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役,令“陳芮”霎時聲名大噪,其傳盛威名,從國內到九州,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后幾度又有了魔改的傳頌版本。
比如秦國太傅“陳芮”并非禍星,實乃天降福星,有她在,秦國的運勢便會時來運轉。
比如秦國太傅天生神力,以一敵萬都不在話下,說她為姑子的人,那都是眼瞎胡扯,他乃堂堂八尺威武漢子是也!
比如另一則亦男亦女的番新版本,她自小在神秘門派習得一身邪門功夫,功力一日千里,外表瞧著十來歲便已達大宗師級別,但既是邪功,雖成速極快,但這唯一的后遺癥便是時男時女,雌雄莫辨,當她女時為文職、男時為武將,可謂是有勇有謀,智勇全雙。
要說,沒人知道那一夜,太傅一人一劍擋在城門前,是如何擊退了那一批異域敵軍。
但那赤地伏尸、地崩刻裂的刀痕箭瘢,無一不表明這一場仗在這之前是如何驚險震撼,若是其它的人,豈能有這般的神勇無敵,簡直想都不敢這么想。哪怕她或許是借用了其它依仗,但無疑這一次,是她拯救了整個咸陽城、城中民眾與國府宗廟與財產,保住了秦國王城的尊嚴,乃至整個秦國的天。
這一夜過去了,咸陽城重歸了安寧和平,仿佛昨夜那驚悚血雨腥風不過是一場呼嘯而過的夢境,但昨夜誰都沒有睡,每一個人都睜著一雙赤紅的眼,等待著天明那一刻。
后半夜里,一直緊揪著一顆心等待焦慮的他們,聽到了城門口處傳來震奮人心的激切震吼聲——敵人敗退了!
那驚喜到喊破喉嚨的吶喊聲,沸發盈天,仿似在禱告上天一樣響徹整個咸陽城。
——太傅神勇無雙,擊退了敵軍!
贏、贏了?!
敵軍敗退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隱約聽到了“太傅”二字,但不明其意,為給城中守將報訊,那打更的更夫更是腳下不歇,一路敲著鑼,打開了嗓子,將戰勝的消息滿城地宣喊報喜,來來回回,街頭巷尾,不知疲倦。
天不亮便擊退了來勢洶洶的敵軍,這簡直大為震奮人心,所有人都難以置信。
那閉門不出的權貴門閥激動驚喜地打開了門,那嚇得兢兢戰戰的官員也奔走而出,一些心中另有成算的人也不再閉戶不出,而是敞開大門探聽消息,整個咸陽城內,本就燈火通明,如今所有人、家家戶戶,都不約而同敞門示意,他們與眾將士一同慶賀咸陽城渡過了這一次危在旦夕的王城守戰。
“哈哈哈哈…贏了贏了,天佑吾大秦啊,哈哈哈…”
“秦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
系統:恭喜,人物聲望值200,名望值320。
叮——喜從天降。
系統:人物獲得新的稱號“國士無雙”(佩戴可增加人物“聲望值”總值的120,若在百官朝堂之上配戴,可另增20的游說力)。
陳白起這段時日一直憂心可能發生的變故,精神一直緊繃沒有放松過,而真正到了這一天,她又將能力發揮了十二分,等到終于守功城成功之后,她已是精疲力盡,是以方方回到府邸,她都還來不及換洗一身血衣,倒頭便昏睡了二日。
在她昏睡這期間,謝郢衣找了一名女巫替她擦身換衣,她安睡于榻上,這期間的喂食、換藥,每日晨昏替她擦手洗臉手等看顧瑣事,皆由他親力親為,不假手于人。
姒姜這頭倒也想過來照看陳白起,可他還得奶娃根本無法騰出手來。
那日潛伏在宮中的叛軍突然發難,好在陳白起有先見之明派了他帶著一批人前去壽寧宮,這才讓贏璟這幼王僥幸逃脫一劫。
這其中也有宮正驥伏為主犧牲帶兵在前阻撓拖延了時間,他知曉今夜兵變的危害,最終將小主托付給了姒姜,并打開了密道,讓他們從先王設置的密道一路出宮方逃脫追殺的刺客。
驥伏死在了叛軍手上,那些一手照料贏璟的人護主也都一并被殺盡了,再上如今宮中正在徹查叛軍余黨,里里外外都忙得緊,是以贏璟這小毛孩一時根本找不著可信任的人照看。
他也看見了這小奶娃對陳白起有多重要,但凡是她認的主公,那都是她的命,他便是清楚知道這些,才會拼死拼活地帶著這小奶娃沖殺出宮。
如今,也是為了她,他別無它法,只好親自先照看著,等她睡飽了醒來。
另一頭,巫長庭因要妥善安置幽冥軍,又不得陳白起召喚,是以這兩日也一直不曾回城,但每日都有傳訊到謝郢衣手中匯報。
等陳白起這邊精神飽滿地醒來后,根本也沒有什么空暇悠閑的時間了,因為兩日前在她沉睡的期間,函谷關傳來緊急金銅箭,箭內的羊皮紙乃斥候帶回的最新諜訊——左庶長被兵力潰散的敗國弱兵引入峽谷,不料卻中了敵軍埋伏,身受重傷,最終秦軍大敗而退回函谷關內。
這一則消息傳回,再次令咸陽城國府內眾多官員人心惶惶,驚詫萬分。
領兵作戰多年,且經驗豐富的左庶長竟會如此大意中敵軍埋伏,這事一時讓他們都愣怔了,不知這其間究竟發生了何事,分明之前一直是捷報連連,但情況卻轉瞬便每況愈下,這、這是怎么回事?
