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身穿墨黑戰甲、血黑披風的威武之師壓境而來,他等騎于駿馬之上,手持戰戟與弓弩面露沉嘯殺意、虎視眈眈。
他們一路逼退著以梁公為首的墨俠弟子重返至陰陽湖,梁公如聞虎嗅,額冒出虛汗,他沉目環顧于四周,只聽聞風聲嘯嘯、步履沙沙,如有戰鼓擂天,五六月天卻霎時布滿了陰森肅殺的寒氣。
他緊了緊拳頭,當即對著黑色人潮中央位置氣喝一聲謁問:“何人領兵于此?”
眾兵面浸溺水,瞧不清楚其表情,唯一雙雙機械性的眼睛充滿了殺戮的麻木與殘忍,無人答應,仿佛在他們眼中眼前的生物全都是待宰的豬羊。
誰會在乎牲口臨死前的哀嚎?
沒有人。
殺氣盛盈,陽氣日衰,那黑潮緊逼而來,如同遮天蔽日的陰翳。
“是…是秦國的…秦國的北方軍!”墨者中有人忽爆一聲尖鳴。
在寂靜的空氣中這一聲令梁公只覺頭皮一炸,他氣急敗壞地回頭,氣喝道:“誰人在說話?”
肱老這時跌跌撞撞地拂開一眾人,他喘著氣站在風云臺上,拄杖臨于石攔邊,那張蒼老而睿智的面龐上布滿了凝重與焦慮,他瞇了瞇老眼昏花,顫聲道:“確是秦國的北方軍,亦是…贏稷的親隨軍。”
隨著此話一落,眾墨皆呆愣了許久,只覺就像身陷大雪冰山之中呼呼地灌著冷風。
這時,陰陽湖前的黑甲軍從中央破了一道口子,六合處人煙稀散,一人一馬悠悠而出,分明與周圍的兵士做著相似的沉郁裝束打扮,但卻不知為何,眾人卻覺他一出現,經過人流時,眾軍低頭躬腰,便如同森林里的老虎憑地一吼,飛禽走獸立馬臣服參拜。
眾墨心頭莫名一顫,那剎那,他們感覺身邊的空氣仿似都靜止了。
他勒馬而停,立于眾軍之前,緩緩抬眸,卻見一雙淡漠得仿佛看透人靈魂的雙眼,隱藏著窒息的黑芒。
一見到那張臉,陳白起神色有了微稍的變化。
她忍不住跨步而前…卻被其它人趕緊攔住,并護于身后處。
“墨家?”冰冷的聲音從薄唇中吐出:“正好遇上了,那今日便當順手將墨家的人徹底毀滅于世上吧。”
眾墨乍聽到如此狂妄又殺氣騰騰的話后,皆臉色大變,瞪大眼睛看著領軍之人。
“來者可是新秦王贏稷?”肱老一手撐于石墩上,揚聲顫音問道。
人老便氣竭,他聲量再大,也不過是鴉雀之聲,在這隆隆的人群之中傳長不遠。
贏稷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如同耳背一般揚揚手道:“動手。”
“等等,你便是贏稷?”梁公氣貫于喉,這一聲問話卻如平地生雷,嗡嗡地傳鋪而去。
贏稷“呵”笑一聲,但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依舊連一個眼神都不曾施舍給他們。
梁公氣結,險些一口氣將自己給憋死。
只見原先靜謐的樹林枝葉一陣騷動,隱約可察尖銳利器反射著光點點爍寒,原來這里早已埋伏進了一批弓手,聽了贏稷的令,已然搭箭瞄準,拉弓如滿月。
“速退!”
梁公已然明白贏稷來此分明便來尋仇的,如今他親自領兵前來剿殺,并且他態度堅決連一句容辨的話都不愿與他們多說,這表明他殺意已決,心硬如鐵。
這世上最難應付的仇殺便是蓄謀已久,可恨,他等并沒有提前做下反擊的準備,被人圍困于此眼下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墨俠一眾弟子飛身而上,形成一道嚴密的人墻,他們各自取出隨身兵器擊擋住利箭,不讓飛箭越過他們射向身后風云臺后的墨者們。
“還愣著干什么,下去支援!”
而風云臺上的眾墨懂武的都一并飛身而下,一批勢如閃電躥入林中捕捉暗藏弓手,一部分則去幫墨俠擋箭,還有一些頂鋒高手則一同出手攻向贏稷。
只可惜,還沒碰到贏稷,卻先遇上一隊戟兵,他們邊打邊退,特意流落出一個陷洞,等他等進入時,便將人容納而入形成戟刀陣,任他們如何蹦跳都難以逃脫出陣。
只可惜墨家神秘的統領其余都早已離開,只剩肱老與梁公等人在此,而高手如狂怒大漢、六指鞭、長大林等人欲沖破戟刀陣,狂怒大漢手上大捶旋轉舞風呼呼,連空氣都能攪得震動,戟兵不與他硬扛,他一旋動他們則噔噔后退,他進攻他們則集眾合之力抵御。
六指鞭乃一名中年高瘦男子,他手上長鞭舞動得靈活異常,鞭長纏住一柄戟刀一扯,便撕扯出一道口子,再一纏鞭欲沖而上,卻見兵潮一涌于上空交兵叉成網,將他生生地打壓了下來。
長大林有一柄比一米八大漢更長的大砍刀,砍刀上布滿勾刺,江湖上甚少有人敢以兵刃直他直接相擋,他面目猙獰一刀推退十數戟刀,那十幾人的力量皆不敵他這一柄砍刀之力,而這時戟兵身后的斧兵則見縫插針,飛射出鋒斧直砍他周身。
長大林連忙翻身躲開,只見一輪長斧砍完,他們又整齊一個滾身將其取走,分散成陣,于他左右上下相逢夾擊…
“可恨的秦人,竟是要對我諸墨趕盡殺絕啊!”一些老墨站在風云臺上急得騰騰轉,氣得是直跺腳。
丘老也急,可他知道他哪怕下去只怕也阻擋不了多久,聽了周圍的消極氣餒之語,卻冷臉道:“早該料到的不是,那墨俠自作主張地去刺殺贏稷,他可曾料過他贏稷豈能是善罷干休之輩,一擊不死,接下來面對的自是無窮無盡的追殺!”
