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語和羞相問,將李儼從滅頂的哀傷中拉回,并且迅速推向另一個極端。
“不冷…”他貼在她耳畔低聲呢喃。
女孩兒溫香軟馥的身子嵌在懷中,將他捂得一寸一寸都熱了起來。
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她不安地掙了一下,掙得他呼吸遽然不穩。
“阿棠…”他低聲喚著,貪婪地親吻她的肌膚。
略有些咸,蘊著他不可告人的軟弱和傷心。
“殿下…”她喚了一聲,怯怯地,又似鼓足了勇氣,“我不想這樣!”
李儼咬牙停下動作。
現在這情況,著實有些難以收場。
“殿下,”她又喚了一聲,溫柔卻堅定,“我從禮部得過太子妃冊書,又在回樂同殿下領過婚書,我被稱呼了一年的太子妃,太子內衛、東宮女官都已經跟隨我左右,只差一次婚禮,就完整了——”
“即便沒有婚禮,我也已經把自己當殿下的妻子了,可是…我知道殿下也和我一樣期待這次婚禮,殿下把婚禮的事交給爹爹督辦,因為爹爹一定不吝于將我們的大婚辦得盡善盡美,即便如此,殿下還是每一樁都要親自過目,連禮服、釵冠的圖樣,聽說都是殿下親自審過的;”
“我也是,為了大婚,日日夜夜都期盼準備著,除了努力熟習禮儀外,還計劃著那天要穿什么樣的…衣衫,要對殿下說些什么話,要給殿下怎樣的驚喜…”
說到這里,池棠紅了紅臉,但語氣仍舊認真嚴肅:“殿下,我們都這么認真地準備了這么久,我真的不想我們的婚禮有任何的瑕疵!”
這番話猶如當頭棒喝,一下子將李儼的滿腹綺思都敲沒了。
他眷戀地吻了吻她的臉,抬起身,正要掩上她的衣襟,又聽到她說:“所以殿下快把禮官召回去吧!我們不急著這幾天!”
李儼動作一滯,目光停留在手邊瑩白耀目的肌膚上,氣息又亂了一瞬。
所以她說的不是這個?
“殿下?”池棠見他沉眸不語,有些著急。
“好。”李儼說著,便抬起頭,朝外喚人。
池棠驚呼一聲,捂住臉亂躲。
李儼笑了笑,將她攏在懷里。
不過內侍也只在門外應聲,沒有進來。
“傳召諸王、宰相,請皇后,巳時謁見太后!”微一沉吟,“讓池侯先回去,國喪在即,不要懈怠!”
內侍奉命而去。
池棠這才探出腦袋,問道:“殿下要去見太后?是告訴太后陛下駕崩的事嗎?我也去嗎?”
“你也去,”李儼吻了吻她,“你已經是太子妃了,陛下喪儀還要你多費心。”
池棠見他心結已解,不由笑彎了眼,連連點頭。
冷不防他問了一句:“阿棠打算大婚時給孤什么驚喜?”
池棠呆了呆,旋即兩頰暈開羞紅,漸染頸間瑩白肌膚。
這樣的反應,實在教人期待。
李儼心口微微發燙,手指輕蹭著她的肌膚,低聲又問:“阿棠計劃著那天穿什么樣的…衣衫?”
大婚的禮服從中衣到外袍都是有定式的,只有最貼身的里衣還能做些文章。
她能計劃的也只有這個了。
李儼一往細了想,就有些呼吸不穩。
他的太子妃可真是個貼心人兒,竟然要給他驚喜…
池棠臉上更紅了,雙眸似含了兩汪春水,軟綿綿地瞪了他一眼:“這怎么能告訴你!”
李儼目光下移,意味深長道:“姜黃很好看。”
池太子妃低呼一聲,掩緊衣襟,左右找躲,最后躲進了太子殿下懷里…
然而屋里那對在池長庭離開后又過了一刻鐘才穿戴整齊走出。
池棠怕羞地低著頭跟在太子殿下身后,正好看到滿地紙張。
“這是什么?”她隨手撿起一張,掃上一眼,不由“咦”了一聲。
這么巧,是她聽太子殿下講解過的《春秋谷梁傳》。
李儼從她手中接過書頁,低聲道:“《谷梁傳》盡言親親之道,當初父皇樂見孤讀此書,希望孤友愛兄弟…”
池棠聽得心中一動:“殿下會原諒魏王嗎?”
“成王敗寇,他不需要孤原諒,”李儼淡淡道,“不過,他欲置父于不義,等皇陵修好,便讓他去守陵悔過吧!”
池棠點點頭。
對于魏王的下場,爹爹也是這么猜測的。
親王守陵,是常見的爭儲失敗者的下場,相當于監禁。
雖然爹爹對這個處置不太滿意,但池棠覺得還行。
殿下馬上要登基了,大開殺戒不利于人心安穩。
前世魏王害她的仇,也只存在于前世,今生連她一根手指——
也就碰了她幾根手指…
“你的傷是李修留的?”
“是啊!他咬得好重呢!”池棠委屈地將手指亮了出來。
剛亮出來,就發現自己搞錯了。
太子殿下的手正放在她手臂上,明顯問的是手臂上的掐痕。
但經她主動提醒,目光已經移到了她的手指上,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池棠忙要縮手。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李儼倏地捉住她的手指,死死盯著上面的牙印看了好一陣,問道:“怎么回事?”
有皇帝的前車之鑒,李儼不吝于多問幾句,免得誤會了李修。
但這次卻不是誤會。
李儼聽得心中既寒且怒,不等她說完,便忍不住咬在了她手指的傷口上。
她輕呼一聲,手指瑟縮了一下。
李儼忙捉住她,安撫地吻了吻,她才變得順從。
他細細啃吻著她每一根手指,似雄獸在驅除入侵者的氣味,寸寸小心,絲毫不肯放過。
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指尖直通后心,池棠咬唇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低低喊了一聲。
這一聲打斷了他的全神貫注。
他抬起頭,眸光深邃,傾身將她按在墻上。
這時——
“殿下,巳時還差一刻。”馮安在殿外無知地提醒道。
李儼深吸一口氣,吻了吻她的額:“先去拜見太后,下次再…”
太子、皇后率諸王、宰相謁見王太后,宣告皇帝遇刺身亡的噩耗。
訃告由太子親自執筆,送至中書謄抄,四散而出。
不過三個時辰,寺院鳴鐘,滿城縞素。
皇帝的喪禮雖然有太常寺負責,但身為宰相,齊國公還是忙到了天黑才出宮。
出宮,回府,而后換了一身深青色衣袍從偏門再出,坐上一輛不起眼的小車,輾轉到了大理寺獄門口。
夜色掩護下,悄然沒入陰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