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斐送走了姜宣之后便再無后顧之憂,他眉下目光炯冷,并不打算撤離,反而決定破釜沉舟。
他召集剩余甲衛直接破門而入,只見房內此時已一片狼藉破爛,木榍瓦礫摔落一地,插在柱梁上橫七豎八的箭矢,地上掉落的戟戈與長茅,卻唯獨不見進入的那兩人。
姜斐陰沉下眼,掃了一眼內進二房卻格局簡單的臥室,暗道,人只怕是藏了起來,他們如潮水而涌入,四處搜尋翻遍卻不見蹤跡。
姜斐視線左右移動,暗想那“陳煥仙”似有些不同尋常的手段,也許是布了個局來掩人耳目,他定不會上當的。
如今他們困于此房,便如同這甕中之鱉,任人宰割。
“爾等將門窗封死!必不放過任何可疑之人逃脫!”
甲衛領命而出,迅速找來木板釘死了門窗,只余縫隙光線射入房內照亮。
姜斐冷笑道:“此處既無后門亦無暗道,他們定在房中,不必顧忌,直接朝內密布盲射!”
“喏!”
“嗖嗖”長箭連續發出朝房中各個角落覆蓋,這時墻角擺放的一張“鹿飲水”木屏挪動了一下,姜斐眼尖一瞥,立即道:“上去將那木屏亂砍!”
“噠噠噠噠”數名甲衛兇神惡煞地舉起青銅長劍朝著木屏憤力砍去,只見精美的木屏當場破碎成幾塊,而木屏后方卻并無其它動靜,亦不曾有可疑之處。
“回公子,并無異樣。”甲衛問道。
姜斐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眼里閃著怒火,道:“既然地面尋不到人,那便朝上射!”
他倏地抬頭,目光在上梁處一一游巡,最終定于一處:“且瞧你們這兩個跳梁小丑還能躲多久!”
“給我將上方的梁柱全部砸爛!”
前排弓手迅速矮身散開,后方涌進一批索鏈鐵捶甲士,他們較一般甲士而言更為高大壯碩,雙臂尤為粗壯如蟒,他們搖晃著手中鐵索發力,然后“呼嗬”朝上一拋,砰地砸得上方橫梁咔嚓斷裂,木榍墜落。
鐵捶甲士的臂力驚人,不消幾下,便將房頂砸破了個大洞,嘩啦一聲殘石瓦礫木塊摔落砸地,所有人迅速閃避開來,這時猛地大批光線射入房中,將屋內的里里外外、方方角角全都照亮無遺。
“在哪兒!”
有人忽然驚喊道。
姜斐望去,卻見有兩人正蹲于房梁之上,他們身上本覆了一層類似于黑霧的屏障,但在光線的照射下卻一下清晰明了。
姜斐牙中恨恨笑道:“這下…無處可躲了吧?”
陳白起倒也不見緊張,她眼底一片迷霧般令人琢磨不透,她微微一笑:“嗯,所以便也不躲了。”
姜斐瞇眼,用探究又誓在必得的銳利眼神盯著她。
見她還有心情笑,姜斐的心底一恨,猶如刺蟄。
“臨死之前你倒是還能笑得出來,真不知該贊你臨危不亂,還是該稱你愚蠢無知啊。”
這語氣講出來的話可不能算是贊美吧。
陳白起眸亮冷靜,看著他依舊淺笑。
而孟嘗君卻冷下顏,攬緊陳白起,緋紅的嘴角勾起,譏道:“這話倒是可以完美地返送予你。姜斐,你可要小心了,免得最終賠了夫人又折兵。”
姜斐驀地看向他,眼里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意:“還不速拿下他等。”
弓手與甲士一同攻擊,而鐵捶也隨之“呼嘯”而去,孟嘗君抱著陳白起從一角躍至另一處,所至之處,皆是毀壞一片。
中途,因避閃不及,孟嘗君的手臂與后背皆中一箭,陳白起迅速掏出藥將藥粉灑向他的傷口,因不曾消毒詳細處理,雖不至于令傷勢好轉,卻能止血抑止傷情惡化。
“主公,躍西。”
陳白起道。
“主公,右北,引他們攻擊。”
陳白起一面盯著系統的3d房屋格局圖紙,一面引領著孟嘗君在房梁處左右移動,一面避險,一面有意而為之。
“還差多少?”
陳白起看了一下,迅速道:“主公,只剩一處支撐了,你出盡全力一掌劈斷即可!”
孟嘗君頷首,依陳白起所指示的位置,他徒然運足真氣一掌便劈擊一根斷裂的梁柱,只聞咔咔幾聲脆裂,其紋理裂痕便迅速爆發延伸。
下方,姜斐見孟嘗君停了下來,便聚集了全部力量朝他身后,但經陳白起的提示,孟嘗君早有防備便已先一步躲開。
當即箭射錘砸,再加上孟嘗君一掌劈裂的梁柱,霎那間,房子像遭遇了地龍一般開始墻裂柱倒、搖搖晃晃地歪斜了起來。
“怎么回事?!”
