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把金蛇劍解鎖成了十條指粗細長的金蛇,當它們被棋幡釘住時,便如化水一般再合成一柄華麗刺目的劍,然合一劃,卻再分,瞬息間便一下躥至了他的面前。
后卿抿緊唇角,衣袖震獵,眼見飛速游走的一條條蛇朝前一伸,倏地張開嘴便要撲咬上來,他伸出手臂一擋——
但下一秒,意料之中的痛意并沒有襲上來,后卿面上一涼,便是一陣驟然刮至的風掠過他的發絲,他腳下一踉蹌,便愕然,張目一看,卻原來是有人拉過他的手,將他拖到了身后護住。
他聽見“嘶啦”一聲,“啪啪啪”有一節一節的東西掉落在了地面。
他看到站在他前面的是一個窈窕又竹瘦的身影,她長發簡單地挽至腰部,漆黑如瀑,襯得其背脊筆直,姿態便如山拓松影,鶴骨之神注。
“你…”他怔然。
來人這時緩緩回頭,光線撫過她清秀的眉,挺翹秀氣的鼻梁,風吹起她面上的布巾揚起又覆下,那一雙如薔薇般色澤的嘴唇若影若現。
“你沒事吧?”
來者雖用一種漠然又透著空靈的聲線問話,但莫名撩人,像帶著鉤子似的。
后卿瞬間便清醒過來。
他眸中暴發出一種狂喜,一把拽起過的手腕。
“白起。”
他喊她,如此篤定又喜悅。
相反,被喊之人卻是愣住了。
臥漕!又掉馬了?!
她掙扎著躲開他,不可思議道:“你…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不可能,這張臉,哦,不,如今這種像帶了美顏加濾鏡的狀態,連她自己都要確認好久才敢肯定是自己。
“你變成哪樣我都能認得出來。”他說著,便扯下她面上松松系上的布,然后盯著她的臉,目光溫溺又嗔笑道:“況且,臉亦沒變,只是換了一套女裝罷了,我如何便能認不出來了?你連變成男人我不是一樣也認出來了嗎?”
陳白起看著他,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不過…”后卿彎起了眼,撩起她一縷頰邊發絲,放低了聲音哄道:“這樣打扮當真是好看了許多,往后便這樣,可好?”
陳白起一把搶回頭發:“…”鬼才會信了你的邪。
叮——
系統:已尋到目標人物之后卿(4/4)。
系統:主線任務(三)危城,尋找同伴已完成。
系統:主線任務(四)鑌城中的生機,鑌城內埋伏了大量殺手,并有陰陽家的人坐鎮,請于天黑前帶著你的同伴(4/4)順利離開鑌城,接受/拒絕?
注:時限是最后一絲陽光消失之前,四位同伴損失一位獎勵減半,超過二位,任務無獎勵,若四位同伴無人生還,則任務失敗,將會接受失敗懲罰。
陳白起看到最新發布的任務,臉都綠了。
這個任務簡直接不接受都令人難受!
而不遠處見身方隨風而至一團迷沙沙的黑霧出現擋在了后卿面前,筱月以為這又是后卿在耍什么手段,但霧消彌散之后,卻見一雙手緩緩揚起,細腰,楊柳細長,如風中細沙幻化一般出現的一道身影。
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而且一出手便逼退了她的西域金蛇。
筱月面色難看,臂一揚,金蛇便窸窸窣窣地爬入草叢滾纏結成一柄劍,被吸納于她的掌中。
“你是何人?你可知干涉十二城要辦的事情,將會有何種后果?”筱月瞇眸冷聲道。
陳白起聽到筱月出聲,這才沒與后卿繼續講話,她偏過頭,打量起筱月。
是個美人,前突后翹,美艷大方,最重要的是夠毒,像被染黑的芍藥。
叮——
姓名:筱月。
籍貫:十二城職業:十一城城主 介紹:擅金蛇劍、暗器,金蛇劍可為兵器亦可作暗器,劍身能化蛇,身上衣中藏有各類暗器十二種,一百四十六件。
而在陳白起轉過臉來的那一刻,筱月瞳仁逐漸擴大,感覺呼吸一窒。
正所謂美人與美人之間都存在著一種無硝煙的戰爭,美人之美,在于皮,是最膚淺的,但卻也是最常見的。
再深之,美人之惑,在于氣質,這是一種深度,這是難得的。
如今筱月她便兼具一與二,既美于皮,亦美于惑,算得上是一流的美人。
她一向對自己的身材與外貌十分自信,但第一眼看見這個少女,沒錯,連個女人都稱不上的姑子時,她卻微微扭曲了臉。
她曾不信,蘇子澹曾言,美人之美有三類,而她在他眼中只算入眼,卻無法入心,只因他曾見過最美的,而她,只不過介于第一類與第二類,算不上頂尖。
她便問他,有哪三類?
為何她只能算入眼,不能入心?最美的又是哪一類?
他道:一類美人之美,在于皮,這是最膚淺的,卻也是世上最常見的。
第二類美人在于氣質,這是一種家庭環境培育出來的深度之美,如貴族之女,精細如嬌花,日夜“澆灌培育”,這自然比一般做慣粗重活的農女要來得華貴柔嫩,然而氣質這種東西也隨天性,有人能得以升華,有人卻仍舊碌碌無為,所以這是難得的。
第三類美人,美在骨,以剔透的玉骨為架,再以最純潔炙熱的血肉之軀包裹…
他頓了一下,卻沒往下說。
她不滿地問:為何不說了?
