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兩人是同父親兄弟,但姒四的性格到底是與姒姜完全不同的。
一人似那月亮,隨著潮汐漲落而陰晴圓缺,一個似那太陽,雖難勉遭遇黑暗,但卻始終光明。
不經意回神,陳白起發現在系統地圖上有一個紫色人物標志閃爍了一下,位置座落于秋社附近,她神色一怔,立即于地圖翻閱查看。
可系統提示上面的紫色人物標示只可顯示,不可查詢。
陳白起目前為止,通過系統辨識,只看過綠色人物標志,這代表著友方、隊友,黃色代表著中立,紅色則代表著敵方,這紫色…它代表著什么?
紫氣東來…陳白起心頭突然跳了一下,心中難勉猜測出一個念頭。
是與不是,去探一探,便可知了。
狻菽十幾個狩獵族人合力將一頭三米多高幾百斤沉的黑熊瞎子殺死之后,便用粗辮的桿繩將其結實套好,用削皮的木棒架住黑熊那粗壯的四肢,一路“嘿咻嘿咻”喊著興奮激動的氣勢將其抬回了秋社。
這一次孤竹族猛不仃地給眾人抬回了一頭沉淀足稱的熊瞎子,那龐大沉重的身軀就這樣朝地上一砸,頓時便將其它族群抬來擺一塊兒的獵物給襯得沒了。
胡林、樓煩等族人面色既訝又驚,倒吸一口氣,對孤竹能在這么短時間內獵回一頭黑熊瞎子,還不傷這一將一員,著實大為震驚。
不消說,這一局穩穩地被孤竹獲勝了。
狻菽連勝兩局,一時那冷峻深邃的面容上綻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接下來,還剩兩項比試。
這兩項比試分別是“對殺”與“猜謎”。
“對殺”顧名思義便是從此次來參與“投標”的游牧族群中各派出一名戰士,上秋臺擂進行比武,這種比武并非點到為止,而是以殺人滴血落地以達到釁社為目的舉行的。
這種充滿以人祭神性質的遠古蠻夷儀式,自古便流傳至今,想來已有些年代,哪怕陳白起覺得這種做法既愚昧又殘忍,卻是插手不得的。
這次“對殺”族中派派遣出來應戰的勇士皆為族中戰斗力排名數一數二的,只求在此局中獲勝。
但狻菽卻是反其道而行。
陳白起看到他派出的那名戰士時,稍微訝異了一下。
從外表觀察,其身形中等偏胖,從內在觀察,這名通士通過系統測評屬性與等級皆一般,要論其總戰斗力,甚至還比不過狻菽身邊的一名隨從。
陳白起不懂,狻菽何以會派這樣一名資質普通的勇士上場?
她跨前一步,與狻菽一道望向此刻秋臺上正在進行的“對殺”,道:“這林胡派出的這名戰士倒是形態威武,一手板斧亦舞弄得虎虎生風,看來那位樓煩戰士恐怕難堪力敵。”
“此人乃劼魯,林胡一等高手,其力大無窮,無論是樓煩,亦或我孤林皆尚無人能迎敵。”狻菽負手,冷冷道。
陳白起一聽這話,仔細想了一下,便多少明白狻菽的打算了。
他知道這一局他們這邊肯定也是贏不了的,于是他亦不強求,干脆直接犧牲掉一名普通的勇士,避免給族中造成更大的損失。
要說這個辦法,倒有幾分“兩弊相衡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的梟智,但陳白起卻覺得…這個辦法并不是最好的。
讓一名忠誠的勇士枉送性命,即便他有足夠的理由,亦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陳白起張了張嘴,道:“其實…這林胡派出的勇士的確力大無窮,正面抗衡無疑困難,但可觀察他移動時,力猛過及,身形晃動,此乃根基不穩,若是派上一名靈巧而敏捷之戰士,巧妙引誘迷惑之,此戰亦并非一定會輸。”
狻菽聞言,轉頭看了陳白起一眼,似在考慮,但終究,他選擇道:“吾等已勝兩局,毋須如此費神。”
陳白起一啞。
她想,若她提建議的對象乃公子滄月…想來,他定然不會如狻菽這樣輕易放棄的。
與他相處的日子以來,她發現他從來便是一個面冷心熱之人,在戰場上他選擇的策略總是比較迂回而仁慈的方針策略,因此他才會敗于后卿之手。
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的弱點便是用一顆忠義仁厚之心。
