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儀挪用那么多糧食做什么?”
杜寧離開后,池棠立即放下滿身“我什么都懂”的姿態,憂心忡忡地問太子殿下。
然而太子殿下也只是搖頭:“顏松筠南下,便是為查這批糧食的去向。”
顏松筠還只是猜測問題出在洛陽含嘉倉,杜寧則證實了這點。
去年秋天,含嘉倉應入庫三百萬石糧食,實則少了一百萬石。
這一百萬石連糧倉的門都沒進,直接從通濟渠走水路被運走了。
據杜寧所言,運糧的那批人都是外鄉來的,無聲無息出現,無聲無息離開,至今沒能查到來源。
“他把糧食運去江南了?”池棠記得顏松筠是去江南赴任了。
江南…
不會又跟當年的姚無忌有什么關系吧?
姚無忌都死了多久了?還有完沒完呢?
李儼道:“通濟渠流經河南、淮南、江南,也可能在途中卸貨,轉陸運。”
周儀私挪糧食,可能有兩個用處。
一是貪墨,賣糧以換銀;二是軍用,私下練兵。
如果是貪墨,其實可以緩緩圖之,沒必要等不及入倉就運走,民間也沒有糧商膽大到一口氣吞下這么多官糧。
所以很可能是用作軍糧!
秘密挪用官糧,秘密訓練私兵!
從去年秋天開始算,已經練了半年多了。
會選在什么時候發難?
李儼看著面前的女孩兒。
她正趴在桌上,手指蘸了茶水,專心致志地在桌上涂畫。
指甲上沒有涂丹蔻,晶瑩粉嫩,圓潤可愛,如孩童般涂畫著,畫出的通濟渠流經圖卻與他手里的輿圖相差無幾。
李儼捏住她的手指。
她抬起頭,詢問地看著他。
李儼握住她的手,送到唇邊,含住她蘸了茶水的手指,慢慢地舔舐干凈。
池棠驀地紅透了臉:“殿、殿、殿下?”
這、這、這也太突然了吧?
為什么這么突然勾引她?
他們不是正在談非常嚴肅的正事嗎?
李儼吻了吻她的手指,道:“這批糧食不會運到江南那么遠,”在江南練兵,遠水救不了近火,“很可能就在河南境內上岸了。”
他也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她畫的通濟渠流經圖上圈一塊:“大約就在這里!”
算算日子,顏松筠也快到這塊了。
如果皇帝真的秘密練兵,打算突然發難,那最可能選擇的節點應該就是他大婚之日!
他必須在大婚之前查清這支秘密軍隊的下落!
“咦?”懷里的女孩兒抽回自己的手指,指了指他剛剛圈的那塊,“這里好像是陳留啊?”
李儼倒還沒注意到,經她提醒,又看了一眼。
確實,他圈的那一塊包括了三個郡,其中之一就是陳留。
陳留郡,可不就是他家太子妃的祖籍?
“要不讓我爹派人回去一趟?”池棠興致勃勃地想為太子殿下分憂解難。
李儼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那姑娘便笑得酒窩也露了出來。
李儼正要去戳她的酒窩,手指觸到臉頰上,酒窩卻突然不見了。
“話說…元夫人怎么會知道這些?”池棠假裝隨意問道。
“三年前,元歆母孝丁憂,杜氏便隨夫回洛陽守孝,元氏是洛陽世家,洛陽的事他們總是要熟悉一些。”
“那怎么不是元氏或者魏縣侯來說?”
李儼啞口無言。
不管杜寧是怎么知道含嘉倉的事,今天來見他應該是自作主張,至少瞞著元歆。
“殿下答應元夫人的邀約,就是為了這件事?”池棠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杜寧只是信上有個記號而已,就值得太子殿下親自接見?東宮沒人了嗎?
李儼見她滿眼都是“你老實交代”的催促,忍不住笑了幾聲,摟著她道:“不是,這件事自有人負責,何須孤親自過問?只是這信被李式偷看了去,又轉告給何必,孤覺得太子妃可能也知道了,又確實有些前因,索性如此安排一番,以免讓太子妃誤會。”
池棠有點臉紅:“殿下怎么知道…”
李儼笑道:“李式一心向著你,不如今后就專門負責護衛太子妃?”
“不!”池棠正色拒絕,“我要留他在殿下身邊監視殿下!”
李儼哈哈大笑:“好!那就監視孤!”
既然說起這事,該問的還是要問的——
“我聽說杜大姑娘作太子妃是殿下親自點頭的?”池棠睨著他問道。
何必在外面說的話,她也偷偷聽著了。
李儼點頭,道:“當年只要是陛下與諸相擇定的太子妃,孤都無異議。”
“春宴上贈花?”
李儼蹙眉:“什么花?”
“何叔叔說,有一年曲江春宴,殿下折了一枝花送給杜大姑娘,他忘記是什么花了。”池棠撇了撇嘴,有點酸。
李儼皺眉想了想,搖頭:“孤沒送過,曲江春宴的花,孤只給過新安,薛十二都沒給過。”
那一定是不小心落在杜寧手里了。
池棠滿意地點點頭,又道:“何叔叔說,杜大姑娘嫁人后,殿下傷心得不肯選妃。”
李儼臉色一黑。
何必!
“當年能令陛下、諸相都滿意的人選不多,杜氏另嫁后,一時沒了合適的人選,加上孤尚未及冠,不必急著大婚,就暫時沒有再選妃,何必簡直胡言亂語!”
池棠見他面色冷峻,一下子慫了,立即附和道:“對對!何叔叔說話我也是不信的!竟敢造殿下的謠,就該剔出暗衛,永不錄用!”
李儼忍俊不禁,捧著她的臉一陣索吻。
直吻得她小臉緋紅,氣喘吁吁,才轉而摩挲著她的唇,雙手緩緩滑下,扶著她的肩輕輕揉捏。
“孤從前于婚事上并不重視,是誰都行,什么時候都可以,但有了阿棠,就不一樣了,只能是你,越快越好…”說到這里,忍不住一陣煩躁。
還有九天。
那支不知下落的秘密軍隊始終是心頭大患。
“大婚前你就乖乖待在家里,除了孤,誰找你也別出門。”離開時,李儼殷切囑咐道。
池棠乖巧點頭,心里卻有點不以為然。
大家都知道她忙著備嫁,別說找她出門了,就是上門來看她的都沒了。
然而她一進家門,就有侍女回稟:“盧姑娘來了!”
“哪個盧姑娘?”池棠一下沒反應過來。
“就是蜀王妃。”
池棠猝然止步,默了片刻,問道:“她有說什么事嗎?”
“好像說,想約太子妃明日去大慈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