他道:你不曾見過,哪怕我講出來,你亦無法體會那種感受,倘若你見過,即便我不講,你第一眼亦能體會我未盡之言…
那時的她的確不懂,也體會不到蘇子澹對第三類美人的向往與戀慕之情,可如今,她卻懂了。
因為她看到了,也體會到了蘇子澹的未盡之言…但她與蘇子澹的感受完全不同,她對這樣稀世罕見的美人只有深深的嫉妒跟摧毀欲。
眼前這個楚腰少女,眉目如畫,冰雪肌膚,點絳唇,淡不上哪一處絕色,但卻是能一眼入心的一抹俏影!
不能讓蘇子澹見到她,必須讓她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這是筱月心中升起的第一個想法!
不解為何筱月一直入神地盯著自己,那眼神太過臟亂陳白起也懶得分析看清了。
“你可知干涉十二城要辦的事情,將會有何種后果?”這句話倒是挺狂的,可誰不知她陳白起也是個可狂可低調的人,要放狠話,誰還不會?
她轉眸,抓過一旁的后卿按在身邊,揚聲道:“十二城又如何?刺客盟又如何?你又可知,傷了我的人,將會有何種后果?”
細軟帶鉤的聲音卻是用一種狂佞的語氣嗆出,她那霸道的舉動,完全與那張海妖一般迷人的小臉氣質不符合,這話一出,筱月不禁有片刻錯愕。
她顰了顰眉,又打眼朝后卿看過去。
她認為身為一國相國、擁有能在一國之王面前都說一不二的后卿自然不樂意被人標志成“我的人”這般弱小依附的詞,他應當會憤怒或者不滿。
然而,下一秒她卻傻眼了。
卻見“我的人”后卿不但沒有半分不滿之色,反正十分配合地站在她的身側,面噙微笑地凝注著她,像被擼順了毛的獅子一般滿足舒服地半闔雙眸,十分享受被其保護。
“我的人?原來我是你的人啊…”后卿控制不住喉間嗌出的笑意,握拳抵唇輕笑了一聲。
陳白起耳聰,恰好聽見了,扯了扯嘴,喂喂,注意一下場合,別滿院春色關不住的模樣行不行。
筱月完全搞不懂這兩個人的關系了,但怎么看都關系不淺,不過也好,一個是她的任務目標,一個是她不愿看到其繼續活在世上的人,如今正好一塊兒送他們上路!
她深吸一口氣,冷笑連連道:“好,好啊,報上名來,我筱月手中不殺無名之輩!”
她眼角泛紅,殺意騰騰。
名字?
陳白起自然不可能報上真正的名字,她見筱月一副將她與后卿當成待宰的獵物一般的篤定自信模樣,彎了彎唇,不由得皮一下:“正巧,我便叫無名。”
“你…你耍我!”筱月這下真被她氣得后仰了一下,她咬著牙使勁瞪著她,鼻翼闔動,似在噴氣。
而后卿一聽兩人的對話,見陳白起簡簡單單的三言兩語便將筱月氣得話都講不出一句來了,便是樂不可支地笑了。
她這張嘴,好多年前他便是領教過的,想在口頭上爭贏她,那除非你得多幾張嘴才行。
以往她懟他時,他心情抑郁難解,可如今見她懟別人,他卻是心情甚好。
說實話,他也有好多年不曾如今日這般開懷大笑了。
但好像只要有她在身邊,他便能夠掃盡一切陰霾,心情如同晴空萬里,碧海藍天。
“我說,你在笑什么?”陳白起這邊正與筱月吵得正起勢,卻被他在一旁的笑聲干擾得分神。
后卿擁有仙姿佚貌,這張最無垢的俊美面容含笑,嘴唇的弧度相當完美,他無辜道:“我眼下高興,不能笑?”
這…這人家高興卻讓人家不能笑好像有些不人道哦,道理是這樣,不過陳白起十分冷酷暴君道:“不行,你吵到我了,我這邊正聚精會神地輾壓敵人,你在旁笑笑笑,會影響我的情緒。”
陳白起皺眉認真控訴道。
“況且,到目前為止有何事值得你如此高興?”
這種時刻還有心情笑,他腦子莫不是方才撞到哪被磕壞了?
后卿沒解釋,只是無奈又縱容地瞥了她一眼,見她睜著水亮杏眸瞪他,又擺出這般嚴肅商討的表情,可在他眼中卻可愛得不得了,于是雖收斂了表情,但嘴角的細微弧度還是沒收住。
“咳,你打算如何輾壓她?”他稍微偏過臉,轉移話題。
“我自有辦法。”
她瞥了一眼筱月那方,小聲與他交待道:“你中了毒吧,雖然你暫時將這毒壓制在體內,但若動作太激烈便會加速毒血運行,我眼下也不便與你解毒,你便待在這不要亂跑,我去對付她,透跟婆娑他們都平安無事,等他們過來了,你便與他們先走,不必顧及我,我很快便會去找你們匯合的。”
后卿見她要撇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等等,你方才問我有何事值得高興,我現在告訴你…那是因為,這是第一次。”
陳白起奇怪又不解地看向他,什么第一次?
后卿柔下表情,眼神溫柔而和煦,像卸下了全部防備一般,露出硬殼底下最柔軟、最脆弱的一面袒露出來給她看見。
“這是第一次你選擇站在我的這邊,你的利刃是向著與我一致的敵方,你沒有推開我,也不曾因為其它人而放棄我,你讓我感覺我與你靠得是如此之近,近得仿佛沒有了任何隔閡與距離。這一點,真的令我由衷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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