“我等來墨臺一事乃內部之秘事,他秦人怎知如此詳細!”有人疑道。
陳白起聞言心下噔了一下,略感心虛。
昌仁怒道:“如今講這些又有何處,爾等可知,贏稷手上光是親隨兵便有二十萬,我墨家可有二十萬人力與之敵抗斡旋?!”
之前他們便反對墨俠對朝中之人出手便是因為江湖人到底是難敵數十幾的正規軍!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而朝廷亦有朝廷的規矩,若兩者混淆在一塊兒,那只怕是兩方的災難了。
更何況,他們這次對手的人還是秦王贏稷,一個睚眥必報的鐵血軍人!
對于昌仁的恨聲之言,趕上風云臺掩護的梁公一僵,然后冷硬著一張風霜刀刻的臉轉過頭道:“此事與爾等無關,他若要殺人泄憤,便盡管拿周梁的頭顱來吧,我即刻前去替你們打開一道路,你們便趁機速速離開!”
“你、你糊涂啊!”
“啪”地一聲,肱老腳步虛浮,上前墊起腳便一巴掌朝梁公扇去,氣喝道:“我墨家的人豈會是貪生怕死之輩?!莫再講負氣話,今日若有此一劫,那便拼命一戰吧!”
梁公被扇了一巴掌后,便愣愣地怔在那里。
聽了肱老那番指責卻不離不棄的話,他眼眶一紅,硬聲道:“此梁子既是我周梁結下的,我豈能害了你們!”
說著,他虎虎獵風便沖下風云臺,雙袍迎風鼓成寬翼,腳尖離地沖向贏稷的方向,高聲破喉喝道:“贏稷,當初派出梟部隊刺殺你的人便是我周梁,要殺要剮便且看你的本事了!”
陳白起因為既是后輩又是鉅子令的掌印,因此被護于眾人之后,她望了一眼梁公憤沖的背影不禁長嘆一聲。
她想,墨家或許便是這樣一個分勢卻不分家的團體吧,但面臨生死之際,哪怕之前發生過再多的隔閡,依舊能夠并肩作戰、不離不棄。
梁公以三位弟子燕丹、妙月與姬韞開道,殺出一條路來,他取出腰間配劍直指贏稷,那劍氣爆裂的龐大氣流震得兩旁的士兵站都站不穩,疾退而摔地。
贏稷遠遠便聽到了梁公的宣告,得知罪魁禍首自動前來投網,他淡淡道:“是你。”
梁公大喝一聲:“今日老墨便以這副殘軀來與你較量一番!”
這時,秦國兵團梭梭地擲出指粗的鐵索鏈子纏住了他疾奔的四肢,梁公動作一滯,他仰頭虎吼一聲,便一個急轉躍上,那些鏈子被他絞纏成了一團,而鐵索另一頭的人都被他的力道給硬拽摔了出來,他于半空用力一掙,以真氣繃斷了鐵鏈之后,雙目戾氣橫生,瞄準了目標后,便將手上的劍朝著贏稷方向擲去。
那劍貫注了他所有的真氣,直投贏稷的腦門。
其它秦兵見此紛紛從馬背上躍起相擋,卻通通被狠震飛了出去,眼看正對迎稷的面目時,他依舊沉靜似一座雕塑般沒有動。
他只穩穩一伸手,用兩根指抵于咆哮風氣的劍尖,那尖欲前與他抵制的力道形成了一道氣流漩渦,吹拂得他發絲凌飛揚起,但卻始終沒法前進一步。
梁公見此,摔站于地后踉蹌退了幾步,當場便目眥欲裂,失神怔忡。
“哐當!”劍被摔落地面,似力竭而亡般。
勝負顯然已分,梁公明白,他殺不了贏稷了…
“該輪到孤了。”
既然已知梁公便是當初策劃刺殺他的主謀,贏稷自然不會對他心慈手軟,便是要親自手刃仇人,他取來一漆墨長弓,拉弓繃直,對準了梁公的眉心。
他的眼極黑、極沉,像一汪潭死水,亦像在看一個死人。
------題外話------
正所謂禍不單行啊,一覺睡到半夜忽然咳得不得了,連打了兩天的針還是在咳,天知道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哪里受涼感冒的,莫非真是醫生猜測的說吹空調吹多了?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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