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塢堡這一群人都隱約以她為中心,倒也顯出此姑子的幾分不同尋常。
那廂,陳白起瞎眸已恢復正常眸色,亦可視物,她離得近了,突然怔愣地發現公子滄月頭頂上冒出一個問號。
她眨動一下睫毛,不動聲色卻好奇地查詢了一下問號內容,當即眼前蹦出一個外人無法看到的透明系統框。
巨陽近年逢旱,又加上最近戎狄盜匪四處猖獗掠奪,多次進犯滋擾楚境邊陲城縣,此途前往剿滅盜匪雖已邀得有志之士共襄盛舉,卻唯獨缺一位懂得詭謀陣術之士前往破陣,是以需得前往東侔圣陽湖請得那位神秘隱士下山相助。
陳白起腳步微銼,表情徒然僵硬。
善哉!她楞不丁地竟然開了一個外掛!
如此能夠及時查詢到主公最近的憂愁煩心之事,所謂投其所好,分憂解難,繼而主仆情深,那么刷好感跟得到主公的誓約之事,便不再是難如登天了!
由于陳白起腦中不斷翻騰著如何擒拿下主公之事,便沒留心陳父眼骨轆轉,欲尋思逃離,卻不料腳尖一個無力踹到一塊翹起的黑焦木板,一個扯拽脫了她手,他便重心失衡,驚慌尖叫連連朝著公子滄月方向撲摔而去。
滄月軍冷容一橫,只當他莽撞沖前視為刺客,當即左右沖擋在前,光裎寒亮的尖刀兵戟朝前一抵,并列成一排刀墻。
陳父苦于止不住身子,臉色煞白便朝刀尖上戳,周圍人皆倒抽一口冷氣。
陳白起在陳父又犯渾時便醒了神,本想讓他受點教訓,卻在看到他被人刀劍相對快戳成刺猬時,面容一怔,步似跨越云端般,一射而憱。
她身形似快,全因麒麟血脈強化身軀所致,此時如白素流光般于眾人眼前一晃,便已扯拽住陳父笨重的身軀朝后一退,自己卻穩不住沖勢踉蹌幾步,一轉頭微微仰脖,一端鋒利尖器已抵破她頸間的細白肌膚。
“嬌嬌兒——”陳父稍穩住身形,便回沖撲上來,抱著她上下查看,驚得三魂不見了六魄。
陳白起推開他,無動于衷沿著槍尖移視而去,卻見一名英氣勃然的少年騎于馬背之上,執一柄威風凜凜的銀槍俯視于她,他劍眉星目,意氣風發,護軀銀鎧砌龍鱗,束發金冠簪雉尾,銀槍熒煌射秋水,修長英氣的身軀飽含力量。
“你等逾越了,還不退下!”少年蹙眉,聲音平板無波地喝叱一聲。
至少年將軍馬后,一名笑意盈盈的儒衫闊袍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他長須拂面,眸藏乾坤,神態儒雅風度翩翩,他輕搖了搖手中玉片竹簡,朝陳白起無奈笑道:“勛翟啊,對方乃一美弱小姑子,救父廉孝頗為可敬,方才不過一遭意外,何至于大動干戈,且不住手。”
陳白起目光移至中年男子,微微瞇睫,有系統標注,所以她知道這兩個人是公子滄月一文一武的兩大首席將帥勛翟與謀士孫鞅。
孫鞅頗帶幾分審視地盯凝著陳白起,此姑子方才的速度與身法,倒有幾分像練家子的架勢,是以才會引得勛翟出手試探。
看得出勛翟對孫鞅平日較為尊敬,被他的話勸服,便收槍下馬,與孫鞅一道安靜立于公子滄月身后左右,騎軍也不再緊繃警戒,撤出一條通行道。
“父親,你昨夜被毒煙熏傷了肺,不宜多開腔,貴人相詢之事便容女兒前稟。”沒理那兩人,她撫了一把脖頸的尚存的冰器涼意,朝一旁溫聲軟語請示道。
陳父一愣,驚喜過望,便緘默使勁點頭——他接收到暗示了,這熏傷了肺啊,自不敢再出聲了。
陳白起遞使了一個別再鬧了的眼神給他,隨即視線在陳賈等人身上轉了一圈,掩下眼底星點冷意,便逶迤垂首,朝公子滄月方向福了一禮。
“陳三見過貴人。”
楚滄月雖為公子,卻無官無職,而陳白起其父雖不靠譜卻掛著一個功臣之名,所以一相抵換,許可不興跪拜之禮。
公子滄月輕掃了一眼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的陳孛,眼底戲謔燿燿,遂將目光又轉向陳白起。
“日光明媚正好,陳三,何以一直低頭觀影呢?”
他凝視著她黑漆頭頂,勾乜起嘴角,笑意不盡達眼底,盤桓著佛珠漫不經心地詢問道。
本以為他會不愿與她搭話或冷冰冰地甩臉子給她看,畢竟那好感度可是給刷成負的了,再加上陳孛方才出丑之事,但他并沒有端著身份拿捏她,而是“親切”地打趣,這倒出乎她意料之外。
陳白起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音似容般無暇,如玉石相扣,不同于一般男子那般粗魯低沉,帶著楚國貴族特有的南風特色,卻是十分悅耳動聽。
她泥身下首,誠實道:“陳三容鄙,不敢辱了貴人之眼,暗遭埋汰。”
先前他不過隨意掃了一眼,這好感度便直接刷負,她豈能再讓他傷眼。
公子滄月一默,釋疑出幾分古怪之意。
她這話中…似有話啊。
“既然如此…那陳三為何需如此急切地奔近?”
這話其實近似撩人了,但由他那清越淡漠的語氣道出,偏生又令人感覺他其實是很正經地在疑惑。
陳白起視線如筆直量度的尺子,不偏不移,眼神僅停駐于公子滄月的赤舄鞋尖。
現下,陳白起心中多少對這一位的秉性有了粗淺的了解,查閱了他頭頂的問號,也多少猜出他此趟來陳家堡的目的,明白他這是揣著正經跟她玩陰暗的呢,兜兜轉轉。
明知他這是等著她誠惶誠恐或羞愧請罪,但她卻又不能真的俯首帖耳,于是便與他一般真真假假地打起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