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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六十一章 主公,聲望值(二)

  這時城樓下氣勢洶洶地跑上來一隊歪帽胡裝甲士,他們握著斧鉞將她給團團圍住了。

  “何處小賊,還不速速下來!”

  “若行反抗,立即處死。”

  陳白起不與他們爭執,直接翻掌一揚,十數名甲士便瞪大眼被定住了,由于猝不及防,他們的動作都舉行到一半,活像被冰封住了的雕塑。

  陳白起面色平靜地注視著城樓口處的梁州百姓,也知道單憑幾句話,并不足以取信于這些人,于是她面色一整,直接釜底抽薪,長睫呼扇一眨,天空飄落簌簌的雪花受到了某種力的作用而緩慢了下來,像一幕靜謐的畫面,她再睜眼時,一雙漆黑瞳仁轉變成了金黃豎瞳。

  該怎么形容這樣一雙眼呢,傲視一切的漠然,又凌絕于空的俯視。

  于此同時,一頭龐大的麒麟獸虛投于她的身影,其勢蔭天避日,其身蒙蒙的金光顯示其威勢赫赫。

  “吾乃上古麒麟神獸,因不忍無辜之人而犧牲,以人身示警,爾等焉能不信服于吾?!”

  她聲似萬獸嘯谷,遠播于整個梁州城上空,城中本蟄伏的金蝶受王之招喚,從千家萬戶之中浮飛而起,它們繞飛于那名神瞳少女身邊,底下的人愕然失神地望著天空,只覺這一切宛如夢囈神境。

  這一切…是真的嗎?!

  眾人哪曾見過這樣驚心動魄的場面,都嚇得腿腳發軟,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然后又反應過來神跡是來示警的,他們剎時臉色一下灰白起來。

  “是、是真的嗎?麒麟神獸乃是圣獸,以仁善顯世,它的話定不有假吧…”

  一個城中文儒老學士卻是知道麒麟,他瞠大一雙渾濁的大眼,想努力看清楚一些,一邊情緒激昂地大聲替眾人解惑。

  “這么說來,是真的會有天災?!”驚慌的聲音此起彼伏,不少人一下都尖叫了起來。

  “或許是真的,近日來我家中頻頻發生異相,蛇鼠白日都跑出來了,牲畜們都躁動不安…”

  “對啊,我想起來了,城西那一口清泉井往日都是清澈見底的,可這幾日卻直冒黑水,叫人怪異。”

  “神、神跡都出來了,不能有假吧,咱們還是趕緊逃命吧!”

  “她方才說,說有地裂,那咱們能跑到哪里去,我以往聽人說過,天崩地裂時,無處逃生,頃刻間一切便會夷為平地。”

  底下的人好像一下被即將來臨的龐大災劫的緊迫被扼住了喉嚨,開始焦頭爛額,慌亂無措。

  陳白起無奈裝了一次神棍,但效果卻無疑是顯著的,她見他們終于肯相信了大半,便開始安撫起他們恐慌的情緒,她道:“無需慌亂,吾說過,你們眼下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趕到安全之所避難,速速歸家將此事告訴你們的家中之人與左鄰右舍,再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八公山上。”

  她的預知夢中災難覆蓋的范圍她已了解,是以從地圖上經過一番斟酌尋了一處高勢淹不到水又不在地震范圍的地方。

  “記住,時間便是命,不要做任何過多的耽擱,否則哪怕有神庇佑亦是自尋死路。”

  她最后再重重警明了一番。

  城門口聚攏的密密麻麻的人眼下簡直拿她的話當圣旨,安定下心來,便急急慌慌地跑起,有直接朝城外八公山跑去的,也有割舍不下家中人火急火燎跑回去找人的。

  而已經不在城中的陳孛隔得很遠也能聽到了少女那如鐘鳴遠揚梵音般振憾話語,眼角一酸,心中既是自豪又是擔憂。

  他攏了攏厚實的包袱回頭,隱約可見那蜿蜒如山脊的城墻上站著如墨點般的身影,她輕薄得如紙片似風一吹便會飛起來,但她卻又站得那么堅定直昂,她以一人之力無畏人言地挺身而出…她從來都是他引以為傲的女兒。

  抹了抹眼角,陳孛咬了咬牙,不再往回看,用盡全力奔跑了起來。

  王權都擅于編造君權神授來統治,而平民哪怕不敢明著言傳心底亦是信奉神鬼之說,因此陳白起如此造勢一弄,眾人莫不信以為真,慌里慌張地開始奔走相告,梁州城中一下像炸開了鍋一樣沸騰了起來。

  陳白起很快便看到城中的人背著大小包拖家帶口地跑出了城,在人群之中,她終于看到了被擠在其中的姒姜。

  他護著一個戴著斗笠的老漢朝著城門口跑來,逃難的人潮擁擠還有馭車擋道的,狂風卷著鵝毛大雪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人身上抽打,視線都開始有些不清晰了。