“遭了!房屋要倒了!”
“走!”
趁底下的人驚恐之際,孟嘗君便抱著陳白起一臂一撐,一個鯉魚翻身便躍至房檐之下,再借力跳躍至房檐旁的一棵,回頭一看,只見里面的人都逃避不及被倒塌的房屋砸倒一片。
孟嘗君一怔,半晌,方道:“你如何精算得準房屋何時倒塌?”
陳白起心道,全靠系統的精細分析,嘴上卻道:“也算運氣,方才分析了一下房屋的結構,也加上曾跟山長學過一些算經。”
孟嘗君看著她,目光發亮:“你當真乃一奇才啊,本公越發覺得自己當初是慧眼識英雄。”
陳白起對此只是謙虛地笑了笑。
下方,由于被左右護著,姜斐傷得并不算重,他推開身上的瓦礫,撫著流血的額頭,一身灰頭土臉地狼狽爬起,咳個不停。
“公子!”
房外看守的十幾名甲衛沖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他,卻被他推開,陸陸續續被掩埋的其它甲衛亦爬起,其中有人傷得輕、有人傷得重。
姜斐抬頭,看著孟嘗君與“陳煥仙”,目光如淬毒一般。
“莫管我,無論如何,必要殺了這兩人!”
陳白起卻又笑了,這次她的笑透著幾分古怪與嘆息:“只可惜,你已經沒機會了。”
姜斐一震,只聞不遠處腳步聲如浪奔騰而至,雜亂不堪,重輕不一,一聽便知并非他齊宮整規的甲衛。
他心知時間不多,眼下仇人近在眼前,他卻無能為力,那股恨意像怪獸一樣肯噬著他的內心,令他無法斷尾止損,只有拼死一博!
陳白起看出了他眼中的想法,道:“姜斐,我知姜宣定是希望你能活著,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姜斐笑了,那笑像深夜尋仇的惡鬼,接著便是一刀扔過去。
“你不配提他!”
孟嘗君攬著陳白起迅速避開,然后斜向姜斐,陰冷下神色道:“何須與他廢話,他要尋死便由著你自取滅亡吧,這般冥頑不靈、不知好歹之人本公生平倒是見過不少,無人例外皆是下場凄慘。”
陳白起被孟嘗君維護自是聽得這話,可她也知道這話多少沒有道理。
他們與姜斐也算是結下了深仇大恨,她的勸誡在他耳中無疑于是一句勝利者的炫耀與施舍,他不領情是正常。
可因為姜宣的緣故,陳白起明知勸不聽,卻還是脫口而出了。
人總歸會徇私一些人與事,她想。
姜斐臉皮顫動,呵呵冷笑道:“陳煥仙,你還真虛偽!”
陳白起聽后,倒是很平靜地接受了,她頷首道:“嗯。”
她不否認。
姜斐嘴角一抽,知這人心性堪比鋼鐵,卻又完全不似一般少年那般剛極易折,她卻又柔韌得緊,說不穿刺不透,著實令人既痛恨又忍不住心生頎賞。
而這時,孟嘗君的救援部隊終于突破重圍趕到了,其中由蘇放領頭,他后隨是血染的魏腌,穿上甲胄的姬韞、姒姜他們,一隊人一入冷宮便極目四巡,剛看到孟嘗君與“陳煥仙”兩人安然無恙時方長吁一口長氣,眼神的擔憂塹落。
他們領著兵力沖入,而姜斐的甲士寡不敵眾,迅速被消滅掉大半,剩余少眾退避成一圈將姜斐護住,一直朝后挪動。
“主公!”
“煥仙!”
幾人會面,蘇放與魏腌便圍著孟嘗君,而姬韞與姒姜則守著陳白起。
“主公,何有受傷?”
“不過小傷,并不礙事。”
“煥仙,你怎么樣?”姒姜問。
“我無事,你們莫要擔心。”
姬韞松了一口氣道:“方才我們一路奮殺過來,就怕耽誤遲了,如今見你平安無事,方可安心。”
姒姜咧嘴一笑道:“我倒是對你一直有信心,可總歸不親眼瞧上你一眼,這心便是忐忑著,眼下便好了,你全身上下連一根兒頭發絲都不見少。”
“辛苦你們了。”陳白起笑道。
幾人寒暄關懷幾句之后,孟嘗君便問起正事:“如今戰事情勢如何?”
蘇放摸了一把臉上的汗漬與血漬,喘著氣激動地講道:“主公,事情十分順利,各路軍馬從章道、跌馬門、洪長門、還有南、北宮門占領了王宮重要行道,再加上今日天生異象,百姓與各路鄉紳名流士人并無異動,反而夾道相迎,少數的叛亂也已平定…咳咳…”
由于講話太急,蘇放都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陳白起笑著上前替他拍了兩下背,道:“蘇先生,你且先歇口氣吧。”
蘇放擺手:“容我喘喘,方才一路斬殺反抗的宮衛,腦子一熱,手卻一直顫抖著,倒是許久不曾如此大動干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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