訴之于人的卑微痛苦,但從今以后,他可以解脫了。
陳白起能看得出來他此刻內心的激動與喜悅,她微笑回應著他:“那恭喜你了。”
他快步奔過來,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他將頭埋進她的頸間,溫熱的濕意浸打在她的衣領。
“你沒騙我…是我、是我一直沒有信你,是我…太過懦弱。”
她輕拍他的背脊,安撫他此刻壓抑得太久爆發出來的激烈情緒。
天命族族長與其族人收功喘息,想來這一次結陣亦耗費了不少精力,但一見謝郢衣一改之前的頹廢低迷,整個人如煥新生一般的模樣,便知他得了“天命”的裨益,受損殘破的身軀已大好,都不由得面露出頎喜釋然的笑容,尤其是天命族族長,他老眼盈淚,一時既是感激圣主又是替謝郢衣得此際遇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