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風雨欲來
“鹿哥兒回府了。”
秦鹿進府沒有多久，就有人悶聲說話。
是門房東側的威武院，旁邊就是威武廚。金開山一手綁著細長白色的布條，纏得很緊，另一只手抓著雞腿，三兩下連著骨頭一起吞下肚去。
和他說話的正是黑塔。
金開山看看黑塔，再看看炮子，問黑塔道：“鹿哥兒喊你們幫忙給了多少錢兩？”
“我五百，炮子三百，共八百文”
黑塔沒有半點情緒的回話。
金開山猛然瞪眼，站起來時，身下的椅子嘩啦垮掉。
他知道秦鹿沒有調用他們的權力，喊他們幫忙，給個幾百文是正常價碼。但是秦鹿今晚出手，今晚就給了接近一兩銀，秦鹿的手里會有多少錢財？
他早關注秦鹿，知道秦鹿是個心眼野的年輕人。
“好好好！”
金開山大笑道：“早聽說鹿哥兒為人豪爽，對幫他的小丫鬟和仆人們都講義氣，很大方，沒想到真的如此。黑塔你便格外的關注鹿哥兒吧。炮子你們退下，告訴兄弟們一聲，除了不許教鹿哥兒武功以外，把鹿哥兒當成咱們自家的兄弟對待。”
“喏！”
炮子帶人快步離開。
剩下黑塔猶豫片刻，問道：“為什么不教鹿哥兒武功？”
金開山嘆氣道：“你多大了？”
“您不記得了？比您小三歲，三十有八。”黑塔回道。
“你也快四十不惑之齡了啊，仍未婚配，手里也不剩下多少錢兩。”
金開山只說了一句話，擺擺手，讓黑塔也退下了。
他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威武廚中，慢慢做飯。好像一個普普通通的軍中伙夫，慢慢調理起兄弟們晚上練武后的宵夜來。
“黑塔、炮子、箭頭、干餅、鈴鐺。”
金開山一個個的念出兄弟們的名字。想起以前的鏖戰沙場、與子同袍。
再想起他觸犯軍法即將斬首，是賈老爺為他說話，改成五千軍棍。頂不住就死，頂得住就活。
但是五千軍棍啊，他怎么活得下去？
二十個兄弟站出來和他平攤了軍棍，當場死了十五，剩下黑塔等人和他一起被削除軍籍，在榮國府做了護衛…
“做護衛能有什么前途，又有多少錢財？兄弟們啊，我不為你們謀，誰為你們謀？”
金開山低低的說話。便是不能給兄弟們一個前程，他也想給兄弟們謀個錢程。
卻忘了他自己。
他四十一歲的年紀，至今還未娶親。
秦鹿返回賈寶玉院。
寶哥兒屋里的燈火已經熄了，小丫鬟們也打著呵欠，有點晃蕩的準備去睡。
林紅玉看見秦鹿，精神頭一下起來了，興奮的道：“鹿爺回來了？咱們寶二爺心疼您呢。說您若是回來晚了，直接去睡，有故事明天再聽。”
秦鹿點點頭，返回自己的屋子。
林紅玉跟著進來。
今天確實累了，來回倒騰，秦鹿第一次體會到‘數錢數到手抽筋’的辛苦感覺。銅錢和碎銀不像鈔票似的分個真假就行，分足量錢和劣質錢，用小秤稱，真的手抽筋了。
“鹿爺，瞧您累的。我給您緩緩筋骨兒？”林紅玉爬到床上。
秦鹿趴在床上，讓林紅玉輕柔的小手給他捏肩膀，舒坦的吐出一口濁氣道：“吩咐喜兒他們，讓他們多傳些閑話。就說我賺了些許銀子，但是高高升起的太平燈、日夜點燃的黃紙燈籠都要燒著油呢。唱童謠的孩子我也要接濟，本錢很大，把我愁到快害了病。”
“您這是防著鳳奶奶呢？”
林紅玉很聰明的想起來了，笑道：“許不是賺了銀子，擔心鳳奶奶看著眼饞？”
她忍不住笑。
這第一天真正的開張大吉，她覺得以鹿爺的本事會賺個三兩五兩。
但是值什么？
第一天賺的多，后面的都會少。食客們的新鮮勁過去了，可不得想著改個地方換換口味？鹿爺賺的這些許銀子，還真看不到鳳奶奶的眼里去呢。
“三十兩。”秦鹿突然道。
林紅玉和他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用不著瞞著林紅玉。
傳閑話的事情也需要林紅玉多多上心，可不能讓鳳辣子找他的麻煩。
他知道如今風雨欲來。在內有鳳辣子虎視眈眈，瞅準機會就想咬他一口呢；小廚房和外廚房那邊的秦嫂子也不是好相與的，幾次想要伸手。
外面的同行更是藏在暗處。同行之間的競爭，他愿意把對方想到最黑暗的陰影里去。
“還是先牽制著鳳辣子吧，只說我虧本，別說我賺了半分錢。她是個把半個銅板都看在眼里的人。”
秦鹿再次提醒，聲音嚴厲了一些。
林紅玉卻還在發呆。
她聽到了什么？
三十兩？
第一天就賺了三十兩？！那么十天是多少？一百天是多少？一整年是多少？
她有點不會算了。
“鹿爺！”
林紅玉壓低聲音道：“第一天賺了三十兩，哪怕后面賺得少些，一年也是幾千兩銀子呢！”
秦鹿點點頭，沒有說話。
第一天和后面賺的錢財比例，需要從人群的心理學、經濟學等等社會學科解釋。他懶得教林紅玉，但其實有很多辦法，都可以讓酒樓越賺越多。
還是那句話：錢多了發愁。
等以后的銀子越來越多，他都沒有地方去擱。
第二天，流言四起。
小丫鬟和仆人們傳著秦鹿的閑話，只說秦鹿虧錢，替他們的鹿爺擔憂。秦鹿把這些聽在耳朵里，笑一笑，先去外廚房。
兩個廚房是秦鹿安身立命的根本。
小廚房管著主子們的嘴巴。他以后想脫離奴籍，還需要主子們發話；
外廚房掌管的是他和三百多個小丫鬟和普通仆人的親近關系。都說民以食為天，府里這些勾心斗角的人兒也是如此。他一朝可以讓下人們吃好，下人們就要向著他，不敢輕易的賣了他。
就算有機會把他拉下馬，得罪他鹿爺很好玩么？得罪所有人的嘴巴很好玩么？
他可是管著三百多張嘴巴的人。
秦鹿現在要做的，就是蒙騙鳳辣子，嚇怕秦嫂子。讓府里安穩。
再去把起壞心的同行給拾掇了，以銀子為基礎，一步步的改善他的社會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