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一致憤怒的便是這戎族賊心不死,又打算趁亂興事。
要說郫縣的當地武裝亦不算弱,雖說壯年都從軍征戰去了,但好歹縣令處亦有千名地方兵馬可調,但壞就壞在也不知虎族打哪里弄來了一批精良的武器,那全都是殺傷力極大的青銅鐵器,一般非正規軍都不可匹戴,可如今他們這些平民卻暗地里違法購置了如此大最的兵器,想來怕早有陰謀地開始造亂起事。
他們有計劃地先將縣府內外圍困起來,殺了主首的縣令,燒毀了府衙后,便一邊抓拿起縣中的老幼婦孺來威脅縣軍,一邊則毫不留情地斬殺縣鄉中反抗的青年壯漢。
這次鹿原的本地大氏族立即集合了私扈農兵,全都集中在了郫縣,但民間勢力鮮少有全副武裝的武具,哪怕一腔熱血甘于拼命,但如此一旦交上手來,也只能拿著獵刀、木棒、石錘,鋤頭等笨重的銳器來對抗。
數千人的喊殺聲從空無一人的凌亂西街涌沖入,對方交戰肉搏,拼的倒不是軍隊那般手起刀落的干凈利落,而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撲喊打殺,虎族畢竟是一支驍勇善戰的民族血統,哪怕人數稍寡,但這一次他們手上有兵器,鹿原的大氏族哪怕聯合起來都被打得一直節節敗退著。
楠氏族長被護著靠墻遮掩,又急又氣道:“快,快去找縣令請求增兵!”
“縣令已被這群狗養的賊子給殺了!”有人恨聲回答道。
“什么?!”
收到消息便前來阻殺的幾大氏族聞言都刷地一下灰青了臉。
“那現下…該如何是好?”
他們見前方虎氏族長帶著一群猛獅兇虎一般的隊伍,舉著刀騎著馬氣勢洶洶而來,他們的身后映出一片火光泛紅,如同血染一般的凄厲扭曲。
“既無退路,吾等老秦人亦非貪生怕死之徒,便與這群直娘賊拼個生死,哪怕敵不過,死也要帶一個下去!”
“鹿原具體在何處?”
謝郢衣無法運功御寒,唯有攥緊斗篷的紫青絨毛帽檐,減少高空的冷冽寒風侵體,薄霧白色的風吹起他遺落在外面的青絲飄逸,他身上的白玉緞氅衣與衣角的金紋蝴蝶都獵獵揚起,如淡霧朧月的絹紗,似真似幻。
陳白起正在打開系統的“區域地圖”尋找綠標任務點,在測算出了準確位置,然后她便指揮著方位,與鯤鵬配合默契地前往抵達。
這時,她才回謝郢衣:“應當不遠了。”
知道高空的氣溫謝郢衣不適應,陳白起一直牽著他的一只手,兩人手掌相握,看起來就像一對親密無間的相愛之人指縫相扣。
一開始謝郢衣耳尖的赧紅一直沒有褪去,但時間久了內心的羞澀淡去了不少,倒是一種讓人不舍得放手的繾綣縈繞在心中,很溫,很柔,很細致,好似在他們牽手那一剎那,便在他們之間不斷地蔓延傳遞。
實則,陳白起是一直在給他渡著巫力,讓他不至于被寒意凍僵了。
但即使這樣,謝郢衣還是感覺到有些冷意像無孔不入的湖水鉆入他的皮膚,他唇色不復溫暖時的水色,而是淡淡的青白,身體雖冷,但心卻不冷,反而很燙。
“危不危險?”