  似有所感,姒姜停下腳步驀地仰起頭,便看到了城墻之上的人。

  看到陳白起時他神色有些怔松,但很快他回過了神,他護著跌跌撞撞的老漢出了城,與老漢耳語幾句道了別,他便運氣蹬著城墻快速來到了她的身邊。

  他手上還拿著斗笠,自己卻沒有戴,雪花不斷飄落在他發間未化,但已潤濕了一大片。

  “你這樣看起來,還真的很像他們口中的麒麟神獸化身呢。”他看著她瞥來的那一雙如日輪輝輝不敢直視的眼瞳,面目僵硬半開著玩笑對她道。

  陳白起為維持一身神棍的氣勢,巫力外泄,改變了力的運用,是以天上下的雪一近她身便會被自動擋開,她不需要這些雨具,取過姒姜手上的斗笠給他戴上:“別說笑了,巫長庭呢,你見著他沒有?”

  姒姜收起臉上的無從適從,他也看到她好像真的風雪不侵,厲害到不似凡人了。

  他沒有拒絕,待她給他戴好,便道:“未曾,方才我在城中便聽到了你的聲音,想來他若在城內應亦能聽見的。”

  陳白起卻有些不安,巫長庭一向是一個辦事有章程之人,消失這么久不出現不像是他一向沉穩的作風。

  但見到姒姜她還是松了口氣:“父親一人去了八公山,如今梁州城的人都盡數前往避難,人多混亂,你幫我看顧著他些,我待城中人都離開了,尋著了巫大哥便去與你們匯合。”

  姒姜抿了抿唇,臉色有些不好看:“這些人既知危難將來,自會逃難去,你又何必在此守著,再說巫長庭這么大一個人了,哪怕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也該看到城中這番亂哄哄的場景,只要一問便知情況。”

  陳白起不若姒姜那般置身事外,她曾聽過一句話,擁有多大能力便會承應多大責任。

  她放空眼神道:“姒三,你信我,自是覺得我說什么事全是真的,可這世上還是有很多人既不信人心,更不信神,我既得天啟示意,救人便救到底。”

  姒姜知道他從來都勸不回一意孤行的她,他低下頭,看著手上戴著的手套:“我想留下來。”

  陳白起頓了一下,她道:“隨你。”

  姒姜卻遽然一僵,他抬起頭,有些緊張地觀察她的表情,卻發現他看不透她是否因他的話而生怒。

  他抓過她的手握在手心之中,他舔了舔唇角,郁郁道:“還是不了,我在這兒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還是替你守著你的父親令你可以安心救人,而無后顧之憂。”

  陳白起不知他為何說話反復,但她敏銳地發現他此刻有些不對勁,她道:“你是自由的,我以友人之身份托你之事,你拒絕并無錯。”

  姒姜卻不甘心道:“我都與你衷訴真情了,你莫要拿我當友人,我想要你的心,所以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愿你能念著我的好的。”

  如果他留下來,雖然能守著她,但她卻不會覺得他的存在有用,若是這樣,他的陪伴便毫無意義了。

  怕聽到她平靜的拒絕或者為難地扯開話題,姒姜知道這個時候談這些有些不合時宜,情難自禁過后他又恢復了如常,他道:“好了,我這便走了,你一個人莫要太逞強,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好,萬萬以保全自身為主,我…與陳父都等著你。”

  陳白起見他一時風一時雨,倒也沒太在意他先前說的那些話,只對最后一句叮囑應承地頷首。

  “嗯。”

  在姒姜離開后,陳白起見撤離的人流量逐漸稀少,便也入了城內,她身邊圍繞的金蝶以她的意志而行動,她所經之處,它們便化成金粉潛入一所所房屋之中,替她探知是否還有人停留。

  她在一間破敗的稻草牛棚之中,找到一個瘸腿的老婦與一個三、四歲的孩童,兩人正抱在一起痛哭害怕。

  陳白起見兩人行動困難,便攜上兩人一道給送出了城,在半道上遇上了逃難同行的人,便給了些財帛托他們順載了一程出城。

  如此往復她陸陸續續在各處找到許多或落單有困難的人將他們湊在一塊兒相護相助離開,或不愿相信有天難的人強制給運送出了城,他們大多數人都是對她的行為心懷感激,亦有一部分對她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是各種咒罵反抗。

  這些,陳白起都不在意,她找梁州城的縣令直接用攝魂術令他聽令,召集城中所有守衛,將剩余反抗的人打包全部安排出隊避難,一番人仰馬翻,直到最后守城的縣令與防軍皆全數撤離后,整個梁州城肅然清空了。

  眼看著還不到入夜時分,天空卻像天狗食日一樣黑沉一片,遠處混沌之處的山岳丘陵,一道接一道如銀蛇般的閃電掠過厚重的鉛云,天地乍亮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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