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子芮”的異樣表現白馬子啻并不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只是他眼下心思繁雜,頗有幾分分身乏術,他一面需暗中操控著傀儡機變牽扯著崖風族老靠近,一面他又感知到了乾族老的術法大陣即將大成,攪動天地變色,四野雷蟄。
他看向陳白起,玉白手指撫向她微涼的面頰,那肌理細膩似最嬌嫩水滟的花瓣,令人不敢用力指染,怕落下紅暈。
他眸微黯,方才心底抑不住突峰而起的戾氣稍霽,他捧起她抬頭:“你想知道什么以后孤會一一解釋給你聽,眼下你只要記住,你自己親口講過的——”
他手臂一伸,將她攬進胸膛,俯近她鄭重低語。
“你白馬子芮對孤…永不背叛!”
陳白起一震,耳畔仿佛再次響起那一道欲將她撕裂的冷絕孤狠的聲音——
“孤讓你成為了白馬子芮,可你卻始終都是站在巫族那邊,是你背叛了孤!”
“割發斷恩義,至今日起你與我,徹底成為仇敵!”
他倏地抓起她,一躍而起,越過傀儡墻,只見前方殺陣儼然已成規模,威壓之勢非同小可,一道道閃電像銀龍躥滾在烏云之中,雷聲打破了天空的沉寂,狂猛暴唳之氣開始輻射性籠罩進每個角落。
乾族老身上的巫力化為實質的乳白之氣匯集眾力,感召天地之力,發沖于頂,他怒目如銅鈴,喝聲:“白馬子啻,今日此處便是你的埋葬之地!你休想逃!“
“天雷風火陣”是一種不死不休的殺陣,只要鎖定了一方氣機,便不容他逃脫縮避!
哈哈哈哈——
感覺雷陣吞噬的越來越快,迫近面前,白馬子啻的面發受暴風而颯然揚起,面上亦被映射出一種冷白陰郁的光,他立于上空,道:“看來你們覺得已經是運籌帷幄,憑這天雷風火陣便能取下我白馬子啻的命了。”
下一秒,白馬子啻卻突然出手將懷中的“白馬子芮“給送入了陣中。
“我的確是破不了這天雷風火陣,可誰說我要入陣了。”
那一刻,時間好像一下被拖慢了進度條,一切都被放慢了起來,連心底被撕裂的痛楚都變得綿長起來。
猝不及防的“白馬子芮”被推開,她感覺自己好像穿透了一層薄膜,便茫茫然地跌站于一片空地之上,她揪然于胸,驀然抬首,睜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為什么?
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她?
她眼尾一度赤紅如妖如魔,眼瞳混沌可吞日月。
白馬子啻沒有避開她的怨、她的眼,他就這樣看著她,一點一點地被拖曳入陣中,被鎖于陣中,變成一只無辜凄厲的囚中鳥。
而霖族老見陣中入人,陣法立即如巨籠閉陣,猙獰外伸的雷電豎立成桿,將陣中之人牢牢封鎖在其中,心中大為震怒與遺恨,想阻止時已來不及了。
“白馬子啻,你果真歹毒無恥,竟以它人之性命替你祭陣!”
此陣一旦開啟,非祭肉血軀方可罷休,如今白馬子啻率先拿了“白馬子芮”的命來替他擋災,陣法一旦鎖人,除非陣中之人生亡方可再度開啟。
他這相當于是拿一命換一命。
如此一來,“白馬子芮”成為了代罪羔羊,而白馬子啻則置身事外。
雷電如蛇,一道刺眼的閃電迎面而來,陳白起一驚,忙從旁閃躲,緊接著又迎來一道,它劈入地面,頓時便落下一個拳頭大小的深坑,這若劈在了人的身上,豈能安然無恙。
她面遽白紙,雙眸赤紅,茫然無措地躲避之際,像愴惶無助的倉鼠,狼狽不堪。
為什么?
她一直在問他,也一直在問自己。
為什么,他不要她了…
可以說白馬子啻這一手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巫族那邊的人全都愕然呆愣,等過了一會兒,再看向白馬子啻的目光,那簡直就是與禽獸無疑。
遇見危險,連自己的妹妹都能舍棄,其心腸何其歹毒狠冷。
般若彌生怔然。
她也沒有想到會出這樣一場變故,她隱覺奇怪白馬子啻的前后改變,但又見“白馬子芮”如今已入陣中,即將被天雷風火陣碾滅成灰,心中既痛快,又是鱷魚眼淚地感嘆著…她真是有夠傻的啊,在中了“夢繭咒”后,還撐著心脈受損不愿意傷害那個在“夢”中傷害她至深的人,這是偉大還是善良得愚蠢呢?
呵,如今反手便被人利用得一干二凈,她該是知道后悔了吧。
可惜,這一切都太遲了。
巫長庭看到“白馬子芮”被鎖于陣中,雷電加身,她像被折斷了翅膀扔進暴風雨之中的小鳥,凄哀無助,慌亂到無法自處,不知為何心有些難受,他克制著自己的心軟,只陰晦翳翳地瞥向白馬子啻。
這一刻,他真想殺了他!
連一個如此依賴信任他的孩子他都舍得如此輕易犧牲掉,這人竟還是他們南詔國的王,有這樣寡情絕義的人為王,南詔國遲早會被他斷送在手!