在陳白起醒來隔日,右相終于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咸陽,他在路上便得知了近日咸陽城中發生的事情,他在城門處與校尉做好交接,來不及回府換洗一身風塵,第一時間便趕去了太傅府邸。
當見到出來迎他的那個人,身上完好無缺時,他蒼白泛青的倦容方舒緩下來,他看起來瘦了很多,眼下青黛加深,就像是整個人一直處于精神緊繃的狀態,很久都沒有好好睡一覺的疲憊模樣。
他面上難掩在外的艱辛,與這些日子的奔波忙碌,但見到她那一刻,他眸似星辰泛著柔情的光澤,抿唇一笑,好似一件重負終于從心中被搬開:“見你安好,我方覺魂定神安。”
陳白起見他在外跟遭了一趟大罪似的造孽模樣,衣袍染塵黯淡不復當初亮色,唇色泛青,便知是又饑又寒又累的狀態,可都這樣了,他卻完全不顧自己,而是第一時間跑來她府邸親眼看看她是否安好。
陳白起大受感動,立即邀他入府,一路上還忙喚人取來一鼎溫熱的肉羹,同時還有鮮果熱飲、糕點小食,同時還讓溫一壺熱火過來給他們先擦洗一下面、手的塵灰。
他如今這狀態,也沒讓他再勞累一趟回相府,她這邊有空房,她安排好一切,讓他吃好喝好,在溫池浸泡一身寒意與疲憊之后,再去添加了火盆的暖房安歇過夜。
相伯先生對她向來卻之不恭,他選擇留夜,南燭為照顧自家相爺自然也是要一并留下的,況且太傅府上的招待著實細致溫暖,遠比冰冷的相府要妥貼舒服,他也樂意留在這兒受太傅照顧。
這頭,相伯先生被陳白起各種體貼舒適地照顧著,又好好地歇息了一夜,再加上見到了那個能令他安心的人,他第二日起來時的精神狀態已是煥然一新。
兩人在書談到函谷關戰事時,相伯先生將這一次出去收獲的情報與她分享,他道:“是魏國暗中動兵了。”
陳白起看了他一眼:“魏國?”
相伯先生這邊要比咸陽城更早收到前線傳來的戰事消息,他對她道:“然也,若非期中突生變故,左庶長又怎會輸?若論行兵作戰,他經驗豐富,但卻比不得天賦過人的戰神紫皇。”
“你說參戰的乃魏王紫皇親率兵馬?”陳白起雙眸倏地一沉。
“沒錯,先以弱兵誘敵,待深入放松警惕之時,再絕地反攻,這一招向來是魏王的拿手戰數。”相伯道。
陳白起一時緘默。
如今九州大抵已是四分天下,四國各有各的強勢薄弱之處,是以近一兩年一直處于一種彼此試探等待的狀態,但卻不想幾國的平衡竟是先從侵秦開始,也對,如今秦國在誰看來都是國中無主、經濟蕭條為難之時,如此大好機會,誰若先吞下秦國這塊肥肉,接下來便能一躍成為九州最強。
她淡淡道:“接下來,楚國、趙國想必也不會放棄這大好的時機。”
相伯先生頷首,兩人思想進入同一個頻道,不必言明,便知對方的言下之意。
他道:“并不意外,只是不知道他們會選擇結盟,還是單獨另謀起事。”
陳白起想他不知,便將近日之事告知于他,她道:“丞相,如今潛伏多年不理紛爭的周朝也加入了天下之爭,他們的籌碼亦不少。”
相伯先生一愣,許久,他苦笑一聲:“我如今倒也有幾分能夠體會當初六國分楚,楚國面對列強侵略的心境了。”
但陳白起卻睜著一雙烏黑桃花眸,眼中清澈地映著他,她道:“楚國當初只一個楚滄月坐鎮謀劃,但秦國卻有右相、左相,還有我,楚滄月當初一力能辦到的事,如今我們三人齊心協力,再難攻的山,再難闖的關,我們都不會輸的。”
聽了她的話,相伯先生一時有幾分怔愣,隨后,他斂起愁顏,笑了:“只要你想贏,我便誓不會讓你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