謝郢衣緊了緊手,秋水一般秀眸帶著專注與被掩藏很深的迷戀。
陳白起保守估計道:“若無意外的話,應當不算危險。”
不過是群毆,一對千數暴亂之人,她暗忖著,這再難也比不上跟白馬子啻打上一架所耗費的精力。
謝郢衣一向信她,見她從容平靜,便也不疑有它。
越過一片草黃不接的田野與清澈潺潺的渠壩,遠處便用土夯筑的呈長方形的城墻,是再后面則是郫縣…
“陳芮!”謝郢衣視線朝下忽地驚叫一聲。
陳白起順勢看過去,卻見的街巷內人頭攢擁,幾百人乃至上千人混戰在一起,下方雜亂的凄厲哭鬧、怪叫尖鳴、怒吼混成一起惡斗血腥場面,隔著這么遠一段距離都能清晰聽到。
陳白起看暴亂已經開始了,眸色一凝,便掉轉頭對謝郢衣速道:“郢衣,下面太混亂了,你便別下去,先與鯤鵬找個地方等著我,放心,我會找到你的。”
謝郢衣這時候腦子有些懵怔,這、這下面哪是她口中那樣輕描淡寫的“不算危險”啊!
他見她要抽手離開,反射性一握:“你、你就這么跳下去?”
這可是離地十幾丈的高度啊。
他話堪堪說完,卻不想陳白起雖長得嬌小,但她若不愿便如一根定海神針似的他是完全拉不住的,反而因為受力作用而上前一踉蹌,陳白起這邊剛好一回頭,兩人的臉便貼上了,直接眼對眼,鼻觸鼻,還有唇…印唇。
這是一個不在計算之中、十分意外的的吻。
謝郢衣眼眸瞠大,一副回不過神的樣子,反倒是陳白起頓了一下,一副不過是意外一般冷靜地轉過臉:“別擔心。”
她婉轉悠揚的聲音似那條亙古不變的河流,一縷一縷地高處傾斜下來。
風吹過來,把“水”吹成輕霧灑在了他的臉上,涼絲絲的,讓火熱的他身軀輕顫。
不,不是風涼,而是他的臉都快燙熟了。
“放手。”
她果斷,卻又溫婉柔和道。
謝郢衣的腦子還沒有徹底從這一場意外中清醒過來,身體已本能地不舍地緊攥住了她,甚至還想朝她靠得更近一些…
好像打算…要抵死纏綿下去。
但下一刻,神智瞬間回籠,他的心靈受到了巨大沖擊,如同受驚一般地迅速松開了手。
“我、我…”他眼睫凌亂地眨動,局促不安著不知該怎么向她解釋。
但陳白起卻一心掛念著下方的暴亂任務,沒能體會出他這番復雜的思春少男心思,清嘯一聲,淺色羅袍繚姿,紫蘭淡雅而翩翩開滿雙袖,直接一躍而下。
而鯤鵬得令則一個翻轉急馳而去,謝郢衣的手與眼,一下失去了陳白起,神色悵然若失,沒有了那個一直在身邊溫暖他的人與手,他緊攥衣襟,好似一下便冷得連呼吸都無法順暢了。
由于她的急速掉落,風氣攪亂得底下風塵揚暴,底下一眾只見一片黑影越靠越近,停下打斗,驚愕抬頭,卻見一道身影從天而降。
在看到落下之人時,那一刻,哪怕明知不該在這種生死的時刻胡思亂想,但他們還是忍不住驚呆了,只覺有詩賦曰——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樓閣玲瓏五云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她一身淺素常袍,寬袖振飛,那一身略顯老成而清溫素雅的顏色沒有讓她那燦若繁星的容色有絲毫遜色。
可看著那般仙氣緲緲的少女,卻在落地抬眸那一刻,兩排漆黑睫羽下,瞳色如幽,氣勢一下便如浩蕩的凜然之風掀起波瀾,為無情修羅,暴力壓境。
陳白起一出手便沒有手下留情,凡是頭頂標有系統紅色警示的暴徒都被她如過風之境迅速撂倒,這些人身上雖有些拳腳功夫,長得也高大壯實,但落到了她手上,那只有一個被完虐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