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壑搖了搖頭,道:“平陽長公主的玄甲軍早在太祖建元二年就消失了,不知去處,太子殿下的玄甲軍是不是平陽長公主那一支,還不得而知。”
“但別人可以以為是,對不對?”池棠問道。
杜壑點頭。
這就對了!
池棠忍不住磨了磨牙。
京里那位以為平陽長公主把她威震天下的玄甲軍給了太子殿下,因此龍顏震怒。
他雖然不能把太子殿下怎么樣,但要對付一個江湖門派,也就是使個眼色的事。
杜壑掃了一眼朱弦和魏少游,道:“如果七鳳谷的消息屬實,很有可能背后就是太極宮的密令,從前顧忌長公主手里的玄甲軍,如今見玄甲軍被太子殿下帶走,便無所顧忌,直欲除之而后快!”
魏少游霍然起身,看向池棠時,雖有歉意,態度卻仍堅定:“小師侄,對不住了!師門有難,我不得不走!”說罷,看向朱弦。
朱弦面色掙扎地握著池棠的手:“棠棠,我、我…”
池長庭出征前將女兒交給她,她怎么能一走了之?
可是師門有難,她又怎么能不回?
朱弦只覺平生從未遇到這樣兩難的抉擇,一時急得眼眶都紅了。
“其實兩位不必著急,”杜壑卻是神色鎮定,“眼下消息還沒確定,不排除調虎離山之計。”
朱弦和魏少游都是一愣,朱弦更是下意識抱住了池棠。
江湖上一直有各種傳聞,大多數都算不得數。
萬一有人故意放假消息引開她和魏少游——
“不至于調虎離山吧?”倒是池棠不以為然,“就朱師叔和魏師叔兩個,也算不上虎啊!”
雖然氣氛不太對,朱弦還是忍不住掐了一下她的臉:“說什么呢?我怎么不是虎了?”
池棠吃痛地“嘶”了一聲,忙改口:“是虎是虎,朱師叔這么厲害,當然是老虎!”
朱弦眉頭一皺,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這姑娘不會是偷偷罵她母老虎吧?
池棠沒有留意朱弦的懷疑,繼續對杜壑說道:“如果要調虎離山,我身邊高手如云,光調走兩位師叔意義不大。”
杜壑贊同地點了點頭:“如此說來,這次七鳳谷之圍恐怕是真的,目標應該就是平陽長公主和竇少俠。”
魏少游緊繃著臉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告辭了,”看了朱弦一眼,眼中閃過一抹晦澀,“朱師妹,你還是留下吧,我們都走了,萬一小師侄遇險,怎么對得起池師兄的托付?”
此去兇多吉少,他自是義無反顧,卻不愿朱師妹也——
“你這樣去了也無濟于事!”池棠倏地起身攔在他面前,“如果是太極宮的意思,你們這樣回去就是送死!”
“送死也要回去!”朱弦也站了起來。
她歉疚地看著池棠,眼中隱有水光:“對不住了棠棠,師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必須回去與師門共存亡,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爹的托付——”
“我的意思是,你們這樣回去沒用,那你們可以不這樣回去啊!”池棠嘆道。
朱弦和魏少游俱是一愣。
連杜壑也露出不解之色。
池棠顧自朝外喚了一聲:“來人!筆墨伺候!”
筆墨準備好后,其余三人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只見她提筆蘸墨,凝神落筆——
杜壑愕然失笑,并未推讓:“太子妃要寫什么?”
池棠想了想,道:“就說七鳳谷有百姓聚眾械斗,調——”皺了皺眉,問道,“漁陽附近有什么軍隊?”
杜壑驚訝抬頭:“太子妃要調兵鎮壓?”
“是啊!”池棠理所當然地反問,“要是回樂有這么多江湖人涌進來,號稱要血洗誰誰誰家,你作為父母官,難道不鎮壓一下?”
“話雖如此,”杜壑眉心微蹙,“可是…倘若七鳳谷之圍背后無人指使,漁陽的長官和軍府都不會坐視不理,倘若有人指使,他們未必肯聽太子妃調令。”
簡單來說,調不調兵都一樣,反正調不動。
池棠擺手道:“我不調府軍,我要調邊軍!”
朝廷的軍隊分為三種。
一種是衛軍,也稱禁軍,包括天子十二衛和東宮六衛;
一種是府軍,屬于地方民兵;
還有一種是邊軍,是邊防方鎮的常備軍,如靈武郡的定遠、豐安兩軍,郭涼的姑臧軍,都是邊軍。
杜壑聽得愣了好一會兒,才道:“邊軍恐怕…”
邊軍受命于方鎮節度使,就更難調動了。
“上回太子妃能調動定遠、豐安兩軍,是因為模仿了池公的字跡,調動河西軍是源于私交,加上突厥來襲情況危急,漁陽的邊軍屬于范陽節度使管轄,一般只聽詔令、皇太子令及宰相調令。”反正是不會聽太子妃調令。
杜壑自覺已經說得既委婉又通透。
然而池太子妃不為所動,小手一揮,滿不在乎地說:“你盡管寫來,殿下說,他已經向各地節度使發過皇太子令,讓他們都認我的調令!”
杜壑一愣,旋即面露喜色,再無疑慮,提起筆就是一陣龍飛鳳舞。
池棠便和兩位師叔一起站旁邊看著。
杜壑不愧是榜眼出身,文不加點,一氣呵成,字還寫得特別漂亮,令文思不敏的池太子妃羨慕不已。
但看著看著…
“啊…”池棠驚嘆,“真是…太會寫了!”
這人跟人怎么差這么多呢?
她原來想的只是“調某某軍到某某地做某某事”,結果讓杜壑給寫成了洋洋灑灑一篇長文!
長文實際是太子妃寫給范陽節度使韋寬的一封信。
這封信寫得那叫一個恩威并施、綿里藏針。
大意是這樣的:
首先,太子殿下是非常非常器重你韋寬的,經常跟太子妃稱贊你為“肱骨”,并且讓太子妃有困難就找韋寬;現在太子妃來找你了,你不幫忙,對得起太子殿下的器重嗎?
當然,如果你幫忙了,太子和太子妃都會記得你的好。
再者,平陽長公主于國有功,受軍民景仰,是個了不起的人,如今她落難了,你韋寬一個軍人不去幫忙心里過意得去嗎?
假如你過意得去,不妨再考慮一下景仰長公主的軍民們的感受?坐視不理可能會有傷你的名聲。
當然,如果你幫忙了,這樣的義舉,全天下人都會稱頌的!
然后,這些人在你的地盤上動刀動槍的,太挑釁了,不鎮壓一下,你韋寬的臉往哪兒擱?朝廷的臉又往哪兒擱?
最后,這件事交給你,太子妃表示很放心!
池棠覺得這封信寫得真的是好,就是有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