他有一個令人佩服的優點,那便是他的仁義忠厚永遠使他活得向上而正直,他不妥協不放棄,這樣的他,擁有著足夠大的人格魅力使人向往追隨。
知道狻菽不會采納她的意見,陳白起自然不再開口,她退到后方。
姒四于一旁看見,走到她身旁,面無表情道:“犬戎人行事一向喜歡采取直接攻擊,不懂策略亦不會思考,如他等這般愚昧不開竅之人,何須與他多言。”
陳白起默了一下,她低聲道:“只是稍微動了一下惻隱之心…能活下去,為何要隨便犧牲。或許…”她抬目,望了一眼孤竹派上臺的那名勇士,他此刻一臉堅韌而勇敢,仿佛他即將面臨的不是一場生死搏斗,而是一場義勇獻身的榮耀儀式,便輕笑了一下:“或許,是我想錯了。”
每個人的想法因生長的環境而變得不一樣,這便是人類。她認為這場戰斗是一種無辜犧牲,但對那名上臺的勇士而言,他這是以身祭社,他以此為榮,并不覺得是一種痛苦的事情。
這便是種族的信仰之力,非陳白起這個現代人能夠理解得了的。
穿越至戰國時代,陳白起知道不能再拿現代的一套去衡量目前的社會了,展現在她眼前的這個世界,自有一套它運行的規律與準則,它們對與不對,在她無力撼動或者無法融入理解之前,最好不易輕舉妄動。
最后,這場血染秋臺的“對殺”比試,以林胡派出的勇士得勝。
如今算下來,便是林胡一局勝,孤竹二局勝,所以,這最后一局便是至關重要。
最后一局,乃“猜謎”,乃林胡準備附庸風雅疏狂士人風格,這個“猜謎”便各族拿出三樣謎題,讓對方族人猜。
這謎題,可以是字謎,亦可以是詩謎、詞謎等。
所以,這基本上考的便是對于文字的認識面究竟有多廣、有多深了。
既是猜謎,自然猜的不會是各族自家的土呢語言,林胡、樓煩、山戎與巴韃族基本屬于語言不通,雙方首領對話還得靠翻譯,所以他們猜謎用的是華夏字,這便相對而言彼此都“公平”了。
狻菽對華夏文字算是族中“造詣”最深的了,所以他沒帶其它族隨,只讓陳白起一塊兒跟上,姒四由他的隨侍在臺下看管著。
所選中各族代表,需要上秋臺寫謎題。
每族皆可出三個謎題,答對得一分,答錯則減一分,以最終誰得的分數最多為勝。
陳白起并不清楚目前這個時代的謎題水準,是以一開始十分安靜地跟隨在狻菽身后,探索著紫色人物標志具體位置,不曾插言。
而狻菽出的謎題一開始便不打算陳白起,他早就找好了三個謎題,迅速寫上了竹簡。
狻菽的字扭扭曲曲,完全猶如三歲孩童一般。
要說此時的蠻夷族群并不愛學習,對他們而言,識不識字,會不會讀書寫字,問題不大。
所以,拿其它人來比,狻菽亦算得上是當地蠻夷中的知識份子了。
其它族群寫謎題不像狻菽是自己來,他們找的代筆。
狻菽寫完后,便讓人將竹簡給掛起來。
很快,其臺上的另外三族也都寫好掛了起來。
既已出好謎題,接下來便是來猜。
首先是林胡那邊率先亮竹簡,因為是他們先寫好的,第二個則是狻菽,輪下是樓煩,最后便是巴韃。
林胡那邊一群胡服中站著一名秦人,他穿著一件青色袍服,襟與袖皆銜有絨邊,他一頭漆黑烏發全部結在頭頂用一根青玉簪固定,十分打眼。
他站在逆光處,周身都被度了一層光圈,膚色與胡人的古銅色相比,顯得皮膚白皙而通透,他看起來十分年輕,容貌亦不錯,唇紅齒白,乍一看倒有幾分玉面何郎的味道。
林胡那邊的竹簡謎題便是由他所寫,而這謎題的比試亦是由他而興。
陳白起看了這秦人一眼,想查看其資料時,卻發現他的資料十分有限,這表明此人絕無他示人所表現的那般無害、簡單。
職業:謀士。
姓名:稽嬰(秦)
等級:?
種族:人類。
屬性:?
說明:落難的秦人。
系統對他的說明是“落難的秦人”,這說明倒有點奇怪了,因何“落難”?
一方面陳白起懷疑這個叫“稽嬰”的人有蹊蹺,一方面陳白起又發現,他并非她要找的那個擁有紫色標志人物。
秦人稽嬰眼神清亮,卻十分敏銳獨到,他于秋臺上掃視一眼,便瞅見了山戎孤竹內有一中原的黃膚少年,多少亦留意了幾分。
此時陳白起面容被涂抹了一層黯淡易容黃色,又身著一身胡服,站在秋臺上,并不算多顯眼,但稽嬰并非一個以貌取人之人,他料想這個孤竹少族長會帶這樣一人上臺,自然有些不一樣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