而成為眾矢之的的白馬子啻他像隔絕于世間的神祗,始終是游離于人世卻又不容于世的空朦冷淡,他看起來是個沒有感覺存在的人,但無人知道他的目光卻始終像是鐵烙銘骨一般,沒有一刻離開過“白馬子芮”。
“阿兄——“
“啊——啊兄,救我——”
她剛一落入陣中,轟隆”一聲,那一聲驚天動地,電光一閃又一閃,驚雷一個又一個,把大地都震得發抖,而“白馬子芮”眼看躲無可躲,便驚懼地蹲下捂耳。
“阿兄——”
他聽著她一聲一聲的呼喚,呼喊著他。
他那清澈似泉的眸下流淌著太多太多的晦色與深沉,無人得知,他緊了緊拳頭,幾乎全盡了全身力氣才抑止住想入陣中護著她的沖動。
她不會有事的,他告訴自己,她與旁人是不同的…
“子芮,你該清醒過來了!”他還是沒壓住嗓音中的啞澀。
“你若恨我…那便站起來。”
“白馬子芮”感受到一波又一波的雷電越來越炙滾,電鳴火閃高速落入地面時,眨眼間,火海席卷開而,狂風卷起滾滾的灰塵,將她周邊的空氣都碾成了割膚切肉的利刃,她像待宰割的牛羊,下一秒就將會被送上火場炙烤。
她在火海之中,聽到了白馬子啻的聲音,巍顫顫地掀起眼皮看向他,他站在傀儡身上,容姿秀異,超然絕俗,如此高高在上,冷眼旁觀著她這般可悲可笑可憐的模樣。
他道,你若恨我…
她恨他嗎?
“我知你騙了我,從一開始——”
她站了起來,瞳仁已完全變成了漆黑一片,眼尾卻像被割開一樣巽紅,她盯著他,渾身都在抖,似得了癔癥一樣。
她一直以來其實都是在自欺欺人,她很笨,也很呆,一路只想著只要瞞得好好的,好像將自己騙了過去,便能騙盡天下人似的。
可是…
她捂面啞笑:“你終還是舍棄了我——”
假的終究是假的,一旦真相被撕了開來,露出的只能是面目全非啊。
這句話,像一柄利劍遽然刺進白馬子啻的心口,他下頜收緊。
她站了起來,這時,天雷風火陣已經發動了九次,一次疊加一次的威力,將雷、風、火九層集齊,此刻被陣中鎖定氣機之人,絕無生還之力。
只見陣中接雷轟鳴,天空中數十條臂粗的雷電驟然集結劈下,本該昏暗陰沉的天地一下又亮堂了起來,直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來。
“護陣!”
此陣一旦啟動非同小可,非祭陣之人身亡方可停下,乾族老等人無法半途而廢,仍舊施通身巫力以持陣型。
雷電落下的位置正是“白馬子芮”的頭頂。
見她不躲了,也不避了,甚至連最微小的抵抗都放棄了。終于,白馬子啻亦維持不住他的“無動于衷”,他面色極度冷冽,眼白處逼出了紅血色,粉色的唇因用力過度而殷紅如泣血般。
“——子芮!”
她轉眸看他,黑到極致的眸心卻是空洞而自毀,電光閃鳴晃于她頭頂,幾乎掩蓋了一切的聲響。
“你剛問,若我恨你…”她近似自語道:“我不恨的。”
他剛動一下,卻被她的下一句話給震定在當場。
她一字一句,如椎血飲泣道:“我只是不會再信你了,我也不會再信任何一個人了!”
巨電終于劈下,那道奪目兇煞的白光一下將一切景物都吞了,一時之間眾人什么都看不清了。
般若彌生伸臂掩目,她心提了一瞬。
終于…死了么。
事實上,所有人也大抵認為陣中之人受雷擊所摧,必不可生還,“天雷風火陣”將會停下來。
可下一秒發生的事情卻在他們頭頂猛砸一擊。
當他們適應了強光的刺眼,再度朝陣中看去時,一個個的面色,卻在剎那間全變了。
這、這不可能,他們…他們這是看到了什么!?
那暴烈性的雷電仍在轟鳴,本以被碾滅成灰的人卻毫發無損,那蛇電“噼里啪啦”像兇猛的獸張開血盆大口,鉆刺于她頭頂,想一口將“弱小”的獵物吞食入腹,嚼食得渣得不剩,但卻沒有想到,卻始終無法突破那看似脆弱卻始終無法觸及的一小短距離。
“啊——”
從她身上突然爆發出一種龐大又令人不寒而悚的力量,那固若金湯的兇悍陣法甚至竟因其力而隱約崩潰不穩。
不、不可能!?
乾族老瞠大眼睛,滿頭汗水淋漓而下,眥目咬牙。
咔咔——
什么東西破碎掙裂的聲響。
在這敏感的時期,一下驚動了眾人的神經,他們不禁心跳加速,頭皮發麻。
砰——天空聚集的鉛厚云層被一股沖天之力給破散,如蘑菇云一樣炸成鱗片散開,而“天雷風火陣”應聲碎裂,維持陣法的崖風族人與祭陣的兩位族老受力之反彈,猛地被推開,摔落了幾丈遠之后,砸地噴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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