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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九章 主公,城中驚變(完)

  “現在的你,忽然讓孤想起了一個人。”

  他揩過嘴角的血痕一抹,淡白的唇色一瞬妖豔黯紅,但他神色卻像一個天馬行空想到哪便說到哪兒的孩童,他卷密的睫毛微垂著,如囈語輕嗌聲道:“她也姓陳呵…”

  陳白起在這樣的情況下并不想聽他東扯西話,她一動,地表的靜謐的塵土便悚懼浮起一圈黃霾的波紋,氣蕩開來,如泰山壓頂之威勢,暗薩豈能由她再繼續傷害南詔王,一眾伏地一躍,數條黑鞭長影各施本領朝她攻去。

  吐針綿長如雨,暗薩專挑刁鉆的位置,直射其面,欲奪其雙目,陳白起反手舉劍一擋,封鎖了雨錦針的全部路數,“叮叮叮”地幾聲清脆細微撞響,毛針如數墜地。

  她沒有停歇再一個鬼步閃移,干凈利落抬高手臂,一劍揮去,暗薩一驚,搶險欲躲,但卻被陳白起更早一步封鎖了后路,打斗與決戰是一個道理,誰先把握住先機誰就能夠穩操勝券,只見擋在前方的幾個暗薩如脫線的風箏一樣四肢離地撞飛出去,身上各處遺留下深淺不一的刀痕。

  其它暗薩自知她的厲害,打算集眾合之力,一起上時,卻見白馬子啻病弱安靜地撐著白虎站了起來,他伸臂攔下了他們。

  他方才提的那個人,是他在被鎖在那一方暗無天日的地方懵懂渾噩時,見到的第一個讓他有異樣情緒的生人,也是第一個于他而言與眾不同的女子,那時他已被關了有十幾年,智蒙未啟,大半的靈智用于操縱南詔國的傀儡王,他心中沒有善惡,沒有喜怒,他十年如一日一樣受凈水沖刷灌頂之法,心早如止水難起一絲波瀾。

  但看到她的那一刻,明知不足二十歲、“鬼蛛面”不褪不得離開,他卻仍舊跟隨著心中最簡單最渴望的想法,跟著她離開。

  當時的他,不懂這是因為什么,也不懂那一刻是什么促使他做出這種不合常理的事情。

  但現在他卻懂了。

  只因…他想得到她。

  他修生養性十數年,第一次產生的強烈情感,便是人類最原始的欲望——獨占欲。

  只是,她后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死了。

  但倘若她不死,他想,他也會親手殺了她的,他會將她煉制成一具永葆不腐的人偶傀儡,她是特別的,她身上的每一個部件他都會用最好的方式來保存,他不會讓她有絲毫的損傷,他會讓她的心、她的眼、她的身,忠于他一人,永遠地陪在他的身邊。

  可惜…她連一具軀殼都沒有留下,干干凈凈地消散在天下之間。

  再之后,他做了許多具不同的傀儡人偶,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有,但因為沒有再找到特殊想要的,他便將它們當作兵器、盾甚至練手之作,并不在乎它們是否會損壞、殘缺,他的心態逐漸冷漠平靜,沒有價值的物件舍棄了再做一具便是。

  但是…“白馬子芮”不同,她是特殊的,也是他渴望的,同時她的不馴與一次又一次的忤逆叛離,讓他終于又滋生想要珍藏獨占一具人偶傀儡的想法了。

  甚至,這種渴望迫切遠超于上一個留下的遺憾!

  他身邊的光都似被吞噬進一個黑洞中逐漸消失了,那一雙漆黑的眼眸,黑白分明,明明只有孩子才有那種黑到極致無垢的純正顏色,但出現在他一個成人身上好似又沒有什么違和感。

  “或許,也沒什么不同…”

  他纖濃的睫毛到尾端處加深如一把扇子似的下垂弧度,一道幽藍瑩光從眼角飄過,似一簇火焰,他將飄浮于周身的弦絲一掌按住胸膛,如絲繭一般交纏密匝全數刺入了他的體內。

  “呃啊——”他沉悶地輕哼一聲,似忍著一種拆骨抽筋的痛意,白壁無暇的面部逐漸浮起了奇怪的淡藍色脈路,從頸間一路延伸至額角,像鳳凰于風翙翙其羽。

  陳白起看到他臉上那個靜脈曲張暴起的熟悉紋路時,便想到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時他就是這樣一張臉,不,那時更嚴重一些,整張臉全是筋暴突起,如今卻像是一種皮下藍旃翙羽,它刻在他的臉上,除了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魔性,讓其又妖又純,相悖的兩種特質形成了一種奇異又矛盾的美感。

  而這種美感是帶著尖刺,與極度危險的。

  暗薩驚異又畏懼地退開幾步,怔神地盯著南詔王,他們也感知到了他體內暴增的力量與那讓人心顫的極大壓力。

  他們沒見過這樣的他,一時之間便與其它人一樣不知該如何反應。

  巫長庭在前領軍殺敵,卻一直關注著圣主這邊的情況,見她對白馬子啻沒有因為往日情份而畏手畏腳,甚至可以說是冷靜到不留情面,按理說這樣一來,他該是放心了,但他發現,他內心卻沒有想象中那樣輕松。

  以往他們兩人倘若只是圣主與巫族下屬的關系,他自也不會考慮太多其它的事情,可如今他卻會設身處地替她著想,思她所思,想她所想。

  他不想她勉強自己,若可以選擇,他寧愿她遂了她真正的心意行事。

  很快,他察覺到白馬子啻好似發生了什么變化,氣息一下變得連隔這么久的他都感到頭發發麻,他驚喊一聲:“圣主——”

  陳白起神色有了凝重感,她沉聲道:“別過來,帶人離遠些!”

