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擦干凈臉和脖子,換上了干凈衣裳,還是覺得身上一股血腥味,氣得直掉眼淚。
薛箏進來看到這一幕,忙快步上前,往她手里塞了一只香囊,安慰道:“這是我自己照著古香方配的春信香,你要覺得不舒服,就聞一下,喜歡的話,回頭我讓人把香方給你送來!”
池棠淚汪汪道謝。
薛箏嘆道:“謝就不必了,你可別哭了,再哭下去,我們誰都別想回家了!”
池棠不解地看著她。
薛箏揉了揉額角,拿出帕子給她:“快把眼淚擦一擦,出去接受賠禮道歉吧!”
池棠聽話地擦干眼淚,對著香囊深吸了一口,才覺得好受一些,跟著薛箏往前廳走去。
池棠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了面朝門口而立的太子殿下。
他也看到了她,冷沉的神色稍稍一緩,將她仔細打量了一會兒。
隨著太子殿下的目光,其他人也看到了池棠。
“四姑娘——”魏王殿下原本正怒氣沖沖瞪著崔十三,一見池棠,立即換了關切神色疾步迎出。
“李修!”身后傳來太子殿下一聲冷冷喝止。
魏王李修被迫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太子殿下,又眼巴巴看看池棠,道:“四姑娘,你沒事吧?是不是嚇到了?那些就是雞血,不要緊的。”
池棠一聽到“血”便覺得反胃,忙拿起香囊嗅了嗅,匆匆向太子殿下行了個禮,站到父親身邊去。
李儼目光跟隨地打量著她。
眼眶還是紅紅的,鼻尖也有點泛紅,眼睛水潤水潤,看著好不可憐。
他不過忙了幾天沒見著,就讓人欺負去了?
心頭火起,抬起一腳,朝崔十三身上踹去。
崔十三“哎喲”喊了一聲,朝側面摔了出去,翻倒地,看上去要多假有多假。
但沒等他嚎叫幾聲,一只腳狠狠踩中他的胸口,疼得他一聲悶哼。
這一腳踩得既實在又刁鉆,崔十三頓時翻也翻不動,連嚎也嚎不出來了。
“池侍郎!”崔九郎變色。
池長庭也沒去管腳下的崔十三,抬頭朝崔九郎冷冷道:“不知池某幾時得罪了崔氏?還是崔氏覺得池某不配任兵部侍郎,竟要崔舍人特意帶人來燒尾宴上砸場子?”
崔九郎臉色又是一變。
原本只是少年頑劣戲弄了池家的小姑娘,惹惱太子殿下已經是意外了,沒想到小姑娘的爹一開口竟是這樣狠戾,直接扣了一頂大帽子。
而太子殿下也是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好像真的懷疑他對朝廷的任命有所不滿。
倒是齊國公輕咳一聲,代為緩和:“崔十三郎一貫頑劣,崔公與九郎也常常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池長庭冷冷一笑,腳下突然加重力道。
崔十三又一聲悶哼,四肢抽搐,卻喊不出來。
崔九郎眉心一皺,急道:“池公腳下留情!”見池長庭不為所動,無奈嘆道,“舍弟頑劣,池公要教訓他也是應當的,不過既然池四姑娘來了,先讓舍弟給四姑娘賠禮道歉吧?”
池長庭冷笑道:“道歉就免了,池某不接受!”
齊國公面色微沉,喊了他一聲。
池長庭對齊國公一貫是尊敬的,但這回也不管用了,抬手行了一禮,道:“有勞國公費心,此事下官自會處理——”冷冷看了崔十三一眼,“欺我愛女,豈能善了!”
崔九郎面色一冷,道:“池公打算如何?”
池長庭碾了碾腳,聽到崔十三一聲哀嚎后,才冷冷笑道:“池某也不愿鬧大,不過這大鬧燒尾宴,偷入后院沖撞女眷,還需去縣衙說個分明!”
言下之意,就是要報官了。
以他們這些人的身份,縣令哪里敢處理?不敢處理,又被池長庭盯上,就得層層上報,還不如直接鬧到御前來得動靜小。
不過片刻,崔九郎就有了決斷,道:“池公想要求個公正,何必舍近求遠——”朝太子殿下深深一拜,“此事是舍弟有過在先,要打要罰,全憑殿下做主!”
這件事說穿了只是小兒女之間的惡作劇。
在崔九郎看來,自家弟弟確實不像話,也該罰,但池長庭愛女心切要上綱上線,他不能聽之任之。
還好太子殿下也在。
太子一向處事公正,該罰也就罰了,總能給他們崔氏留點面子,不至于像池長庭那樣胡攪蠻纏。
池長庭還能駁了太子殿下的面子?
果然,崔九郎說完之后,池長庭沒有反對。
太子殿下“嗯”了一聲,開口問道:“崔暫,你為何在池府燒尾宴上偷入后宅,沖撞池鄉君?”
崔暫被踩著胸口,呼吸都困難,自然沒法回答。
李儼看了池長庭一眼。
池長庭唇角冷冷一勾,收回了腳。
崔九郎頓時心里一松,池長庭再橫,不聽齊國公的,總不能連太子殿下的面子也不給吧?
崔暫捂著胸口艱難地爬起來,喘了幾口氣,瞥了池長庭一眼,嗤道:“不就是潑了點雞血——”
“掌嘴!”太子殿下冷冷道。
崔九眉心一跳,正要為崔暫說兩句,想了想,又閉上了嘴。
這小子,太子殿下面前也這樣放肆,是該好好教訓了。
李儼見池小姑娘一聽“雞血”就變了臉色,拿著香囊猛嗅,又是心疼又是惱火。
待崔暫被掌了兩下后,語聲更冷:“孤問你,為何偷入后宅,沖撞池鄉君?”
崔暫被罰過抄書、關過禁閉、打過板子,打臉還是第一回,只覺眼冒金星,心底終于生出一絲懼意,哭喪著臉道:“家兄要我表現得好一些,池侍郎會收我為徒,我只是想表現得差一點…”
這話一說,屋里一直沉默得像個隱形人的陸子衿終于抬起了頭,啞然失笑。
“呵!”池長庭冷笑一聲,看了陸子衿一眼。
陸子衿沖他笑了笑,沒說話。
“你不用表現,就已經很差了!”池長庭冷笑道,“憑你這個資質,教上一百年也考不上狀元!”
崔暫頓時瞪圓了眼,滿臉不服。
池長庭沒再理他,向太子殿下拱了拱手:“既然崔暫已經供認不諱,就請殿下做主吧!”
李儼望向門外。
不過片刻,薛十一跑了進來,興奮道:“殿下,都準備好了——”手臂抱了個圈,“這么大桶,夠不夠?”
李儼點了點頭,道:“不過是潑了點雞血而已——”
池棠驚愕抬頭。
崔暫卻是臉色一亮:“還是殿下明理!”
李儼看了他一眼:“潑回去就是了。”