  話音剛落,白馬子啻已然出手,鐺——他手上憑空出手一根幽藍的弦絲直刺入劍面,劍面抵擋不住這一計力道,陳白起下盤傾斜倒退了數步才穩下。

  他大大黑黑的眼瞳沒有多余色彩,一轉指,幽藍弦絲憑空而消失,化成了透明的光點,他身上不知何處咻地一根弦絲一下射來纏住了劍身,并在劍身上打了幾個圈朝他處一拽——

  這一刻他的速度、力量,詭變之招式都有了質的提升,兩人很快膠著在一起,如兩團光彈交錯分開,再撞擊迸裂,一會兒轉變一個位置,速度快得讓人目接不暇。

  白馬子啻不再操控傀儡,他直接將自己的身軀煉制成了一具無堅不摧的傀儡,不僅冰弦絲可隨意操縱消失與施放,身體也變得堅硬無比,刀砍上去只能留下一道白痕,無法再割破血肉造成大的傷害。

  陳白起與他交手幾回合便知道不能夠再放松警惕了,于是她也沒有再保留余地,巫力運轉極速,額前的圣銀徽顯現,眸轉金玉色,她血以當醴泉,抹劍其上,一招突刺而上,轉揮朝上,中級技能“寒冰刃”施展開來,一股比隆冬嚴寒時期更濃重的寒意直逼其周身。

  他周邊當作武器浮動激射的弦絲因為這一股寒意而盡數繃斷,甚至寒意還凍住了全身血液一般,讓他身形滯了滯。

  陳白起趁著他停頓這一秒,一劍刺地,手上快速地結印,啵地一聲成數千只金蝶如一對金翼從她身上涌展攤開,這一幕何其的瑰麗震驚,如同一副奇世盛景難以描摹地撼撞人心。

  白馬子啻快速倒退,卻見她與金蝶似融為一體,一道金光如箭射穿了白馬子啻周身,他瞳仁放大,噗地一口血噴出,一手撐胸無力地單膝跪地,面如白紙,他又嘔了幾口血,面上的癍突藍筋開始消褪平復。

  “咳咳…終究,咳咳…還是沒有找回來…”他視線空洞漠然。

  “主上——”

  暗薩不再遲疑,驚急地沖過去扶住他。

  陳白起緩緩落地,腳尖剛觸及地面,卻不由得踉蹌了一步,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她用手悄然擦去。

  她轉過頭,伸臂一震,掌中化巫力為一道白劍,金蝶撲棱地綴翅一下覆注其上,其劍勢瞬間便鋒芒畢露,遠勝寶劍。

  眼看著她將要趁勝追擊而來,暗薩全身都如墮寒窟,打算拼命也要護住南詔王。

  偏這時,城門口處似有了動靜,那被鎖得嚴實的沉重的石門開始有了縫隙,咯吱咯吱推動的厚重聲響傳來——城門被人從內里推開了!

  陳白起偏頭的動作一頓,視線驀地轉向城門處,這時暗薩好似終于找到了破綻,驀地朝天用盡全部內力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眾人猝不及防,受其所創,只覺眼前的視線一花,如同頭部遭受重擊,一時之間頭腦的思想潰散,一片空白。

  這一戰,他們不得不承認,他們輸了!

  但一場戰役,他們可以輸,卻不能輸了南詔王!

  眾部也不再戀戰,背起受了重傷的南詔王,與兩頭白虎一道急遁入夜色,一刻不停地逃離咸陽。

  要說陳白起這邊本也受了內傷,自也沒有抵擋住這一聲音波沖擊,當她神智清醒提步欲追之時,卻聽到后方傳來一道破音的大喊:“阿芮——”

  “陳芮,你在哪里?”

  當厚沉的城門被人用力推開可供一人出入之時,那黑壓壓的縫隙中,首先沖出來的不是守在城門前的秦軍,而是抱著孩子的姒姜,與神色慌亂焦急的謝郢衣,他們兩人完全不顧城外正處于何等危險境地,扒開所有人,便一馬當先地沖了出來。

  “阿芮——”

  謝郢衣一把清亮磁性的嗓子如此變得嘶啞破音,他喘著粗氣,一點不顧斯文得體的形象,像瘋了一樣急切地張望尋找。

  “阿芮,你在哪里?你在哪兒——”

  姒姜也是顫栗著身子低著頭,從城門口處一直盯著尸伏滿地,一具一具地看,每一個地方都沒有落下,在那片燃燒的紅色火光下,他面色卻是一片慘白,猶如鬼魅。

  ------題外話------

  白馬子啻: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我想找一個我最愛的娃娃陪著我。然后,我找到了一個,但被我弄丟了,再后來,我不想要娃娃了,我想要妹妹,會笑會撒嬌的可愛妹妹。可是妹妹不是娃娃,她不肯永遠只陪著我一個人,所以…我還是將妹妹制成娃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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